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鏡像可摧城
(一)
那天沈念城從推油這個店里告辭后,藺玉憐待在美容床上睡了一會。
早上她的確是被鬧鐘驚醒的,她很長時間沒在八點(diǎn)前起床了,當(dāng)時的確不大想起床,但巳約了,況且她對沈念城這個人也心存好奇,所以一咬牙爬起來,匆匆用水嗽了口,噴了點(diǎn)爽口液,在睡裙外,套上昨晚掛在樓下立式衣架上的風(fēng)衣就出門了。
見了沈念城后,她馬上就想起了遇到的那條白色長毛狗和中年的狗主人,是因鐸鐸和微信上的沈念城,與這個相貌平平的中年人形象重疊起來了,她才對沈念城另眼相看。
她自己不是個健談的人,但跟沈念城見面說話時,她感覺有想說想表達(dá)的氛圍,這點(diǎn)是讓人覺得有趣的,她也注意到了,沈念城關(guān)注她的朋友圈的時候多了起來,但聊天反而沒什么變化,這倒是有點(diǎn)奇怪。
天氣也越來越?jīng)隽耍财鸬酶恚呉矟u漸不去了,去也只是傍晚去走上一圈,湖邊的年輕人,幾乎都是成雙成對的,單的幾乎都是中年和接近中年的男女,去多了也乏味,倒是沈念城那條狗,讓她覺得有趣。
她不養(yǎng)狗,主要是不想把家里弄得到處是狗毛,她對家里的清潔要求幾近潔癖,每天每周,她親自在家打掃衛(wèi)生的時間,僅次于玩手機(jī),沈念城朋友圈也不太有那狗的消息,她是很喜歡鐸鐸的,它漂亮而活潑,生動而好奇,換成人就是那種有趣的帥哥,有次,她想在微信上問沈念城那條狗的近況,但話到嘴邊又忍往了,那次見面后,沈念城就沒跟她私聊過,只是零星在微信上有問候和點(diǎn)贊評論,比如早安早上好之類,她也不想主動,不想讓這個比她年紀(jì)大很多的男人有誤會。
女人的行為,都決定于現(xiàn)成的氣氛,創(chuàng)造條件制造氣氛是男人的事,費(fèi)心思不說,別人不喜歡和冷淡時,那得多別扭呀,而女人不被男人感興趣,也是件讓人不舒服的事,再過些時候,如果沈念城再不熱情地搭理她,她就把沈念城屏蔽或者刪了。
這樣想著,心里還是想著沈念城的那條狗來,她翻百度查到它那品種叫薩摩耶,是來自俄羅斯靠近北極圈附近的雪橇犬,沈念城的鐸鐸也比平常的薩摩耶犬,體型要大一些,整體相貌感覺又傾向于銀狐那個品種,嘴略寬短些,但裂嘴微笑的那個弧線的確帥氣可愛,尾巴也大而蓬松。
它最長的尾毛,沈念城用尺子量過,竟然有四十七公分長,這讓鐸鐸更了添華貴的隆重儀態(tài)。
藺玉憐快速地點(diǎn)開了沈念城的朋友圈,找到了鐸鐸頭幾天陪沈念城跑步的一張照片,照片上天空湛藍(lán),黑色偏青的柏油路旁,是兩行夾道而生的碧綠的鳳凰樹,高大而茁壯,鐸鐸昂頭抬尾地望著太陽的方向,可愛而自信,藺玉憐心里頓時感到一片陽光,她順手下載了,并親了照片,點(diǎn)開沈念城的微信問:
“在嗎?”
煎熬中的沈念城聞言喜出望外,馬上回了個擁抱的表情說:“在!”還陪了個笑臉,擁抱倒是出乎藺玉憐意料,一剎那間她下意識地矜持起來。
“沈哥,你能把你那狗狗的照片原圖發(fā)給我嗎?”
沈念城一喜,別說狗的照片,就是現(xiàn)在把自己發(fā)原圖出去都有可能,他連忙找照片,找岀的首發(fā),也正是藺玉憐剛才想要的那張,藺玉憐連說謝謝,點(diǎn)開照片便端詳起來,發(fā)的原圖讓鐸鐸纖毫畢現(xiàn),尤其是頭頂那端的毛,在陽光中被映出光亮來。
她高興地端詳著,沈念城在微信端,看不見藺玉憐的反應(yīng),就關(guān)切地問她還滿意嗎?
藺玉憐回了個擁抱的表情,沈念城一高興就抖手回了三個,藺玉憐笑了,問:“沈哥是還沒起床嗎?”
沈念城問:“你怎么知道的?”
