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動不動，跟條死魚似的。

張獵戶怕惹禍上身，想把男人推回水中。

解漁網時，不小心看到對方長了一副天仙般的好相貌，這手就推不動了。

他探了下男人鼻下，發現他還有呼吸，想了想，把人拖回家中。

孫女張妞兒看到了，吮著手指過來看熱鬧。

“給爺爺拿身衣服過來。”

張獵戶指揮道。

妞兒雖是癡兒，簡單的指令還是懂的。

聽了祖父的話，她顛顛兒跑到廊下，扯了一套衣服過來。

“爺爺，給。”

張獵戶剛擦干凈男人臉上的污泥，扭頭見是一套女裝，嘆了口氣。

“傻妞兒，是讓你拿爺爺的衣服，不是你的。”

妞兒睜著大眼睛，茫然地看著他。

張獵戶只好自己去取。

取來后，他把妞兒趕出去，給男人換了干凈衣物。

這男人長得實在太好了，哪怕穿著粗布長衫，也氣宇軒昂，令人不敢直視。

要是他家妞兒能找這么個孫女婿，他就是原地沒了，都值了。

不過這等人物，想必非富即貴，不是他能肖想的。

能謀得幾分恩情就不錯了。

男人躺了一下午都沒醒，晚間發起燒來，張獵戶煎了一副草藥，喂給他喝了。

夜里起了好幾次，怕這男人燒沒了。

見男人額上溫度慢慢降下來，才放心睡去。

翌日醒來，聽到妞兒在外頭生氣道：“我撿的，你不能搶。”

以為是村里的小孩來搶妞兒東西，忙披衣起身。

出去一看，卻只有昨日撈回來那男人和妞兒兩個。

兩人正在搶一塊大石頭，男人力氣大，眨眼就奪了過去。

妞兒哇哇大哭。

“壞人，大壞蛋！”

男人把石頭緊緊抱在懷里，肅著臉道：“是我先撿回來，擱在這里的，不是你撿的。”

“我撿的！”

“不是你撿的。”

“就是我撿的！”

“……”

兩人越吵越大聲，張獵戶頭都被吵疼了，用力吼了一聲：“給我閉嘴！”

男人和妞兒齊齊收聲，看了他一眼，又吵了起來。

張獵戶長嘆了口氣。

去廚房煮了碗面出來，妞兒聞到面香，這才放棄那塊大石頭，過來吃面。

男人抱著石頭，低頭數起了地上的螞蟻。

張獵戶蹲到男人跟前，豎起一個手指頭，問他：“這是幾？”

男人抬頭瞥了他一眼，回道：“二。”

張獵戶：“……”

長這么好看，竟也是個癡兒么。

待問他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為什么在河里，男人一律搖頭：“不記得了。”

張獵戶給他換衣服時，沒留意他身上有什么信物，那套衣服質地雖然很好，但也看不出是哪里樣式。

想要把他還回去怕是不容易。

但留著這么個人，也不是辦法。

家里有一個癡兒已經夠他煩的了，再來一個，那不是嫌命長嗎？

剛這么想著，男人摸了摸肚子，似乎餓了。

張獵戶正要問他吃不吃面條，男人抱著懷里的石頭站起來，走到樹下折了根樹枝，徑直走到河邊，往水里一叉，叉起一條魚來。

叉完魚后，也不張口要刀，而是撿了片張獵戶削竹子遺留下來的竹片，三兩下就刮鱗去內臟。

這才折返，問張獵戶要火。

張獵戶又驚又疑。

這男人不是癡兒嗎，竟還會自己捉魚殺魚？

叉魚那一下，就是他漁獵多年，也趕不上他的速度。

他把火折子給了男人，男人撿了樹枝，點著火，烤起魚來。

烤魚時他又把那塊石頭抱在懷里了。

張獵戶觀察了下，那塊石頭有小孩腦袋大，怪模怪樣的，他不曾見過，估計是男人從河里撿來的。

也不知道他為什么那么寶貝一塊石頭。

魚香味漸漸溢出，男人聞了聞味道，蹙起眉頭，走到河邊轉了片刻，采了一把野草回來。

把野草的汁液擠到魚身上后，烤出來的味道說不出的香。

妞兒這個早就吃膩了魚的小饞貓都被吸引過來了。

張獵戶在這住了幾十年，都不知道河邊的野草竟然還能烤魚。

他湊到男人身側，正要問一問，男人瞪了他一眼，道：“魚是我的。”

張獵戶：“……”

他沒想搶魚！

“我就想問問，你怎么知道這草能用來烤魚？”

男人閉著眼睛努力回想了一下，回道：“不記得了。”

“那你怎么記得捉魚殺魚烤魚？”

男人愣了愣。

“不知道。”

說罷，見魚烤好了，徑自吃起魚來。

張獵戶心中暗忖，這人莫不是和他家妞兒一樣，不是生來就癡，而是遇著什么事才變癡兒的？

若是那樣，倒不失為孫女婿人選。

妞兒看男人吃魚，直淌口水。

男人見狀，分了一截魚尾巴給她。

妞兒大口大口吃起來，吃到一半，突然頓住。

張獵戶以為她卡到魚刺了，正要幫她弄出來，卻見妞兒端出自己沒吃完的面，塞給男人，憨笑道：“你吃。”

男人瞅了一眼，把碗推回來。

“不要。”

“你吃呀！”

“有口水，臟。”

妞兒不知道什么是臟，見男人不肯吃，自己吃了起來。

張獵戶看著他們這番互動，心里越發滿意。

這男人雖然癡，卻不是個吃獨食的，他又有幾分狩獵本事，以后想來能護住妞兒。

加之模樣又好，將來重孫子重孫女肯定也有好模樣。

他們老張家說不定就此旺起來。

張獵戶越想越激動。

待男人吃完魚后，問他：“讓我們家妞兒給你做媳婦咋樣？”

男人看了眼妞兒，認真道：“我媳婦要比她好看。”

張獵戶：“……”

不是，你一個癡兒還知道什么叫審美？

“妞兒穿上紅嫁衣比現在好看，”張獵戶笑道，“你肯定會喜歡她的。”

“紅嫁衣”三字似乎觸動了男人的思緒，他捂著額頭蹙了會眉頭，回道：“我好像拜過堂。”

張獵戶：“！！！”

這癡兒竟然成親了嗎？

“那你還記得和你拜堂那人的模樣嗎？”

他追問道。

要是高門大戶的女婿，他說不定得給人家還回去。

男人又想了會，回道：“記得，是個男人，比你年輕一點，但是也不好看。”

張獵戶目瞪口呆。

敢情他撈上來的是個兔兒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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