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周鏡染知道,他又做夢了。
夢里又是一場大雪,隨著雪越下越大,屋檐上的風嘩啦壓下來,從窗子溜進屋里,瞬間被蒸成了白茫茫的熱氣。
屋內一片昏暗,床上的手陡然滑落。
他掙扎著起身,玄袍被丟在帳外,墨羽般的睫毛痛苦垂著。
他已經入魔三日,渾身的血脈都滾了起來。
沈搖情一進門就被熱的解開了衣領,周鏡染喉中干澀,愈發覺得她的脖頸水嫩清甜。
她說前幾日在濃香閣落下了一條手帕,問他有沒有看見。
他不回答,只是屹然不動地坐在神像前,喘息粗重,手里緊緊握著一段水青色的帕子。
手帕被他揉的皺巴巴,沈搖情伸手,手帕卻濕地像剛從水里撈出來。
室內實在太熱,呼吸凝成水滴,連聲音都黏在一起。
“出去。”他抬眸,眼里霧氣蒙蒙,冷冰冰對她道:“回你的寢殿。”
他比誰都能忍,全身魔氣籠繞,居然還能咬著牙對沈搖情說:“現在就走……”
只不過這聲音隱忍哽塞,叫人很容易聽出什么。
沈搖情掩滅炭火,他卻跑過去,身子軟綿綿往前一倒,順著她的腰際滑下。
她頃身蹲下,接住了他。
他抬頭,微喘道:“不要滅,我冷。”
兩人四目相對,炭盆不斷吞吐熱氣,沈搖情舔了舔唇,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他便湊了過來。
大雪簌簌落下,重重壓在樹枝上,壓彎了樹木,不斷往下逼近。
樹枝一顫一顫,抖著雪,全身都覆著綿綢的柔白,最后終于泄了勁,猛地往下一顫,漸漸平息下來。
室內人影翻動,炭盆都被推倒。
周鏡染被這響聲驚醒,恍然從夢中睜眼。
他掀開被子,怔怔望著身上的衣服。
來人瞧了他一眼,忽然愣住。
他耳朵一熱,說道:“是汗。”
語氣之冰冷,倒是不容懷疑。
只不過抬頭一看,卻見他寒冰一樣的眸子里,多了幾分說不清的暖意,又想著即便是海寅國府的小公子,如今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平日里不近女色,不代表夢里還能清心寡欲。
雖是這么想,朱英卻不敢明說。
畢竟一個是主,一個是仆,就算一起來四神仙京聽學,他也只是陪著小公子的隨從。
周鏡染走進里間,換了身干凈的衣褲,又在外頭吹了很久的風,這才重新回到屋里。
他喝了口水,不自覺的回味起方才的夢境。
自從前幾日被魘鬼咬傷了肩膀,他便一直做這個夢。
“小公子,你的傷怎么樣了?白日里在君靈山遇見殊寒神君,他跟我問了你的傷勢。”
朱英關上門,熄滅了幾盞燭燈。
“殊寒神君說了,魘鬼的血會讓你做一些奇怪的夢,可能是與未來有關,若是好的,希望你坦然接受,若是不好,也不用擔心,未來之事并非一成不變,若是選擇不同,那么改變未來也不是不可以。”
周鏡染眼神忽明,臉上卻依然冷冰冰的。
良久,他緩緩道:“做夢而已,自然不會當真。”
說罷,他錚地一聲拔出劍,劍中映出的眉眼纖長冷冽,帶著幾絲尚顯青澀的少年氣,挺鼻薄唇,俊美矜貴。
“朱英,讓你查的事有結果了嗎。”
如今各門派除了四神仙京,就屬海寅國府最為強盛。
周鏡染又是海寅國府嫡出公子,當真是風光霽月,天之驕子。
他尚有一年就要及冠,各門派爭著搶著往他那兒塞人過來,臉都沒認清就開始打點銀兩,爭寵爬床。
只可惜他們家小公子對女色情欲壓根沒興趣,如今有機會來四神仙京,一是為了躲那些利益聯姻,二是想領教傳說中的殊寒神君。
只要在所有門派中勝出,就能獲得一年的聽學資格。
可誰知前幾日在密林與羅浮城比拼,就要贏了對方時,林子里突然闖進來一只魘鬼,只攻擊海寅國府的人,小公子也因此受傷。
都說魘鬼被關在四神仙京水牢里,除了幾位仙君無人能夠接近。
他仔仔細細帶人搜了一夜,終于找到了魘鬼遺留的證據,趁著周鏡染剛睡醒,是個好機會呈給他。
“小公子,你看這個。”
說著,他將魘鬼血里藏著的手帕拿出來。
那是一段水青色的帕子,已經被沖洗干凈。
周鏡染剛觸碰到布料,全身忽然涌上一股燥熱的酥麻之意,他眼神猛地被刺痛,不忍直視般移開目光。
夢里的淫亂仿佛被光明正大揭示出來,又有一種秘密被人窺探的危機感。
“哪兒來的?”