藺玉憐遲疑了下回道:“因?yàn)槲乙苍诖采稀保f完她笑了起來,沈念城一下子竟然不知道怎么回她了,如果說得太孟浪實(shí)有不妥,畢竟才見面,況且現(xiàn)在自己正憋著那勁頭,想著藺玉憐性感的體態(tài),要是忍不住蹦出些丑態(tài)來就麻煩了,想了想找了個既渲泄又隱含的話:
“千里在床頭,但愿人長久。”
沈念城前半句雖嫌撩撥,但仍有朋友玩笑的含意,也的確兩人都沒起來,而下半句則是男女的相互看重,兩句一起的確不好隨便去懟他。
“沈哥的文采好,朋友圈那些詩是沈哥自己寫的嗎?”
話剛說完藺玉憐就后悔了,一大早還躺床上就關(guān)注人家的狗了,現(xiàn)在又說人家朋友圈的詩,這得多認(rèn)真的對待才會如此表達(dá)。
沈念城巳有近半年沒在朋友圈寫詩了,這得是至少看了一百天的朋友圈的跨度,才具備的興趣和耐心,沈念城心中欣喜,欣喜后反而從容了,為避免藺玉憐的羞澀,他說:“寫詩我寫了幾十年了,可以算半專業(yè)水平了,寫的詩在朋友圈里大伙都愛看,很多詩他們都是過目不忘。”
藺玉憐說:“是的呀,沈哥的詩就是吸引人,不知不覺地就讀了下去。”
藺玉憐也轉(zhuǎn)了話題:“沈哥今早不跑步嗎?”
沈念城笑道:“今天特懶,不想起床”,藺玉憐接話道:“我是要起了,和個朋友要出去。沈哥再見!”兩相告別,兩人便結(jié)束了聊天。
這一段的對話,倒是把沈念城的那個勁頭,分散和揮發(fā)了似的,同時也讓沈念城強(qiáng)化了自信。
兩人這么大的年齡差距,見了一面,就能讓藺玉憐記得起他時間跨度大半年的狗和詩,不是這段時間的好感,那就是認(rèn)識以來的印象深刻了。
沈念城雖然飽有文采,但到底是理工科的底子,邏輯能力一貫是一流的,但這些年的兩性經(jīng)歷,特別是這些經(jīng)歷對妻女的負(fù)面影響,倒是倒逼錘煉出了他管控情欲的理性能力,雖然說人越接近中年,人的繁衍沖動越強(qiáng)烈,但也更易讓中年人把男女關(guān)系中的靈與肉分開來對待,就易產(chǎn)生更遠(yuǎn)更縝密的思維,于是才會讓很多老夫少妻似的露水關(guān)系,大都能善終。
當(dāng)然狼某人的緋聞那種是個例,那人透出些寡情和錢重的無奈吧。
提到寡情和無奈,沈念城就不好再多想藺玉憐,他該去關(guān)注余千允的事了。
十余年的交往,他心中的余千允巳是親人的分量,更何況沈念城對余千允的喜歡,是基于從外到內(nèi)的身體和人的喜歡,所謂愛情或愛情的源泉,就是基于對身體的喜歡,余千允直率而大條,內(nèi)心時常有少女的幼稚和沖動,但細(xì)膩時又是和敏感連在一起的,這對成年人是有些荒唐,也是被成年人難以接受的,但沈念城能基本接受,很可能是因沈念城的妻子,也是這種性格,與余千允是同一類人,只是版本和出廠年代的不同吧。
沒有對異性身體的喜歡,任何感情都是空中樓閣,和會被理智捂死的,對身體的喜歡,就是男女能長存相處的一條總會有的通道,和呼吸的縫隙。
沈念城起床了,他心里總是想給余千允一種不同的感覺,還是要挑下衣物,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找以前余千允見過的穿,然后出門去余千允家里見她,這個方式也算是試探,畢竟她再婚的狀況,沈念城并不知情,決定見面的地點(diǎn)和方式交給余千允,更能說明問題。
但翻著翻著衣柜,他又不由自主地把黎麗芳送他的幾件衣服又給翻了出來,沈念城一下心里又五味雜陳,坐在床邊又發(fā)呆了半晌,竟又有一絲絲的歉意浮上心頭。
他覺得,他也是一個有些行為很荒唐的人,他不停地產(chǎn)生和保留對異性的愛,但終究因陰差陽錯而告別和分手。他對工作和愛,就是兩個不同的人,對前者他務(wù)實(shí)而嚴(yán)謹(jǐn),對后者則易沉浸和沖動。
他呆呆地坐在床邊,頭腦里和耳朵里,像當(dāng)?shù)亟饘俾曀频南s鳴,充斥著失聰和空白,在黎麗芳留下的那堆衣物里,他好像又看見了黎麗芳俏麗的面容,變得淡定和冷酷,她那雙眼睛,目不轉(zhuǎn)晴地盯著他,像以前那個夢里的情景一樣。
那個美國電影里,被丈夫失手害死的妻子,用眼睛盯著丈夫的場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套上昨天那件抓絨的t恤走到后院,去找他藏在花枝里的水煙筒,他煩亂時,要這樣抽煙才易平靜心情,他順利地找到了,又從竹筒里找到用油紙封住的紙煙,點(diǎn)著火抽了起來,他也預(yù)感到余千允要問黎麗芳的事。
沈念城在裊裊香煙的飄升和嘟嘟的煙筒水聲中,漸漸平靜下來,除了見到藺玉憐的頭天晚上,沈念城巳有大半年的時間沒抽煙,一是因心情不錯,二是因他報了城市馬拉松賽,他不想讓呼吸系統(tǒng)出問題而影響訓(xùn)練和比賽。
抽完第二支煙時,余千允的電話響了,聲音還有點(diǎn)睡意朦朧的味道:“你中午給來我家吃飯?”
