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穆府大門口,齊管家靠著門板坐在板凳上,隨意的翹著二郎腿,嘴里還銜著一根狗尾巴草。這時,一個小丫鬟從后院跑過來,頭上梳的兩個小辮兒晃悠悠的,手里還端著一碟茶點。小丫鬟見齊老頭兒在門口坐著,快步走過來,慌里慌張的和跟前人說,
“齊管家,鶯兒剛剛去中堂給老爺夫人送茶點,誰知剛到門口,就看見他們倆在堂中抱頭痛哭。這是怎么回事啊,嚇得鶯兒都沒敢進去。”
齊管家嚼了兩下嘴里的狗尾巴草,感覺不好吃就吐掉了,用手帕擦擦嘴,嘆口氣說,
“唉,老爺就不說了,能讓咱夫人哭的事兒,那一定是和咱二小姐有關啊。”
一聽到二小姐,鶯兒頓時樂開了花,忙問齊管家,
“二小姐?二小姐給家里寫信了嗎?說什么呀?”
二虎敲了她腦門兒一下,說,
“哎呀,笨蛋鶯兒,二小姐怎么會給家里寫信,是其他人寄來的,不過內容應該是和二小姐有關。”
鶯兒被敲了也不惱,揉了揉腦門說,
“也不知道二小姐這大半年在宮里過的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她。哼,要是有人敢欺負二小姐,鶯兒就飛過去,把那人揍個稀巴爛,讓他老娘都認不出來。”
“咚”,二虎又發揮了自己小有所成的彈指神功,精確的落到了鶯兒腦門兒上同一個地方,
“死丫頭,小小年紀就成天喊打喊殺的,將來怎么嫁的出去?”
可鶯兒的腦回路似乎和他不在一條線上,
“對啊,嫁了人,鶯兒就不能當二小姐的護花使者了,可鶯兒想給二虎哥當媳婦兒啊!哇,這可怎么辦,好難選啊!”
家丁二虎被人大庭廣眾之下突然表露心意,有些措手不及,震驚的他眼睛都快從眼眶里蹦出來了,立馬戳了戳鶯兒的小腦袋說,
“喂喂喂,鶯兒,你不要胡說八道好不好?你知道給人當媳婦兒是什么意思嗎?”
鶯兒看著二虎,天真的說道,
“就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意思啊,鶯兒知道的。”
二虎一把捂住臉不想和這個蠢丫頭說下去,
“我還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呢!笨蛋鶯兒,不理你了。哼!”
說完,二虎就落荒而逃,跑后院喂雞去了。
鶯兒在他身后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呦,小鶯兒,誰又說你了,怎么做起鬼臉來了?”
鶯兒嘟著小嘴,看著來人委屈的說,
“二虎哥啦,他不僅罵鶯兒笨蛋,還不想讓鶯兒給他當媳婦,哼!他才是豬頭加笨蛋呢!”
“哈哈哈,鶯兒你怎么想起給人當媳婦了?這可不行啊,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了,再給人當媳婦好不好?”
聽了這話,鶯兒剛剛還垂著的嘴角立馬揚起,甜甜笑著說,
“好,鶯兒都聽大少爺的。”
“大少爺,你回來了。”
“是啊,齊叔,家里都還好嗎?”
穆廉剛從山里鹽井那邊回來,還一臉風塵仆仆的樣子。齊管家站起身給他拍拍衣襟上的塵土,說,
“都挺好的,只是,今日京城來了信,是關于二小姐的,老爺和夫人他們,正在中堂里哭呢。”
“哭?要說老爺哭我還信,可老夫人也哭了嗎?”
“正是,您還是去看看吧。”
“好。對了,這是我從山里出來時,采到的一朵靈芝,品相還不錯,你一會兒給少夫人送過去。”
“是,您放心交給我吧。”
穆廉取下肩上的褡褳交給齊管家,整了整衣衫才往后院去。到了中堂門口,他先扒著門探頭往里面瞧了一眼,見爹娘二人相擁在一起,便站直身子咳嗽了幾聲,
“咳咳咳,爹,娘,我回來了。”
堂中二人連忙分開,各自坐回到座位上去,穆都督眼泡水腫著,但還是勉強自己笑著說
“廉兒,你回來了啊。來來來,快坐下喝杯茶潤潤喉嚨。”
穆廉聞言坐下,喝了口茶問道,
“爹,聽說京城有云妹的消息傳來了?”
“是呀,還是好消息呢!你妹妹晉升了,成穆嬪了,可喜可賀呀。”
“是嗎?確實是好消息,可您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兒子這一問,這可問住穆尚民了,他連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裝作沒事兒人一樣,
“哦,我眼睛啊,這兩天沒睡好,腫了。”
“別騙我了。”
穆廉可不想看老爹蹩腳的演技了,放下茶杯面露急色的說道,
“爹,您別拿兒子當外人啊,云妹到底怎么了?您快告訴我啊,真是急死兒子了。”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穆夫人開口了,
“廉兒,你爹也是不想讓你擔心。”
“哎呀!”