朱英不明白平日里鎮定自若的小公子,為何突然如此生氣。
他低頭,回道:“魘鬼血里的,還沒查清楚是誰的東西,我現在就去查。”
帕子上的一輪明月與夢里無一不同,周鏡染拿過手帕,像是撫著某個柔滑溫軟的部位,他眉頭一緊,那手帕感知到什么,忙不迭從他手里溜走。
朱英彎腰撿起地上的帕子,周鏡染手還伸著,似是想抓住卻沒能成功。
“查一查君靈山。”他冷聲吩咐。
朱英震驚,以為自己聽錯了。
“查什么?”
“聽不懂么。”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朱英愣神,再抬頭時,他已經拿著劍離開了屋子。
看著周鏡染的背影,他不禁想到,君靈山只有兩個人,殊寒神君與他的徒弟,真要查也不可能查神君,那就只有……
他打開四神仙京通識手冊,在君靈山那一欄上,看到一個名字。
沈搖情。
初伏還沒到的日子,四神山已經熱的不行。
尤其是山腳周圍,蚊蟲多且狠毒,往常神山靈氣還可遏制這些東西,最近幾年愈發不行。
沈搖情提著燈,拿出鏡子看了眼脖頸上的紅痕。
一共被咬了三處,從耳后延伸至鎖骨,赤裸裸暴露在衣服遮不到的地方,叫人很容易誤會這是什么春意暖事留下來的痕跡。
看到這東西,她不可避免的想起當年為遏制魔氣做的一切。
山里的風卷著絲絲熱氣,將她越裹越緊,再待一會兒,估計真得喘不過氣。
沒找到手帕,她只能悻悻回去,經過紫瑤峰時,特意去輕華殿看了一眼。
從后門進去,徑直來到弟子輪值休息的屋子。
她準備看一眼就離開,出門時卻被屋里的少年叫住。
少年青睫狐眼,模樣十分妖孽。
他輕喚道:“阿姐,你怎么來了。”
傅如間打開門,來到她身前,努力睜著布滿血絲的眼睛,使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
沈搖情無父無母,幼時被一戶農家收養,傅如間也是其中一個被收養的孩子,連名字都是沈搖情所取,如間,寓意如畫山水間。
后來殊寒收她為徒,她又重新回去,將傅如間帶了過來。
這么多年,除了師父,他就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
沈搖情帶他走進屋子,看見一箱融冰,皺眉道:“我不放心,來看看你,你屋子的冰都化了,怎么不知道換一換,如今天熱,你若傷了身子怎么辦。”
“阿姐,你放心,這點熱對我來說不算什么,如今輕華殿住著海寅國府和神羽門的人,我不能掉以輕心。”
他尚年輕,懷著滿腔熱情,接到任務便努力完成。
沈搖情愁緒萬千,傅如間關心道:“阿姐,你最近好像一直都不開心。”
這些天,她心里一直存著一個問題,想問師父,問師叔,也問問傅如間。
思慮再三,她終是忍不住道:“如間,如果四神仙京的人都死了,你會去哪里?”
她的聲音在夜里格外清晰,傅如間愣了一瞬,茫然道:“四神仙京的人都死了?”
這話很不吉利,他有些疑惑:“阿姐,你怎么突然問這個問題。”
不知怎么的,雖然只與阿姐幾天未見,可今日看到她,卻覺得已經分別了數十年。
沈搖情睫羽微顫,不知該怎么同他解釋。
當年四神仙京被屠,她找遍了整座山,都沒有找到傅如間的尸首。
殊寒都死了,傅如間卻消失的無影無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天地間沒有他的任何消息,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
她對傅如間足夠了解,他沒有任何理由在那種情況下離開四神仙京。
可事實就是他失蹤了,沈搖情曾以為他和別人一樣已經遇害,后來尋魂多年,并未發現他身死的痕跡。
也就是說,他還活著,但就是不出現。
這次問他,也是想找一些前世的線索。
如今是她重生的第七天,離四神仙京被屠,還有一年時間。
其實沈搖情一直在懷疑,四神仙京不可能無故被屠,若真算起來,周鏡染嫌疑最大。
他身為海寅國府小公子,又有一位青梅之妻,好好的家不回,整整十年都留在四神仙京,怎么看怎么可疑。
更巧的是,前世師門被屠那天,周鏡染約了自己去山下看燈會。
燈會結束后,兩人回到四神仙京,他從山門處就與她告別,說是想一個人靜靜。
等她親眼見證滿山的尸首后,他足足過了兩個時辰才出現。
這段時間他去了什么地方,又為什么離開,還有,他一個仙門正派繼承人,為何會有魔族血脈……
(https://www.dzxsw.cc/book/18720553/29971106.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