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妮在燕子走了之后，就搖晃著頭癡癡呆呆地自言自語道，“燕子不幫我，二爺要走了，他不會回來了，我見不到他了……”又呵呵陰笑著，“我本來也見不到他，他不想見我，他不想見我，他不要我，不要我……”

她說了好多句“不要我”后，才一下想到自己得要接客掙錢，就連忙匆匆去到大門口，把一只腳前移一步，搖晃著露出的大腿攬客。

這法子是她這幾天才想出來的，因為但想接更多的客，多掙點錢，曾經有個嫖客跟她說過，做娼最值錢的時候就是剛做的那幾個月，新鮮且算是干凈，等過了幾個月后，名聲都傳出去了，來睡她的就會越給越少，客也會越來越少，所以她一定要抓緊這個掙錢的時刻，事實上，在燕子來找她的時候，她才剛送走兩個客。

沒多久，在來往來去的行人中，有個抽著煙袋的五六十歲男人的眼睛在她的大腿上定著，她問道，“爺，你要不要進來？”

抽煙袋男走近咧著兩排黃漬牙笑著問，“多少錢啊？”

她右手舉起三個手指，“三毛錢睡一次。”

抽煙袋男叼著煙，左手右手地胡亂摸著身上，摸出了兩毛錢，笑著，“今天出門就帶了這點。”

她失落地放下手，“那不行，得三毛。”

抽煙袋男笑嘻嘻地抓著她手，“少點就少點嘛，你就當做個人情生意，下次我還會再來的。”

她堅持道，“那不行，就得三毛。”

抽煙袋男變了臉，收回手，還故意把煙灰抖了些在她大腿上。

她疼的叫了一聲，去拍拍灰，“你不干就走好了。”

抽煙袋男朝她腿上吐了口口水，啐罵道，“你個婊子，要是個年輕的來干你，你別說是少一毛，不要錢也會讓干吧，還會干的啊啊叫。”

她大叫道，“你走，趕緊走遠些。”

抽煙袋男又啐了口婊子，然后走走開了。

她把口水往門沿上給蹭干凈后，就做出晃大腿的姿勢攬客。

攬了些時候，沒攬到人，只有路過看她大腿的人。

她已經習慣那些骯臟下流的眼神了，她只是感到煩躁，怎么還不來一個客呢。

在這時有一個喝的臉漲紅的瘦黑男打著酒嗝地向她走來。

她看著這個酒嗝男的臉一變一變得變成了二爺的臉，她驚喜地抓住酒嗝男的手臂，弓著腰望著，咧開嘴笑道，“二爺，你來看我了？”

酒嗝男喝的有點醉醺醺地，打了個嗝，嘿嘿笑，“嗯，來看你。”

她很是期許地，“你不生我氣了？”

“不生氣不生氣。”

她滿是開心地抱住了酒嗝男，“太好了，你終于不生我氣了。”

酒嗝男抱著她，“不生氣不生氣。”

“二爺，你這樣抱著我，我感覺真好。”

“好好。”酒嗝男往她身上壓了一下。

她倒了腰，笑著，“我們進去吧，”

“好，好，進去。”

她扶著酒嗝男進了茶館，邊扶著邊說，“二爺，你喝多少酒啊？好像醉了。”

“沒喝多少，沒醉。”

她笑著扶酒嗝男進了房后，酒嗝男一下就倒在床上，嘴里還說道，“我沒醉，我沒醉。”

她坐在床邊，溫柔撫摸著酒嗝男的臉，“你醉了，你來找我，你心里還是有我的。”

“有你有你。”酒嗝男笑嘻嘻地一把抓住她拉在懷翻身壓下，“等不及想干你了。”

她含情脈脈地，“可我還想先跟你說說話呢，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你說。”

她的短褲被一把脫下，“有什么好說的。”

這一下，她眼里的酒嗝男不是二爺的臉了，她的眼神黯淡了，但她也還是抱著配合著叫著聲，因為畢竟是今下午的第一個客人。

結束后，她穿上了短褲，站著平靜地跟酒嗝男說，“三毛錢。”

還光著下身的酒嗝男坐在床上找褲子，在床下看到褲子后撿起來穿上站起來，不大情愿地掏著錢，“你要錢太貴了，少點吧，我下次還來。”

“不貴呢。”

“三毛錢真的貴，你要不少的話，我可就這來一糟了啊。”酒嗝男半帶威脅地說道。

她堅定地，“不貴，三毛。”

酒嗝男很不高興地把三毛錢拿著放她手里，瞪著她，“好心提醒你一下，你做這個最主要的是拉攏熟客，別把路走宰了。”

她應了聲嗯，就把手抽回來，攥緊著三毛錢。

酒嗝男哼了一聲，撞了她一下地走出了房門。

等客走出了茶館后，她才去另一間臥房里，把那三毛錢放在箱子里的一件冬棉衣里的一個破洞棉花里，這里面裝著她所掙的錢。

她放好后，就趕忙出門站門口攬客。

客沒攬到，倒是看到女兒挎著灰藍色的書包穿著露半腳掌的鞋往這走來，她見此就沒有晃大腿了。

到女兒走到她面前時，她笑了笑，“慶知，怎么今天這么早就回來了？”

慶知無力黯然地，“每天都是這個時候回來啊。”

她聽了憂愁地小聲嘟囔著，“今天下午時間過得這么快啊，我才接到一個客。”

“娘，你在說什么？”

“沒，沒什么，你快回去寫作業吧，記得要把門關上啊。”

“哦，好。”

慶知進去后，就走到廚房里去，關上了門，把本子和鉛筆拿出來放在那張小桌上，桌子太小太矮了，她只能往地上鋪塊布坐著寫作業，開始那塊布是灰色的，現在變成灰黑色了。

慶知今天的作業是抄寫兩篇文章，王老師已經在她的本子上寫好了，她照著抄五遍就好，然后要背下來，明天會被抽問。

廚房的光線不是很好，但慶知只能在這寫，不能在后院地里寫，會看見娘親帶客回來的樣子，會看見客走的樣子，不能在睡覺的臥房里寫，很可能會聽見那間“鬼屋”傳出來的聲音。

自從慶知知道娘親在那間屋子里做什么后，就稱它為“鬼屋”，進去的都是鬼，娘親也會變成鬼，等出來后才會變成人。

慶知一邊抄寫一邊想道，“爹，你為什么要死呢，你要是活著的話，娘就不會變成鬼了。”

在慶知抄寫了一篇文章的第三遍時，在門外口的云妮接到了今下午的第二位客。

第二位客共有四個男人，他們勾肩搭背地笑著聲跟著她進那間“鬼屋”。

她的臉上也帶著笑，接了這個大客，今白天就和昨個一整天掙的錢一樣了，晚上再接，就相當于一天掙了兩天的錢。

此刻在這個小茶館里，相隔不遠兩間房里是天與地的景象，一個小女孩在向上向著希望寫作業讀背文章，一個女人在向下向著深淵擁抱著鬼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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