這是她與沈念城說話的特點(diǎn),來我家吃飯還欠著我點(diǎn),這樣她說什么,多少她就主動點(diǎn)了,而沈念城更明白的是,一起在家吃飯就意味著沈念城做飯,余千允吃現(xiàn)成的。
他放下煙,洗了一把臉,然后在鐸鐸的碗里放了半碗的狗糧,然后鎖上門出發(fā),在路口上攔了一輛出租車,就往余千允家去了,那是醫(yī)院集體購的地,分到個人建的單棟,兩層半約三百來平米,前面有個四十多平方米的方院子,做庭院花園兼停車,沈念城巳經(jīng)有三年沒有去過了。
到了地方就趕緊下車,沒發(fā)現(xiàn)門院花草有什么明顯改變,院門是打開的,一樓客廳門也是打開的,但沒有人,看樓梯那的拖鞋,余千允應(yīng)該是還在樓上,家里陳設(shè)依舊,也看不出有另外的人生活過的痕跡,因?yàn)榱銇y依舊,結(jié)婚中的另一個人,要么是對她的影響沒有,要么就是沒在這棟房子里生活過,這讓沈念城心中稍安。
(二)
隨后便是樓梯上一陣踢踏的腳步聲,余千允穿了一身沈念城沒見過的上衣下褲的毛絨黃花睡衣下來了,但她里面明顯地穿了內(nèi)衣,臉上也施了點(diǎn)淡妝,后面的頭發(fā),挽了個更高的發(fā)髻懸在頭上,襯托出了她漂亮的長長的脖子,而兩側(cè)的頭發(fā),則沒完全都攏了過去,留了些在鬢角蓬松作態(tài),既修長了臉龐,又讓人顯得稚嫩嬌麗。
這在以前,這類打扮在她家里是都不會發(fā)生的,除了臉,她是不會采用這種精雕細(xì)琢的風(fēng)格的,除非是緊接著要外出,或是單位有集體特定裝束的演出。
余千允下到樓梯口與客廳交接的地方,像模特式地用手叉腰,接著又走秀般的亮像,但嘴里卻問到:“我們午飯吃什么?”
沈念城忍俊不住哈哈地笑了,余千允抓住一個沙發(fā)抱枕便砸他,被沈念城抓住抱枕連余千允一起抱住了,余千允哈哈大笑,馬上又正色道:“我給你講,我倆個巳經(jīng)不是夫妻了,不能隨便亂抱!”
話剛落音,馬上想起自己昨晚才抱過,而且和他就從來沒有成為過夫妻,她把和沈念城關(guān)系變化的意思講到了,但明顯是用詞不當(dāng),也可能是疲勞還未恢復(fù),說話有點(diǎn)顛三倒四的。
沈念城收住笑,放開了她,他猜得不錯,剛才感受到余千允在睡衣里穿了內(nèi)衣,但沒穿內(nèi)褲,是為了在他面前保持挺拔的體態(tài)和美,連同她臉上的淡妝。
她以前睡覺都是裸睡,睡前再忙再困也會卸妝,也即表明她這一妝一衣都是給他看的,她還是以前那個可以一眼看透的人,她的內(nèi)心是長不大的,雖說內(nèi)心和顏面會時有風(fēng)霜。
冰箱就在旁邊,還是以前的那個雙開門,沈念城拉開保鮮這邊,見有十來個雞蛋和兩個包心的生菜,其余的就是瓶老干媽辣子雞,和當(dāng)?shù)氐碾绮烁嘁活惖恼{(diào)料,其他空空如也。
拉開冷凍這邊倒有些東西,但大都是些袋裝的冷凍半成品,只有一包切方的牛肉干,是沈念城可以吃的。
回頭看,余千允坐在電視這邊的單沙發(fā)扶手上,看著沈念城,臉上的表情,隨著他對冰箱食物的關(guān)注,越發(fā)愉快和溫馨起來。
她知道冰箱里不管有什么,也不需她來操心了,沈念城一定可以做出她滿意的飯菜來。
沈念城也了解她,平時她是喜歡些酸辣麻之類的較極致的濃重口味,除了東部對海鮮類的本味做法,其余較淡的口味,她都是不感興趣的,她吃飯上就是個純粹的當(dāng)?shù)厝耍c她西洋式的外觀嚴(yán)重不符。
但是西餐除外,或者講是一切冠以西餐名頭的食材處理,她又是可以絕對接受的,她就是個憑好惡和直感而取舍的女人。
沈念城在灶臺下面燃?xì)夤弈且粋?cè),把米柜拖出來,淘洗了兩人份量的米,放進(jìn)電飯煲里煮了,這幾樣都是以前的老物件,余千允的家用電器大都是日本產(chǎn)的,精致皮實(shí)而又耐用,所以都還讓人有印象。
