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星擺驚道：“密林里有尸鬼？”

        她顧不得地上尸變的弟子，對徐星擺吩咐：“快去通知師叔他們，我先去密林看看。”

        雖然表面上很鎮定，但沈搖情的心還是忍不住突突直跳。

        尸毒性邪，四神仙京不可能會有這種東西，可按徐星擺所說，這尸毒昨夜便在密林里傳播了，傅如間一夜未歸，不知道會不會有什么意外。

        因為放心不下，沈搖情幾乎是一路小跑，很快來到山林。

        剛到這里，她就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住。

        密林之外，許多四神仙京的弟子都被綁在樹上，周圍站著數不清海寅國府和神羽門的人。

        沈搖情一來，被綁的弟子看到救星似的，雖然連嘴巴都被堵了起來，可還是使出最大的力氣對沈搖情求救。

        她愣了一瞬，似乎明白了什么，胸中不自覺涌起一股惱怒之意。

        見她出現在此處，幾個神羽門的人攔了過來。

        沈搖情怒道：“滾開。”

        他們面面相覷，神情中流露出壞事被拆穿的怯意。

        她看了眼被捆仙鎖困住的四神仙京弟子，質問道：“誰干的？”

        對面的弟子小聲對同伴道：“怎么辦？被發現了。”

        那人回答：“先綁起來，等少主出來再說。”

        “放肆。”沈搖情震怒：“你們當這里是什么地方，給我讓開。”

        一弟子不耐煩，叉著腰教訓她：“你哪兒來的，知不知道里面是誰，別在這里搗亂。”

        說話之人正是海寅國府的弟子，這兩撥人已經通了氣，不知道在密林里做什么勾當。

        說出去真是讓人笑話，一群來聽學的弟子，竟然敢在四神仙京的地界，將四神仙京的人綁起來。

        沈搖情手中白光閃爍，晴空之上，慢慢聚成一股雷電。

        “息怒息怒。”

        眼看雙方就要動手，人群里忽然走出來一個熟悉的面孔。

        朱英……

        沈搖情猛然一驚，大腦空白了一會兒。

        她迅速往周圍掃視一圈，沒有看到周鏡染才放下心來。

        和周鏡染在一起那么久，她對他身邊的人都太了解，比如朱英，幾乎有周鏡染在的地方，他都不會缺席。

        以至于自己一看見他，就不可避免地以為周鏡染也在。

        不過這次沒有，他并不在這里。

        朱英走到沈搖情身邊，上下打量一番，而后驚道。

        “是沈師姐嗎！”

        他驚訝之色非比尋常，仿佛沈搖情的出現是個多大的意外之喜。

        沈搖情冷冷道：“如何？”

        朱英拱手，笑瞇瞇拜見了她。

        “真是沈師姐啊，我一直想拜見您，但總沒找到機會。”他擦擦手，緊張道：“我叫朱英，海寅國府的弟子。”

        “朱英……”

        “對對對，剛來四神仙京的時候我見過您，當時你跟在殊寒神君身邊，遠遠的也不好打招呼，我們小公子也在。”他激動指著自己：“師姐你還記得嗎。”

        “你。”沈搖情仰頭，語氣甚是不好。

        朱英連連點頭，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激動。

        “是我是我，那天跟著我們小公子身邊的就是我。”

        他招呼旁人道：“別亂來，這是殊寒神君的徒弟，你們先退后。”

        沈搖情指著那些弟子，問他：“你們在干什么。”

        朱英尷尬一笑：“沈師姐，你別誤會，我們沒別的意思……”

        他絮絮叨叨，就是不正面回答沈搖情的問題。

        可沈搖情不是傻子，密林里鬧尸鬼，這些人又綁了四神仙京的弟子，怎么看都不對勁。

        她在樹上看了一圈，沒有發現傅如間。

        幾次三番得不到他的消息，沈搖情更加心急。

        沈搖情問道：“密林里有沒有出什么事？”

        “沒有沒有，就是我們小公子在和神羽門少主處理一些事，過一會兒就好了。”

        沈搖情皺眉：“處理什么事。”

        “這個我也不好說。”朱英道：“總而言之，還請沈師姐等一等。”

        看著樹上的弟子，他這話怎么也不可信。

        沈搖情推開他，卻被抓住手臂。

        “放開。”

        朱英還想編理由阻攔她進密林，沈搖情不再廢話，直接給了他一巴掌，毫不留情道。

        “我說了，讓你放開。”

        長劍破風穿過樹木，精準刺進一只尸鬼頭顱，周鏡染拔出劍，漫不經心擦了劍上的血。

        沈川誠晃了晃劍穗，眉心流露出一股獵物被搶的惋惜。

        他笑道：“倒底還是海寅國府的小公子，殺了幾個時辰的尸鬼，腿腳還是那么有力氣。”

        熾金色的陽光穿過半山高的樹木，一層一層落下來，細細散散，最后落到身上，成了微黃的碎花，隨著山風吹過，在樹林里緩慢移動。

        周鏡染一身黑金羽衣，身姿挺拔如松，冷俊的眉眼覆著狂放輕薄的殺氣。

        隨著樹影飄動，有一種風光之后的冷清。

        沈川誠往前一步，不慎沉入他的威壓氣勢中。

        輕掃一眼他的劍，說道：“尸鬼那么多，又不是不殺了，你現在擦什么劍。”