穆廉感覺自己真是有勁兒沒地兒使,頓時心痛萬分,捶胸頓足的說道,
“娘,廉兒知道,廉兒知道你們用心良苦。可兒子已經長大,都成家立業了,可以為父親分擔憂愁了,也可以為我們穆家擔起一份責任了,請你們給兒子一份應有的信任吧。”
穆尚民見兒子這般真誠,忍不住重新審視了下眼前已經長大的兒子,點點頭嘆口氣說,
“好吧,告訴你也無妨。其實也真沒什么事,就是吧,你妹妹晉升一事,皇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把一把劍架在你爹我的脖子上了,同時,另一把劍,則在你妹妹脖子上放著。”
見老爹坦白了,穆廉心中狂喜,但他可沒有被突如其來的喜悅沖昏了聰明的頭腦,欣喜過后立馬冷靜了下來,認真思考后才問他爹,
“所為何事?目的是什么?和那伙兒人有關嗎?”
見兒子頭腦冷靜,思路清晰,不似從前那般少年意氣、沖動莽撞,穆尚民和夫人對視一眼,都滿意的點點頭。穆尚民欣賞的看著兒子,贊賞的說道,
“哈哈哈,廉兒真的長大了,是爹小看你了。”
“是吧?我都說我長大了,您還不信。”
穆廉被老爹表揚了自然高興,不過還是小聲抱怨,
“所以您以后不要什么都瞞著我,我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好啊!好兒子!你猜的不錯,就是和宋家軍那幫人有關。現如今,皇上是拿你妹妹,我穆尚民心愛的小女兒做人質,好讓我把宋家軍在黎華府的老巢一舉端掉,永絕后患。”
“起因應是上次您主持偵辦的那個官簇搶劫案吧。”
“沒錯,但也不是全部。那個案子只是一個導火索,根本原因,還是那位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絕不允許在他治下,還有宋家軍這樣成規模的反賊團伙出現。”
在這件事上,穆廉倒是有不同的見解,悄悄看看父親,見父親目光中是以往少見的支持,穆廉便大膽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實兒子也能理解那位的想法,畢竟天下都太平了,朝廷都改姓趙了,那些宋家軍還不死心,意圖積蓄力量,再起戰亂,這不誠心找不自在嘛。”
“你說的有道理,可宋家軍也并非完全大奸大惡的存在,他們,不過是守著一個舊王朝泡影的可憐人罷了,可憐又可敬啊。”
“是,他們忠心可見,他們勇氣可嘉,但是,他們認不清現實就是最大的罪過。他們為了一個已經消亡的政權,甚至想毀了現如今安定的局面來恢復舊日王朝的盛景,可悲!可恨!”
“說到底,都是可憐人罷了。”
“爹,您在這件事上就是有些心慈手軟了,上次您查辦那個官簇搶劫案時,就應該一查到底,把這群人連根拔起。”
穆尚民聽后,眉毛輕輕一挑,搖著頭笑著對穆廉說,
“呵,年輕了不是!兒子呀,你真以為宋家軍是群散兵游勇,里面都是一群老弱病殘是吧?只要為父簡單一查,再派官兵一圍剿,就能把他們一舉殲滅?你還是天真了呀。”
穆廉疑惑萬分的問父親,
“怎么,這其中莫不是還有其他牽連?”
“有,怎么沒有。宋家軍除去他們本身比較團結外,在我黎華府境內簡直是盤根錯節,扎根極深啊,要不這里怎么是他們的老巢呢。甚至,在當今朝廷里,也不乏他們的勢力滲透其中啊。”
“這么嚴重?”
“是啊,傻小子,所以那位才不擇手段逼你爹我盡心盡力辦好這件事。所以啊,一旦辦不好,或者讓那位感覺你爹不用心盡力,你妹妹的性命,危矣。”
“哎呀,果真是兒子想簡單了,請老爹恕罪。”
“罷了,你這幾年心在生意上,對當今某些時局上的東西看不清,這也不能怪你。”
話說到這里時,穆夫人不屑的撇了穆都督一眼說,
“老爺,這里也有你的責任吧?”
穆尚民嘿嘿傻笑著對兒子說,
“哦,對對對,為父也有責任,之前阻了你的軍武路,攔了你的仕途路,廉兒,你心里怪老爹嗎?”
“以前怪。”
“現在呢?”
“還怪。”
“逆子!”
“爹,爹您別生氣啊,好啦好啦,兒子不怪您總行了吧!”
“哼,這還差不多。”
穆夫人可看不下去了,指著穆尚民的鼻子怒斥,
“老爺,你欺人太甚!你還說皇上呢,你個做老子的欺負兒子,你為老不尊,你說話不可理喻,你做法令人發指!兒啊,去官府告你爹去。”
“娘,您這不是為難我嗎?”
“就是就是,夫人,你怎么能教唆兒子告老子呢!不成體統,不成體統啊!”
“兒子別怕,娘給你撐腰,這個老東西,不治治他,他還反了天了。”
“娘,您息怒啊,我和爹說著玩的,您別當真啊。”
“就是,就是,夫人,為夫錯了,你莫要生氣了,氣大傷身,很容易衰老的。”
“穆——尚——民!”
通常,夫人完整地念出他的名字多半是大事不妙了,穆都督敏銳地察覺到風雨欲來了,提前一溜煙兒跑出了中堂,邊跑還邊回頭對穆廉喊道,
“好兒子,攔著你娘啊,爹我先去書房處理公文了,一定要攔住了啊!”
穆府后院里一時之間雞飛狗跳的,歡樂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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