沈念城用溫水,把那塊凍著的牛肉干解凍著,并開始洗那兩包球型生菜,那菜很好,肉厚質(zhì)嫩綠中透白,他準(zhǔn)備用蠔油來素炒,加點(diǎn)蒜泥是余千允很喜歡的味道,當(dāng)?shù)厝俗鏊饽嗍怯玫抖纾馕兜母街圆缓茫浀盟I過一個蒜泥夾子,是放掛在刀具那隔櫥柜的,去找了找果然還在,便用那夾子擠了兩瓣紅皮蒜,然后把剩下的四辯蒜切成片,又去菜架上找了塊與那蒜等量的姜,也切成了片,等會去炒那牛肉干。
余千允這把菜刀還是她去戶撒時買的兩把之一,其中一把送了沈念城,當(dāng)時沈念城覺得怪怪的,所以盯著余千允臉上看,但看不出她有什么深刻的含意,倒是余千允以為是自己臉上的粉沒涂勻,跑去衛(wèi)生間鏡子那端詳了半天。
臉上的斑,是她以前她用美白產(chǎn)品時,反而把斑添到了臉上,好在她皮膚黑,看上去不太明顯,但盛妝時是一定要用粉去遮蓋的。
正想著余千允來到廚房了,見沈念城正在切牛肉干,忍不住要上去問這問那地指點(diǎn)一番,被沈念城按住肩膀,把她趕出廚房又推到了沙發(fā)上,余千允笑嘻嘻的,洋溢著一臉的幸福。
沈念城算了一下菜,蒜片姜片炒牛肉干,煎四個荷包蛋,用醬油和腌菜膏做兩個不同的蘸料,素炒一個蠔油生菜,還需做個什么湯,結(jié)果在櫥柜頂部找到半包紫菜,可做個紫菜蛋花湯。
主意打定就開始做了,先煎蛋,然后炒牛肉干,在另一個灶頭燒湯時,就在另一個灶頭炒生菜,不一會就把三菜一湯做得色香味俱全地端到餐桌上。
余千允強(qiáng)忍著高興端坐著,拿起碗筷開始逐一試嘗,還剩湯沒嘗時,就幸福得一塌糊涂,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破天荒地給沈念城添了一碗飯,端到他面前,沈念城也很高興,于是乎展開了一頓愉快的午餐,其間相互夾菜,沈念城還把三個菜,都逐一喂到了余千允嘴里,余千允竟然有點(diǎn)羞澀起來,為掩飾這種情緒,她不斷地把牛肉干夾在沈念城碗里,沈念城則把炒的生菜讓給了她,總之很快菜飯就風(fēng)卷殘?jiān)疲孙垙馁|(zhì)到量的精準(zhǔn),是沈念城長時間家務(wù)做菜養(yǎng)成的功力,堪稱完美。
余千允幸福得五體投地了,主動說要洗碗,沈念城不讓她洗,搶著把桌子上的碗筷盤全部收拾了,放在洗池里正準(zhǔn)備洗,余千允動情地從后面抱住他的腰,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將臉也貼起來,沈念城也仰頭把臉貼在她臉上,溫馨了好一會,然后沈念城問:“那我是洗碗還是干點(diǎn)別的?”
余千允想了想說:“還是先洗碗吧”,說完自己坐在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
沈念城洗完收好,洗了手,回到客廳坐到余千允對面:“該說說你了吧,你結(jié)這個婚,倒底過得怎么樣了?”他盯著她問。
余千允避開了他的眼睛說:“其實(shí)我也不知是過得怎么了”,她沉默了片刻說:“其實(shí),其實(shí)他對我也蠻好的呀”,沈念城心想,過得蠻好的你還會來找我,想說,但終究沒說出口,這是她的面子也是自尊。
余千允看懂了他沒出口的話:“他對我是不錯的”,下半句本來是說,新丈夫再忙,每周都要從旺市趕過來與她團(tuán)聚,但怕沈念城有醋意就沒說出來,沈念城醋意倒是沒出來,但心中酸溜溜的就不舒服了,余千允趕緊把目光轉(zhuǎn)移到桌子上。
“他做小貸做虧了。和他哥一起虧的”,停了停她又說:“借出去收不回來。”
“然后呢?”沈念城急忙問。
“后來他就跑去四川,說是去哪找資金,找資金來重振旗鼓。”余千允低聲地說。“虧光了?虧了多少錢?”沈念城提高了聲量問。
“不清楚,反正幾千萬是有的。”
“有這么多錢?”沈念城問。
余千允在想是怎么回答才讓沈念城心氣平和,“其實(shí)小貸你是知道的,他也沒那么多錢,是朋友熟人一個個湊起來的”,沈念城語氣緩了緩道:“然后呢?”
