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音當時和韓氏他們正在吃午飯，大門突然被人拍得震天響。

同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高喊著：“蕭姑娘！快幫忙救命！”

蕭清音立刻放下飯碗，去外院開門。

門外站著兩個人。

易五和易水寒。

易五手中拿著兩條斷臂。

易水寒懷中橫抱著一個人。

那人雙臂均斷了半截，鮮血正透過綁著的布條滴落地上。

蕭清音從側臉認出這是魏琰，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打開大門，說了句“快進來！”便疾步跑回房間，取出醫箱。

然后指揮易水寒把人抱到堂屋，那里有一張木制的手術床，是蕭清音先前找木匠訂做的。

易水寒簡單交代魏琰受傷的經過。

“他設計了一款火槍，試驗時那把槍炸膛了。”

不用他說，蕭清音也已經明白。

她剛剛檢查過魏琰的傷口。

上面殘留了大量火藥。

易五拿著斷臂，緊張問道：“蕭姑娘，他這手能接回來嗎？”

“不能。”

蕭清音毫不猶豫道。

“若是被切斷的，還有續接的可能；被炸斷的，是絕無可能續接的。”

殘留在傷口里面的火藥，在傷口愈合過程中，會通過膿液排出體內。

這就意味著，哪怕斷肢續接了，也會因為傷口不斷滲膿而壞死。

更何況——

蕭清音看向魏琰傷口。

這兩個手臂的身體組織都嚴重缺損，就是想接也接不上。

“他這兩截斷臂都要切去才行，不然傷口難以愈合，會危及性命。”

易五臉色霎時白了。

“還、還要切？”

那魏琰豈不是兩條手臂都要齊根斷了？

這也太殘酷了。

“動手吧。”易水寒當機立斷道，“回城這一路他流了不少血，我怕他撐不住。”

“好。”

蕭清音把魏琰剩下的斷臂切除，做了縫合。

期間云姝韓氏等人一直守在堂屋外面，一臉擔憂地等著。

蕭清音出來凈手時，云姝白著臉問她：“音姐姐，傻白甜的雙臂真的沒了？”

“沒了。”

云姝臉色又白了幾分。

“他要是醒了，肯定會哭暈過去……”

蕭清音倒是覺得，魏琰可能想哭也哭不出來。

這個打擊可以說是毀滅性的。

足夠摧毀任何一個意志堅強的人。

何況魏琰這樣除了從小體弱多病，并未吃過太大苦頭的貴公子。

蕭清音難以想象這件事會對他造成多大的心理沖擊。

想到自己當初還鼓勵他鉆研術算，說可以應用到火器制造上，她就后悔不已。

若是她沒有那么做，他可能就不會去研發火器，也就不會遭受重創了。

但現在說這些，也于事無補。

魏琰傷成這樣，易水寒當然要通知安國公府。

手術剛結束，他就去了安國公府，親自告訴安國公夫人。

寧氏一聽自己兒子被炸斷了雙臂，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

她緊緊抓住易水寒手臂，驚恐道：“他在哪？快帶我過去！”

“在云家。”

魏琰尚未脫離危險期，暫不方便移動，易水寒并未把他帶回安國公府。

寧氏完全顧不上告訴老太太和自己丈夫，自己帶上人就跟著易水寒去了云宅。

魏琰的麻醉藥效還沒過，正在沉睡。

寧氏站在病床邊，看著他光禿禿的雙肩，哭了暈，暈了哭，從大白天哭到夜幕降臨，也沒停下來。

到后面，嗓子都啞得快發不出聲了。

韓氏進來喊她吃晚飯，她也只是搖頭。

“你們吃吧，我不餓。”

韓氏拍拍她的肩膀。

“你多少吃點吧，不然哪有力氣照顧孩子，要是你先倒下了，還怎么幫孩子振作起來？”

寧氏淚如雨下。

“他這個樣子，我怎么吃得下啊。”

傷在兒身，痛在娘心，寧氏心痛得氣都喘不過來。

韓氏嘆了口氣，默默離開堂屋。

沒多久，她端了一碗粥進來，遞給寧氏。

“也沒幾口，你就喝了吧。”

寧氏含淚喝了半碗粥，就還給了韓氏。

“謝謝，我已經吃飽了，辛苦您了。”

“都什么時候了，還這么客氣。”

韓氏看著魏琰道。

“他好像快醒過來了。”

說著，魏琰果真睜開了眼睛。

寧氏立刻撲到病床前。

“琰兒，你還好嗎？痛不痛？”

魏琰剛想說不痛，下一刻炸裂的痛楚就襲上心頭，痛得他五官扭成一團，大汗淋漓。

寧氏驚駭不已。

“清音，你快過來看看！琰兒他怎么了？”

蕭清音剛好邁進堂屋，見狀沉聲道：“這是幻肢痛。”

“他的手臂已經截了，但他感覺自己手臂還在，并且帶著炸斷那一刻的疼痛。”

手臂沒了，痛還在？

那得多疼啊。

寧氏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鋸子鋸著一樣，痛得難以呼吸。

“你能幫他止一下疼嗎？”

她問蕭清音。

蕭清音搖頭。

“這是存在于幻覺里的疼痛，止痛藥是不起作用的，要等他適應自己的身體，才會消失。”

“一般要多久？”

“三個月左右吧。”

寧氏被這個回答驚呆了。

三個月！

琰兒這三個月都要承受被炸斷手臂的疼痛？

寧氏轉頭看著自己兒子蒼白的臉色，再次控制不住，捂臉大哭。

云姝洗完碗過來，見魏琰頭臉都是汗，便取了布巾，打了熱水，用溫熱的濕布巾幫他擦拭。

皮膚的刺激轉移了魏琰的注意力，他漸漸放松下來，暫時擺脫那種劇烈的痛楚。

“娘，別哭了。”

他對寧氏道。

“不知道的人聽了，還以為你在哭喪呢。”

寧氏現在哪里聽得了這個字眼。

她抬起頭，用哭腔大罵：“你巴不得娘白發人送黑發人是嗎，明知道火器危險，還要去火器營，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離家出走，你知道娘有多擔心嗎！”

“你娘說得沒錯！”

一道沉厚的聲音響起。

魏正弘的身影出現在堂屋門口。

他走進來，看著失去雙臂的兒子，心里又痛又怒。

“我說了多少次，讓你三思而行，你都當耳邊風，總是這么魯莽沖動，做事不考慮后果……”

魏琰這會一點都不想聽他的長篇大論。

他別過臉去，輕聲道：“娘，我想靜一會。”

“好。”

寧氏起身，走到還在數落個不停的魏正弘跟前，拽著他的手往門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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