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命不該絕，又或者是老天對她的折磨還沒徹底結束。

        她昏迷之際還彌留了最后一口氣，醒來時已經被程楓安頓到了一個隱秘的私立醫院，周圍全是泥土的清香，還有時不時微風帶來的花香，不再有消毒水沖鼻的味道。

        只是那時候的她，雙目已經徹底失明。

        不管用什么特效藥，都無法再重見光明了。

        眼睛一瞎，鼻血倒流得少了，顧惜言知道是癌細胞病變重心的轉移，也知道下一步或許是失聰，又或者是味蕾再也嘗不出酸甜苦辣咸。

        饒是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但是剛身處其中時，卻還是沒法靜心接受。

        一開始失明，世界全都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憑借耳朵去感受。

        顧惜言崩潰了，她已無心存活于世，對于這樣殘疾活著更是生無可戀。

        但程楓一直在身邊無微不至照顧她，想方設法讓失明的她適應這個世界。

        美國的專家本來早該來桐城，但因為臺風影響，導致延期了半個月。

        結果這半個月，什么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包括顧惜言對生的追求。

        “惜言，你若這么一死了之了，不是便宜了那對狗男女嗎？橫豎是死，為什么不讓他更痛苦點再離開？”程楓也是絞盡腦汁，用盡了辦法想讓顧惜言留戀這個人世。

        放在從前，顧惜言是不想在生離死別之際還跟那個自己愛了十年的男人糾纏不清。

        畢竟曾經那么愛，就沒必要在分開的時候鬧得不可開交。

        可是——

        什么都變了。

        父母的離開，讓顧惜言心底的恨意和怒意全部暴漲，讓她從一個與世無爭只想默默陪這厲震梟好好過日子的女人，變成了一個心有不甘甚至夸張點說可以是死都不會瞑目的人。

        顧惜言一直都知道，父母的死不能怨厲震梟。

        更多的，她應該怨自己。

        因為當初沒有人綁她的手腳，是她自己離開的家離開的父母。

        相比恨厲震梟，她更恨自己。

        恨到恨不得親手捅自己一刀結束性命。

        可這般模樣的她，有什么臉面去地底下見父母？

        見到他們該說些什么？

        不是跟死也要跟厲震梟在一起嗎？現在厲震梟活得好好的還迎娶嬌妻，她怎么就先死了？

        顧惜言沒臉去見父母，起碼此時沒有。

        她覺得自己應該再多活久一點，最后做點什么，才有臉面去黃泉找父母，磕頭認錯求原諒。

        而程楓，是唯一一個想要她長久活下去的人。

        她沒有錢買續命的藥，程楓出；她無家可歸，程楓帶她回家；她雙目失明，程楓做她的眼睛。

        程楓放下工作照顧她，比曾經的厲震梟對她還要好。

        顧惜言知道，自己欠程楓太多，只有下輩子能還。

        所以她不想再麻煩他更多，能自己做的事，她應該自己做。

        比如上下樓梯，比如自己努力記住從家到海邊的路線。

        顧惜言回憶過往晃神之際，程楓已經做好了晚飯。

        當香味飄進鼻翼，顧惜言用力吸了吸鼻子。

        再過些日子，或許她就聞不到這些味道了。

        是要好好的記在腦海中……

        “猜猜看，我給你做的是什么？”程楓來不及摘下做飯的圍兜，興奮地問向顧惜言。

        顧惜言再用力吸了吸鼻子，隨后一臉陶醉模樣。

        “嗯……我猜有明蝦，黃金貝，魷魚，蛤蜊……好像還有番茄的味道，不對，還有啤酒香……”顧惜言認真想著，連蔥姜蒜的味道都聞了出來。

        “是西班牙海鮮飯吧，我好像以前在西班牙餐廳吃過。”顧惜言補充道。

        程楓挑了挑眉，剛想對顧惜言豎起大拇指，又猛地想到了什么連忙將手在她額間輕輕點了點。

        “太棒了，這么聰明我該獎勵你什么呢……”

        顧惜言暖暖一笑：“我不要獎勵，只要你快點找份活兒給我干，這樣我才能賺錢付你照顧我的工錢。”

        笑容中，有幾分玩笑，還有幾分認真。

        程楓湊近顧惜言一點，低語道：“的確有份活兒，又閑又輕松，工資還不錯，你要不要試試？”

        顧惜言原本暗淡無光的眼睛都隱隱有了絲亮澤，趕緊問道：“什么活？”

        程楓抬手將顧惜言耳邊的碎發放至耳后，柔聲道：“做我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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