余千允眼眼看得更低了:“在四川呆了好幾個月,也沒找到多少錢,我每個月還給他兩三千的寄,做點(diǎn)生活費(fèi)。”
沈念城一聽,更怒火中燒外加醋意大發(fā):“傻瓜!你簡直是個傻瓜!”
“寄了幾次我就沒寄了”,余千允聲音小得像蚊子。
沈念城又大聲問道:“現(xiàn)在他人呢?人在哪里?”
余千允抬頭看著沈念城的眼睛,想看出他這樣問有幾個意思,但看不出沈念城的心思,就說:“斷了聯(lián)系了,我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
沈念城有些灰心,一屁股坐回了沙發(fā)上,為這男的余千允還倒貼,他真的還咽不下這口氣,深想了一下心頭一凜,問:“你實(shí)話跟我講,”他頓了頓:“你是不是把錢借他了?”
余千允低下眉頭嗯了一聲,“先借了70多萬,后來又借了30萬。”
沈念城聞言苦笑了一聲,拿辛苦錢倒貼男人,以前是只有在電影電視里見過,沒想到余千允演真實(shí)版了,本想再罵一聲的,但見她閉了眼晴,長長的睫毛掛著淚水,心一軟就把她攬?jiān)诹藨牙铮嗲г释鄣囊宦暰涂蘖耍蹨I漸漸把他的抓絨衣的肩部都浸濕了。
他撫摸著她的頭發(fā)和背,在茶幾下的抽屜里,找了兩塊清毒的紗布出來,用茶幾上的礦泉水打濕了紗布,給余千允濕潤和擦試眼睛,余千允停了抽泣,立起身來乖乖地任他擦試著,涼水洗哭過的眼,事后不會紅腫,沈念城以前就教過她,不想這次倒是用上了,她的心是溫暖和感激交織。
沈念城與余千允認(rèn)識以來,這次是第二次聽見她悲傷地大哭過。
第一次是余千允聽到她前夫再婚后,那天正好沈念城覺得滿心煩躁,就打電話給她,當(dāng)時他也不知道有她前夫再婚這檔子事,這算直覺吧,電話一接通聽到他問候的聲音,余千允就嚎啕大哭,邊哭邊說前夫再婚的事,沈念城在電話這頭,慢言細(xì)語地哄了她一個多小時,直到她睡著。
那時她是喝了酒了在鄉(xiāng)下的親戚家,未掛電話前,沈念城還讓她表姐接了電話,他又溫言托付這表姐照顧她。
第二天他擔(dān)心她又通電話時,她卻巳經(jīng)無一點(diǎn)悲傷,正愉快地在去旺市看一個溶洞的路上,想到這他一陣莞爾,她自我療傷的能力太強(qiáng),但這一次他渾身不舒服的是,余千允對他那個才算萍水相逢的丈夫,居然比他還看重,心里的陰影肯定是種下了,男人之間的醋意擦痕也非常深刻深厚,反正沈念城要是知道他的下落,那落井下石是絕對會做的,不管他會不會與余千允舊夢重溫。
就這樣對坐著,溫情是有,但各自內(nèi)心的感慨良多,多年的交往除了一起多人聚餐外,還沒在在當(dāng)?shù)毓馓旎障乱黄鹪诮稚献哌^,只是有些下午開車到城效人少的地方散步,更多時都是月黑風(fēng)高,這個因素也是促成余千允再婚的重要因素,況且從審美來講,這男女關(guān)系的實(shí)質(zhì),也是喜新厭舊的。
沈念城為她擦完眼睛后,她沉吟半天,給沈念城倒了一杯水后,她就到對面那個沙發(fā)上坐著,一動不動。
但沈念城心中關(guān)切的東西還多,他又問到:“大概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
余千允答道:“就是你叫我登山吃飯之前的三個月前”,她以前是難得對時間時刻有這么準(zhǔn)確的記憶的。
沈念城問:“是李向東來登高黎貢山那次嗎?”
余千允點(diǎn)頭稱是,沈念城就沒吭聲了,他抬頭問余千允:“你要睡一會嗎?”