        周鏡染神情散漫，繞過他，不輕不重道：“我不像你，我愛干凈。”

        話音剛落，傅如間提著劍找到他們。

        “周師兄，沈師兄。”傅如間氣喘吁吁：“終于找到你們了，不要再玩了，會出人命的。”

        昨夜從輕華殿離開，剛到密林就發現幾只尸鬼，妖物被尸鬼咬傷，中了尸毒從而發狂。

        等到眾人趕來，尸毒已經在密林里完全擴散。

        這算是聽學考核沒有預料到的意外，傅如間與其他弟子商議，決定將此事向紫瑤峰匯報，讓師尊們出面解決。

        不想卻遭到神羽門的反對，沈川誠身為神羽門少主，在這種時候玩心大起，提議要和海寅國府比拼。

        比的是殺死尸鬼的數量，在不受任何外力干擾的情況下，哪方殺的尸鬼多就算哪方獲勝。

        尸鬼不是普通妖物，尸毒的傳播性極強，若是讓這東西逃出去，整個四神仙京都要遭殃。

        傅如間第一次當聽學考核的裁判，還想著好好表現，讓阿姐刮目相看，當然不會同意他的要求。

        可神羽門是皇室仙門，里頭個個都是皇親貴胄，沈川誠身為少主，自小隨心所欲，從未有人敢違背他的意愿。

        而海寅國府上古名門，地位崇高，周鏡染少年意氣，在密林里找了這么久的靈參，每日對著幾只打幾下就跑的妖物，實在覺得無趣。

        兩人一拍即合，就這么決定了。

        他們在密林外設了結界，將密林包裹在一個圈里，不讓尸鬼跑出去，也攔住了要進來的弟子。

        出去的人被迫隱瞞此事，就算回了輕華殿也不會告訴旁人。

        四神仙京的弟子們見控制不了事態發展，便躲結界中，除了傅如間，根本沒人再出面阻止。

        從昨夜到現在，無論傅如間如何嘗試，都沒辦法從結界里跑出去。

        他明白，在沒有分出勝負前，他們不會讓自己離開。

        沈川誠不耐煩道：“之前讓你們出去你不肯走，現在又怕死了？”

        傅如間道：“我不怕死，只是密林里還有羅浮城和青臺山的人，他們并沒有離開，萬一出了意外怎么辦。”

        羅浮城和神羽門也是來參加此次聽學考核的門派，不過因為背景薄弱，連進輕華殿的資格都沒有。

        他們吃睡都在密林，付出了比常人多一百倍的努力，此番出現尸鬼，卻沒說出去避一避，只想著趕緊找到靈參，從而獲得聽學的機會。

        沈川誠冷哼：“你這話說的，他們不肯出去跟我有什么關系，如今這里鬧了尸鬼，我與鏡染共同絞殺尸鬼，這難道有什么問題。”

        “當然有問題。”傅如間反駁道。

        羅浮城不比神羽門，對周鏡染沈川誠來說，他們本身就出身尊貴，能不能在四神仙京聽學都無所謂，來這一趟不過是歷練歷練。

        可羅浮城與青臺山不過是姓名都不被記住的門派，人人都能踩一腳，他們唯一的機會就是獲得四神仙京的聽學資格。

        比起一出生就注定風光無限的名門正派，他們日日努力，謹小慎微，就是在等待改變命運的機會。

        即便如此，比起正統仙門，他們之間的能力也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傅如間看向周鏡染：“周師兄，方才我遇見羅浮城的人，他們都快撐不住了。”

        周鏡染摩挲著劍柄，道：“你讓他們過來，我心情好，可以送他們一些防身的武器。”

        沈川誠扶著樹干，不禁笑了兩聲：“鏡染，你別這樣啊，你送我算了，我害怕。”

        周鏡染側目，似笑非笑道：“行啊，你過來。”

        沈川誠搖頭：“算了，你別害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傅如間堅持道：“兩位師兄，你們就不要再為難我了，讓我出去將此事告知師尊們吧。”

        沈川誠嘆了口氣：“我發現你們四神仙京的人真是不懂變通，同樣都是殺尸鬼，我們殺和你師父殺有什么區別。”

        他對周鏡染道：“鏡染，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周鏡染倚靠在樹干上，漫不經心側仰著頭，他眉目俊冷，肩寬腿長，光影在身上浮動，就跟入畫了似的。

        他也不說話，就那么盯著地上的落葉，被陽光照著，有些像水青色，和夢里的手帕一樣。

        他忽然不想玩了，那手帕還在朱英手里，當時沒留下來，現下竟有些后悔。

        不知是懷念手帕柔軟的觸感，還是旁的什么東西，他只覺得心癢難耐，手心都出了汗。

        沈川誠碰了碰他：“你發什么呆啊。”

        周鏡染移開目光，冷冷道：“沒什么。”

        傅如間兩個通宵沒睡，已經筋疲力盡，又被他們玩弄，只覺得力不從心。

        沈川誠注意到，笑他：“我看你自己都要撐不住了。”

        他抬起頭，指著面前的大樹，對傅如間道：“要不你爬上去躲躲？”

        “行了。”周鏡染面無表情，轉身離開。

        他抬了手，對沈川誠道：“快些走吧，那鬼東西還多著呢。”

        說罷，兩人又提著劍往有動靜的地方走去。

        傅如間在后頭看著，只覺得十分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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