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慶知醒來時，沒看見旁邊的娘親，以為是又早早出去找活兒了。

她起來去到后院里，按往常一樣撿塊石頭蹲在地上劃著字。

劃了些時候，云妮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慶知，起來吧，娘有話想跟你說。”

她回頭站了起來，看到娘親嘴角兩邊都傷紅著，問道，“娘，你嘴巴怎么了？你又被人打了嗎？”

云妮搖頭，“娘沒有被打，嘴上這個應該是昨晚被蟲子咬了。”

“哦。”

“我們進房去吧。”云妮拉著她的手往房里走。

她坐在床邊，雙手按在床沿，雙腿叉開著，看見娘親坐在床旁的椅子上覺得有點奇怪，“娘，你怎么不跟我一起坐床上啊？”

“沒什么，就是娘想坐這而已。”

她不深究這個小問題，“哦，那娘你想跟我說什么啊？你今天沒有去找活兒嗎？”

云妮笑了一下，“今天想去給你找學堂。”

她驚訝，“學堂？”

云妮拉起她的一只手，柔和有力地看著她，“嗯，學堂，慶知啊，你去念書吧。”

她一下有種想哭的感覺，鼻子發(fā)酸地，“可是……可是你不是說我們沒有錢，我去不了嘛。”

“我們還有些錢呢，娘后面會賺到錢的。”

“真的？你真的讓我去念書？”

云妮肯定地點頭，“嗯，真的。”

她激動地撲到娘親懷里，忍不住哭喊道，“娘！”

云妮抱住女兒，帶著哭腔，“慶知啊，你好好念書吧，將來做個有本事的人，不要像娘這樣。”

她哭著，“嗯嗯，我會好好念的，我將來會去教書的，我會成為一個有本事的人，我會……我會的。”

“那好，那好。”

云妮抹掉了女兒的眼淚，笑著，“我們這就出門去找吧，你要去念書了，不要哭，開心點吧。”

她破涕為笑，“好，我開心。”

“嗯，這就好。”

云妮難得地給女兒梳了頭發(fā)洗了臉，還扎著兩個小麻花辮，因為覺得要出去外面念書了，應該要收拾一下自身。

弄好后，她被娘親牽著手出門了，這次是她們從被趕出林宅回到茶館后，第一次抱著愉悅的心情上街。

她們就在本條街上的街角找到了一個學堂，還是在路上打聽了人才打聽到的，雖然她們在這街上住了些年，但確實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所在的街上就有學堂。

這間學堂其實就是一個破舊的院子，但院門口的門牌匾上寫著棟梁之才學堂，這個恢宏的名稱。

里面只有兩間教室，一間廚房，一間辦公室兼宿舍。

而這兩間教室里，一間是教三歲到六歲的，一間是教六歲到十歲的，且只教國文和數(shù)學兩種課程。

老師只有兩個，一男一女，男姓王戴眼鏡，教小年齡的，女姓張，沒戴眼鏡，教大年齡的。

接待她們的是王老師，跟她們說了下學堂的基本情況以及聽她們說了下慶知的基本情況，再鼓勵了下她，然后當天她就在那上課了。

她在那上課的時候，云妮回去拿了錢，在這里一月是要四塊錢，兩塊五的學費，一塊五的一天管中午一頓的伙食費，筆和本子都是要自己去買的，學堂不提供。

伙食費是可以不交的，如果自己帶飯的話，但云妮還是交了，因為不想讓女兒吃水煮高粱糠了，想讓她能吃上米飯。

之后云妮就去買便宜的桑皮紙本子和鉛筆了，買好后就給了王老師，在窗外看了下上課后，就回茶館了。

慶知本來是應該在大年齡的教室里學習的，但因為她雖然有八歲了，但只上過一年學，所以還是被分在了教小年齡的。

教室挺大的，她數(shù)了兩遍，里面有二十五個人，加上王老師的話是二十六個，但長桌子只有三張，長條凳只有兩根，最后一排的是站著的，她就是在站著的，但那些坐著的是很擠的，她覺得站著還好些，沒那么擠。

課本也是很舊的，有些邊邊角角還是破爛的，書里的字體也不清晰了，但即使是這樣的課本也是不夠的，她需要跟兩個人一起看。

盡管這里和她以前上的學堂是天差地別的，但她還是很高興可以能在這念書，因為終于能上學，而不是整天被關在那個小茶館里，終于可以學到知識了。

她先在這里跟這樣王老師念詩，念的是《詠鵝》。

王老師念一遍，她就跟著念一遍。

念完后一遍后又接著念這首詩一遍，總共念了三遍。

當王老師問道，“有沒有哪位同學能背下來的啊？舉起手來讓我看看。”

她馬上就高舉著手神氣地說道，“我我我，我能背。”

王老師笑道，“是今天來的慶知同學啊，那你背來聽聽吧。”

她大聲地把《詠鵝》這首詩全背出來了。

王老師贊許道，“很好很好，能背得這么快，是很聰明啊。”

她說道，“因為我以前就學過，背過，我早就會了。”

“這樣啊。”王老師又問道，“除了慶知同學還有沒有別的同學會背啊？”

沒一會兒，就有兩個同學舉了手，王老師讓他們站起來背誦了，都背的是一字不錯。

接下來王老師再問，就沒有人舉手了，于是就再繼續(xù)念著這首詩。

這首詩念了一節(jié)課，下課后大多數(shù)人都跑出去院里玩了。

她沒有，而是心里感嘆道，“太好了。現(xiàn)在我終于可以一個看課本了。”

她翻著課本，發(fā)現(xiàn)里面有好多都是以前在見過的，于是就有點煩地說道，“以前都學過的，現(xiàn)在又來學。”

她前面坐著一個小女孩沒有出去玩，聽見她說話，轉身坐向她，笑著問，“書上面的你都學過？”

她答道，“對啊，很以前多都學過。”

“你以前在哪里學的？”

“以前？”她回憶著，“我以前那個學堂是很大很大很大的，有好多好多個房間，好多房間我都還沒去過，一個班上很空，只有幾個人，那里叫平晏南水學堂，那里的操場有很多玩的東西，還有好多樹，我們老師經常早上會讓去跑步，我們每個人都有桌子凳子，會有好多書和本子讓我裝到書包里，很重，但很多時候是小麥姐或者桃花姐拿著……”

當提到小麥姐和桃花姐的時候，她的語氣開始不自覺哽著了，她不想再說下去了，怕再說下去又要哭了，但她早上才哭過，不想再哭了，早上出門找學堂的時候就在心里告訴自己，“一定要開開心心笑著去上學啊。”

她只用反正那里就是很好很好結尾了。

小女孩露出羨慕憧憬的神情，不一會兒上課鈴就響了，一大群人涌了進來，最后是王老師笑著走進來。

她繼續(xù)聽著王老師講課，而在茶館的云妮開始在接今天的第一個嫖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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