“你呢?”余千允問沈念城,沈念城說:“不睡,我?guī)缀鯖]睡過午覺了,只是想睡某個人。”
余千允哈哈一笑,神情一下輕松自如了,她走過來沈念城坐的大沙發(fā),把上面的薄毯子抖開來蓋在身上,頭枕著沈念城的腿就睡了。
習(xí)慣成自然吧,沈念城雖然對兩天來的變化,心有戒備和介蒂,但也愿意余千允這樣的親近,便端坐那里,手摸著余千允的頭,不一會余千允就有微鼾。
昨天晚飯后給她的那按摩,開始時還有些怕觸雷的心態(tài),沒想到也能漸漸地趨向自然和平靜,也許是到了親人的區(qū)間,或者是歷久而成的平凡,或者是覺得她巳經(jīng)經(jīng)歷了別的男人,而談化了對她的興趣,總之這次從昨天開始的久別重聚,沈念城與余千允的關(guān)系巳與以前大為不同。
2017年元月初,沈念城前面說的叫李向東的那位哥們,來滇西見一串的老朋友,由達(dá)沖到瑞麗后一起去登高黎貢山,經(jīng)由余江后沈念城和朋友為他接風(fēng),他是個環(huán)球旅行的大伽,經(jīng)常只身一人自駕世界各國,巳去了近一百個國家,以前沈念城就在余千允面前夸過,他高大魁偉,也搞過世行的林業(yè)項(xiàng)目,與沈念城也是曾經(jīng)的同行和投緣,沈念城跟余千允講過帶她去認(rèn)識他,所以叫她來也是履踐前諾,而且沈念城本就有對余千允放不下的思念,有這事在,倒叫他與她聯(lián)系時更膽壯了一些,但那天余千允來是來了,可是情緒不高,沒化妝,穿件松大的白色厚t恤,套了條牛仔褲就來了,而且那天對沈念城似乎還有些忿忿之怨,沈念城專為她盛了一碗雞粥端在她面前,還連筷子都遞到她手上了,她馬上扭頭過去一臉的怨恨,她的朋友果果也在,果果和她這丈夫也是共同朋友,她柔聲勸慰了余千允一會之后,她才接了粥吃著,才與沈念城開始有一句無一句的搭話了。
那時他就覺得她結(jié)婚這事,余千允是和果果她們幾個女伴是有故事的,不想揭過去的傷疤就沒深問,反正那時他內(nèi)心也不超脫,他也是有怨氣的,但那時余千允已是別人妻子,多說也無益,沈念城倒還巴不得他的朋友把她拐跑呢。
李向東l米86,絡(luò)腮的胡子和高鼻瘦臉的挺拔,非常像一個寬肩長腿的強(qiáng)壯的白種人,再加上和藹風(fēng)趣的談吐眼神,深得與座各位的喜歡,也極討女士們的歡心,特別是外貌,與余千允的審美方向高度一致,漸漸地讓余千允也高興起來,話也漸多,看看自己鏡里的素顏,她就借口嫌冷去車上穿件衣服時,打扮了一會后就回來了,化了妝,還加了一條醬紫色的狐皮披肩,還把車上放的高跟鞋穿上了,一瞬間又變得亭亭玉立,那一下子倒是讓沈念城酸甜莫名。
那天一眾的女伴,竟也沒有像往常一樣一眾的喝彩,只有與她要好的喬慧清夸了一句后,眾女士才紛紛附議起來,恢復(fù)了常態(tài)。
余千允穿了那高跟鞋,身高有1米8有余,在座的男女只有李向東的身高才能與她比肩,那天她倆人站起來的確鶴立雞群,李向東事先知道她是沈念城的女友,只不過是在什么時候變成了前女友尚還不知,所以也不好唐突地去加她的微信,他舉杯敬了一巡酒之后,大伙唱起了歌來。
那時余千允,還不是一個熱情的少數(shù)民族文化的推行者,一直的打扮都很難找到景頗族服裝的元素,除開節(jié)日的盛裝。那天她竟唱起了一首景頗歌來,先用景頗語唱了一遍,又用漢語唱了一遍,唱著唱著遂小女兒態(tài)地害羞起來,掩著臉笑了。
(三)
沈念城回憶著往事,余千允也漸漸醒來,早睡后的午睡,她一般時間都不長,但重要的是眼要瞇一會的,她問沈念城的腿酸不酸,不酸的話她再枕著躺一會。
沈念城說:“你睡吧,你邊躺著咱們再邊說一會話”,余千允說:“好,你是不是想問那次吃飯的事?”
沈念城笑了,真巧,沈念城也正想到這,他與她看樣子只有在神游時,頭腦里想的才是一致的。
“我講給你,沈哥!”她和沈念城之間有各種稱呼,供各種心情和氣氛時選用,余千允正色地看著沈念城說到:“你是想問我是不是喜歡你那個朋友李向東?”
