云心在出梅花苑以后，就不再讓劉媽鎖院門了。

她回去以后去了廚房看好飯菜后，卻沒有在房里看見丈夫，問杏花說是有人來找，現在在正客房里會客。

她本來也沒覺得有什么，但他們已經在里面待了挺長時間都沒出來了，這讓她感到有點不安，就讓劉媽去里換茶水然后站在那里聽聽在說什么，但結果劉媽一會兒就出來了，說是二爺不讓她在里面，她的心情一下就煩悶了。

直到都過了午飯時候好久了，他們才終于從里出來。

她才上前去說話，認出客人是去年送過年禮的城商會會長，笑著行禮招呼道，“李會長，請你安。”

李會長笑了笑，回說道，“林太太好啊。”

“好長日子沒見，李會長比過年時看著更富派了。”

“哪里哪里。”

兩人簡單寒暄了下，云心就說想留著人吃午飯，但丈夫卻說，“我跟會長還要去外面談事，你自己吃吧。”

她笑著，“再重要的事也不能忘吃飯嘛。”

“呃，會在外頭吃的，你不用擔心。”

“哦，那好吧。”

她看見他們并排往外走了，心里有些失落落的，連平常喜歡吃的紅燒桂魚也提不起胃口，就吃了小半碗飯就沒吃回房了。

路上她問劉媽道，“你進去的時候一點沒聽出什么東西嗎？”

劉媽回道，“沒，我進去的時候他們恰好沒說話，但臉一直板著的。”

“那就是說的事比較重要了。”

“嗯。”劉媽細細扶著太太讓她小心著臺階，“太太不用煩心，等二爺回來了你好好問他就行了。”

她嘆了下氣，“也只能這樣了，看他肯不肯說吧。”

她煩著心到了傍晚，眼看著天色已黑下來，想著他應該要回來了，就收拾了下去大門口迎他，結果卻看到了三姨太母女倒坐在門檻上。

她見此來氣，向著她們兇道，“你們倒在這干嘛呢？”

云妮抬起頭，虛弱地，“我在這等二爺回來，我想見他。”

她冷笑，“見他？見到他你能怎樣？你以為他還會像以前那樣向著你嗎？”

“我……我就是想見他。”

她嘲道，“你們這副模樣坐在這里簡直丟死人了，還覺得他會憐憫？等他來了讓你們知道他會多嫌惡你們。”

說完她不再理會，離站她們遠一點地等待著。

沒多久，云妮就看到了丈夫的馬車的身影，她驚喜般地笑了笑，輕輕推開趴在她腿上的女兒，抓著門沿撐站起來，站也站不穩，還往后倒了一下，眼前又是一片白花的光圈重影，看著他的馬車都像是看到十條船一樣，她晃晃頭雙手摸著空氣地往前行走著，下臺階的時候還差點摔跤，但好在抓著了正在跟太太說話的丈夫胳膊。

林景元見到云妮蓬頭垢面，瘦弱無力，臉色發黃嘴唇發干泛白的樣子有些吃驚，他下意識地扶住她的手臂，“云妮，你……”

她佝僂著腰，眼神空洞又渴望地望著他，挒著嘴巴想笑卻是一副哭模樣有氣無力地訴說道，“二爺，我終于見到你了，我好餓啊，我和慶知都好餓啊二爺。”

他聞到了她嘴里發出的餿味，蹙著眉頭，“你……呃……我們先進去吧。”

她好像沒聽見似的重復著，“我和慶知都好餓啊。”

他有點煩，“嗯，先進去吃東西吧。”再放開手，“你自己站穩啊。”

她沒站穩，一下倒在地上，被剛剛走過來的女兒艱難扶起來，差點兩個人都要站不穩。

慶知看向他悵然道，“爹，我跟娘一直被關，今下午才出來，娘好些天沒吃東西了，把粥都給我吃，她只喝了點湯，我們餓好久了。”

慶知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下來又馬上用手背給擦掉了。

他冷靜地，“首先呢，你不用叫我爹，你有親爹……”手關節叩著自己的胸膛，“我怎么會是你爹呢，其次你說這些是想怎樣？”

云心搶先了話，“她們想回茶館去呢。”

云妮立馬搖晃著頭，“不是的，我不想回茶館。”說著力氣又消耗了，快要倒下去的樣子。

他斜眼瞪了她們母女一眼，向云心嘖道，“進去吧進去吧，她看著要餓暈了。”

他向宅門里走著，云心也瞪她們一眼再哼一聲跟著他，慶知牽扶著娘親跟在他們后面慢慢走著。

她們走得慢，等走到大堂時，他已經在坐著吃飯了，然后沖她們喊道，“就待在那，別過來。”再向旁邊的丫鬟吩咐道，“給她們舀兩碗飯。”

她們沒上前，在石階上坐著，沒一會兒丫鬟就遞過來了兩尖碗白米飯。

她們接到手里眼睛都直了，還閃著光，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感覺吃進去的白米飯是美味佳肴般的香甜。

由于云妮吃的太快，還給嗆著了，咳了好多下，臉都咳紅了才恢復正常。

飯掃光后，她們還是覺得餓，慶知便跟守著她們的丫鬟說，“能再給我們點嗎？”

丫鬟拿回兩個一粒米都不剩的空碗回去問了他，他只說了句，“讓她們吃飽吧。”

丫鬟就又舀了兩尖碗給她們，這次倒吃的慢點了，只是吃過以后又要了兩碗，一共吃完六尖碗才停下來，覺得吃飽了，肚子填滿了。

這時他走過來，低沉地問道，“吃飽了嗎？”

她們點頭。

“那你們先回梅花苑吧，明天我去趟茶館，給租的那家人付違約金讓他們搬走，搬走后你們就收拾你們的東西搬回去吧。”

云妮聽了立馬站起身拉住要走的他，“二爺，我不想回去，我想能留在你身邊。”

他氣憤地甩開她抓住他衣袖的手，“你還要厚顏無恥說這種話，你們干了什么你們是一下給忘了嗎？”

她眼里浸著淚，哽塞著，“二爺，我……我沒有去故意弄沒掉孩子，我心里也沒想著別人，慶知，慶知她知道錯了，她不會再那樣了，她會拿你當……”

“夠了，夠了，我不想聽你說這些，你說的全是廢話，在事實面前的不堪一擊無從抵賴的廢話。”他不耐煩地打斷道。

“二爺，我……”

她伸出手又想去抓他，被他一下打偏，手指著她狠道，“你不要碰我，也別再來找我，不然我現在就把你們扔出去，讓你們晚上睡大街。”

她沒再敢上手，愣在原地，他放完狠話后就摟著不知何時在旁的云心肩膀走了。

云秀坐在飯桌前，看著她們的樣子，心中是五味雜陳地，既悵然有點愧疚但又夾雜著竊喜萬幸地端著溫溫的山藥芙蓉湯抿了一小口。

她們愣了些時候，云妮垂頭喪氣，黯然神傷地牽著女兒的手往回梅花苑的路走去。

她不知道明天會是怎樣，她的眼睛現在看到的不是白光的重影，而是一片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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