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楓在車里坐了整整一個小時，才重新將車開回住處，隨后裝作剛忙完事情回來的風塵仆仆的模樣。

        顧惜言正在院子里蕩秋千，秋千頂部掛著一串用貝殼制成的風鈴，隨著她的搖晃發出清脆的聲音。

        “我回來了，給你帶來了新的翻譯錄音資料。”程楓大聲說著，將錄音筆放至輪椅側邊的小袋子里，方便顧惜言到時候自己隨手拿，隨后走到秋千后面微微加大力度推動她。

        “叮叮叮”

        貝殼相撞的聲音，不似玻璃和鈴鐺那邊尖細脆耳，但是卻透著海的味道。

        “你抽煙了？”顧惜言問道。

        程楓推秋千的手一頓，不自覺低頭嗅了嗅身上，好像沒聞到什么煙味。

        許是眼睛失明的人，耳朵和鼻子都會變得更加靈敏，盡管顧惜言的五識已經處于衰退狀態，但還是敏感地覺察到了他早已掩蓋后的煙味。

        “回來車上抽了兩根，這都被你發現了？”程楓沒有撒謊。

        顧惜言沒有接話，只是笑著側頭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停下來。

        “有點頭暈，不能再蕩了。”她輕聲說道。

        一說身體不舒服，程楓的神情就變得惆悵起來，連忙抬手觸了觸她的額頭，確保沒有發燒才放心。

        “那趕緊回床上瞇會，等你醒來給你榨果汁喝。”

        程楓扶顧惜言到輪椅上坐下，剛想將她推進屋子，但她拒絕了。

        “我要把這幾年沒曬過的太陽全都補回來。”顧惜言半開玩笑說道。

        程楓也忍俊不禁：“這里全年都是太陽天，這天天曬的，你可別把自己曬成黑美人了。”

        顧惜言頓了頓，順著陽光熾熱的溫度，仰頭直視驕陽。

        “我還有多少個明天呢……”她低語道。

        程楓霎時變了臉色，抬手捏了捏她消瘦的肩膀，當做安撫。

        “有我在，不要去想那些。”他寬聲道。

        顧惜言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太陽的方向，感受到暖陽撲面而來的溫度和氣息。

        程楓進屋張羅新鮮果汁，院子里只有顧惜言一人。

        她看著太陽，聽著風在耳邊拂過的聲音，聽著樹葉花簇沙沙作響的聲音，感受著世間萬物。

        忽的，一陣有些不協調的腳步踩在碎石上的窸窣聲響起。

        顧惜言蹙了蹙眉，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窸窣聲止，鼻翼間飄來一縷陌生的氣息。

        “誰？”她覺察到，應該是有人來了。

        沒有人回答她，連帶著風聲都消停了，周圍的一切變得寂靜無聲，只有遠處的海浪還在一波一波撲打。

        顧惜言以為是自己出現錯覺，剛想繼續保持向陽的姿勢繼續養神休息，忽地聽到一絲顫音和明顯的呼吸聲。

        她心一緊，莫名有種壓抑感。

        “誰？”顧惜言再次問道。

        這里除了程楓和她，根本沒有第三個人出現。

        平時要買什么東西，都是程楓開車出去，或者帶她一并出去，也不會有什么快遞員外賣員會來此地。

        依舊沒有聲音回應她，倒是在屋里忙碌的程楓聽到動靜大步走了出來。

        “惜言，怎么……”程楓剛要問顧惜言怎么了，聲音卻戛然而止。

        他看著柵欄外站的人，臉上柔到溺水的神情瞬間消散，凝固成一抹冷意。

        顧惜言打了個寒顫，扭頭看向程楓站著的方向。

        “是來客人了嗎？”她問道。

        程楓頓了頓，深呼吸一口氣微微調整情緒，故作輕松推著她的輪椅朝屋里走去。

        “不是客人，只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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