“是的”,沈念城答道。
“我跟你講沈哥,再丑的男女,在心目中都喜歡的是郎才女貌,喜歡金童玉女,這個跟找得到找不到無關(guān)”,頓了下她又說:“這種喜歡不是心里頭的喜歡,人不可能見著好的都愛,我也不是水性楊花的人”,沈念城說:“我知道。”
“可是有很多人都不知道,女人的喜歡是要得得到的那種才會有,否則一切的喜歡都叫好感”,這句講得精彩,沈念城暗自贊嘆。
“那你第二天說好的爬山,你為什么又說不去了?”沈念城問余千允。
“我說給你過呀,我來著例假,再說我也的確是不喜歡露營爬山這種又累又苦的活動,我喜歡的是舒適的酒店和購物那種的,所以我就不想去了。”
“那你頭天不說?”沈念城說。
“早了拒絕太不禮貌,不讓你們一大干的失望”,說完余千允大笑起來,顯得輕松坦然,也意味著沈念城這次審訊余千允又通過了。
她坐起身來把毯子疊起。
“那時我還不知道我新建的家庭會是怎樣,怎么會有心腸去想別的事?你不記得在梁河那個路口,我急著趕到旺市去,當(dāng)天晚上也是不可能趕回來的。”
的確是趕不回來,細(xì)想起來余千允當(dāng)天就沒打主意去爬山,沈念城松了口氣。
“那個時候小貸剛剛出了問題,一是不好意思說,二是說給你們你們也解決不了問題,也不合要你們?nèi)コ袚?dān)問題,各人的禍各人擔(dān)。”
余千允說完輕嘆一口氣,今天她叫沈念城刮目相看,一是她記得起那些幾年前的細(xì)節(jié),不像以前貓健忘的脾氣,二好像她和那個人也不像遇事不認(rèn)的薄情。
沈念城看著余千允,她正好坐在電視機(jī)反射的陽光里,右臉和下巴的線條和微翹的鼻子,像鍍了一層鉑金,眼睛也深邃明麗,不由得略生敬意。
昨天他戲虐似地形容她的眼睛,像帶了霧的星辰,是想說她那微微近視的眼神,她近四百度的近視,嫌眼鏡不好看不方便,嫌隱形眼鏡戴著難受,所以眼睛才如此迷離,加上民族持征的遺傳基因,她的眉形漂亮眉毛睫毛都黑長濃密,她也是沈念城所見不多的沒有繡眉描眉的原生態(tài)美人,最多只是偶而修一下形,她一直為之自豪。
看見沈念城端詳她,她也望著沈念城,一臉的柔和和坦然。
她所表達(dá)的真假,沈念城一眼就能看出來,今天又在面對著時光歷程又了然了一遍,心境似乎巳然無塵。余千允又看著沈念城問:“你和蘭姐怎么樣了?”
余千允口中的蘭姐是沈念城的妻子叫蘭青筑,據(jù)說父母起的本來叫蘭青竹,妻子少年時覺得竹木沒有金石的房子硬朗堅(jiān)強(qiáng),就改了個與竹字音近義異的筑字。
“她還好,一天挑喜歡的事情在做,也還高興。”沈念城回答道。
“我問的是你們倆個。”余千允一臉的認(rèn)真。
“還好吧,她正漸漸地原諒我了,也不大提以前的事了。偶爾也會問些,比如有次問我,我那些小老婆什么時候轉(zhuǎn)正”,本來有點(diǎn)嚴(yán)肅沉重的氣氛,被沈念城妻子表示的冷幽默弄得輕松起來,余千允受感染竟也笑了起來,她說:“蘭姐真了不起,智慧,又漂亮”,她看了看沈念城這邊:“你有機(jī)會跟蘭姐講,我這邊如果不是再嫁別家的話,就會是哪家也不要的孤魂野鬼,更不會再去轉(zhuǎn)正,至于別的女鬼會不會轉(zhuǎn)正,我就不知道了,也由不得我。”
語氣幽幽的,但神情又似笑非笑,沈念城也知道余千允此說,也不完全是戲謔,今晚出門時不經(jīng)意地翻出了黎麗芳以前送他的衣服,他也知道了余千允說的別人是指黎麗芳,說明是天意不讓他在余千允面前回避這個問題。
他認(rèn)真地說道:“也是有兩年不聯(lián)系了,微信她刪了,電話也沒接過,一直沒有她的消息”,余千允聽到這就問:“阿芳倒底是怎么樣了?”
沈念城說:“我真不知道,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不會說這個謊。”
余千允聽了長嘆一口氣:“你們男人呀,好色貪情又寡情薄意,都是始亂終棄!”
余千允嫌說一遍不過癮,又把這一句,用京劇的道白又說了一遍,說得學(xué)正腔圓有板有眼,把沈念城驚訝得半天合不攏嘴來!
余千允的風(fēng)格作派和所學(xué),從認(rèn)識以來,一直在不斷刷新他和眾人既成的印象和認(rèn)知,總會有意料之外的話和行為,出其不意地蹦出來,簡直讓人分不清是意到境到的神來之筆,還是精心細(xì)致的剝繭抽絲或設(shè)計。
好在這十幾年來,沈念城對她是見皮知骨,一起經(jīng)歷過了許多事,知道她全無算計人的心,頂天是給崇拜者偶爾有幾次測驗(yàn)智力的題,而且經(jīng)常是,出了題就忘了收卷子和改作業(yè),在諸多本質(zhì)和脾氣上,妻子與余千允簡直是異曲同工,有時簡直是同工同曲。
今天沈念城那些與她的關(guān)系顧慮開始冰釋,他也希望妻子有一天,能看到這些顯得溫情友好的轉(zhuǎn)變,但今天余千允表現(xiàn)的新意,都讓他內(nèi)心產(chǎn)生尊重了。
遙想初識時,想到他第一次在學(xué)校遇見的好感和好奇,命運(yùn)真的讓沈念城在生活和工作里,一一遭遇和見到了,那段最閑的時候也是沈念城工作壓力日漸增加的時候,妻子顯示的好意和關(guān)切,反而讓回到家里的沈念城覺得日漸壓迫,會經(jīng)常去喝酒唱歌減壓,而且大部分喝酒唱歌,就是當(dāng)時工作公關(guān)的一部分,那些往事不堪回首,但現(xiàn)在眼前這個女人,卻可以肯定是越來越像親人,本來包括她在內(nèi)的人,大家一身傷口地分開,今天又好像一身傷疤又回來,流血了痛過了,也就把以前因痛成恨的前嫌扔掉了,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其他的一切,包括得失功過都是賺得的。
沈念城眼睛里有些潮濕了,而余千允好像要更平靜些,她笑著對沈念城講:“那你幫我洗被子窗簾吧,給好?”
沈念城以為是在她家里洗,忽地想起出門時才給了鐸鐸半碗狗糧,在外面待長了它就得挨餓,他剛跟余千允講這事,她笑道:
“你也是憨到頂了。哪家有地點(diǎn)可以在家洗得了窗簾?我是說你和我將我家窗簾拿出去山下那條河里洗,然后又帶回來!”
“可是那么多窗簾,你那個車光裝就裝不完呀!”
“誰規(guī)定的都得一次洗一次性裝?洗得了多少就洗多少,裝得了多少就裝多少,你說呢?”
沈念城怔立當(dāng)場,她的話如醍醐灌頂,心里也頓時亮堂了!世間事和人,哪里來的哪么多必須遵從的規(guī)定?為什么它是什么就得是什么?萬物何形全在于心,萬事也不過是你的鏡子,你怎么對它它就怎么對你,只是方向不同罷了。
想著,沈念城笑了起來:“那我也要先去喂狗呀!”
“那我就開車送你去喂。”
“你蘭姐不會給你進(jìn)家的!”
“那我就不進(jìn)去,我在外頭等你。”
“你不怕左鄰右舍們指指點(diǎn)點(diǎn)你?”
“他們指點(diǎn)我也是我,你也是你,他們不指點(diǎn),我還是我,你也還是你!有么分別?以前沒悟透,去怕杯弓蛇影”。
至此沈念城哈哈大笑,取了適量的窗簾裝上車,先去喂狗,然后去洗滌,余千允坐在車?yán)镌陂T外等他,上車走時一切都沒有異常的和不同,甚至都沒人注意,天雖然也不陰不晴,但洗曬仍比家里通風(fēng)敞亮,就算野地里,這對男女再意外地有違規(guī)紀(jì),可事過了不是仍要干嘛的干嘛嗎?仍然該分的分,該離的離,那些該合的誰又能分得開呢?假以時日,那些原本分不開的該死得死,該去還是得去,何苦要較勁和執(zhí)著。
車沿著城郊的路一去歡快,余千允說的那河水雖然涼冽,但寬闊暢快,天空經(jīng)過這陣高風(fēng)吹拂,巳經(jīng)是一片湛藍(lán),比昨天都晴得還好,至于那男女之事,回程的車上巳一片暮色時,沈念城用手給余千允捏脖子時,都沒想起還要做什么。
佛曰:你如無魔我也無魔,你我皆魔魔不為魔。天下人事都逃不出這個事理。
是夜沈念城與余千允俱都安歇,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至于那幾張窗簾和未洗完的活,是余千允給老鄉(xiāng)五十元后,由老鄉(xiāng)從河邊搬了回去寄存在老鄉(xiāng)家中,干了后自會打電話來,其他剩下在家的窗簾也如法炮制。
等到達(dá)城里時巳是21點(diǎn)多,余千允將車沿柚木樹那開向沈念城的住處,沈念城下了車,回頭對余千允說早點(diǎn)回去睡時,余千允巳打著哈欠地調(diào)過頭往家走了。
她今天也極度疲憊,回去還要洗澡等必做的,所以歸心似箭,沈念城回家和鐸鐸敷洐了一下后,也直奔洗浴,然后草草地擦身上床,抬眼就看見了床頭小柜上,放著前幾天歡送測量隊(duì)小伙子們喝剩下的半瓶勁酒,想想還是把它喝了,睡下來,又想到了余千允說的和帶著體悟的話,沒曾想到酒勁加上心念,馬上就帶偏到余千允的身體上去了,本想和余千允電話撩幾句,想想又不妥,一狠心翻身就睡了,但今天有點(diǎn)奇怪,翻來覆去的都睡不著,便拔了余千允的電話。
余千允的聲音初時溫柔的,沈念城講:“我想視頻看下你。”余千允說:“看什么看!睡覺!”順手便把手機(jī)關(guān)了。
沈念城罕見地失眠了。
(https://www.dzxsw.cc/book/18726371/32812626.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