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制人于危難,誘人于伏內(nèi)。[1]
張機設阱是什么意思,晏不歸曾看過,卻不能理解為何有人明知眼前是陷阱還是會被虛妄假象迷惑落入其中,但這會他卻隱隱明白了。
有時候,只要有一分希望,就不會愿意放棄。
因而即便他知曉這也許只是洛玠想出來玩弄他的新招數(shù),他也忍不住想要抓住這次機會,博一次萬一。
若是能離開他,離開東宮……就算先前的忍辱負重都是白費,他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晏不歸抬起眼,那雙黑眸又一次露出了初見時的冷傲矜貴,仿佛這些時日的遭遇不曾動搖他分毫,他沉聲說,“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洛玠淡淡頷首,吩咐道,“十一,去燃香。”
暗衛(wèi)應聲退下,取了一柱香插進爐間。
火光于剎那間照亮他的臉。
晏不歸動了。
他身形極快,幾乎是瞬間便奪門而出,十一卻更快,請示的目光投向洛玠,卻見太子殿下輕描淡寫地搖了搖頭。
他把寬廣衣袖往上卷了卷,輕飄飄地說,“若事事都要十一親力親為,東宮里其他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孤養(yǎng)著他們玩么?”
十一微微一怔,垂首靜靜注視著太子,他唇角抿起一點上揚的弧度,低聲說,“殿下,暗九和暗十已經(jīng)追上去了。”
“今日是他兄弟二人當值么?”洛玠隨口問了一句,站起身來,“也好,讓孤看看他們長進沒有。”
十一應了一聲,為他取了狐裘,披在少年郎單薄的肩上,細細攏得嚴實了,才勸道,“夜里寒涼,殿下若是不適,便告訴十一。”
“告訴你有什么用?”洛玠笑著看他一眼,“你又不是太醫(yī),哪能治得了孤?”
“但十一可以替您把晏公子捉回來,”暗衛(wèi)垂下眼眸,低聲解釋,“這幾日您不讓用藥,侍衛(wèi)和暗九他們投鼠忌器,想要速戰(zhàn)速決將晏公子毫發(fā)無損地帶回來沒那么容易,但十一不一樣。”
“嗯?”洛玠挑了下眉,撫上十一胸前的衣襟,微涼的指尖隔著布料抵在他心口,讓暗衛(wèi)垂在身側的尾指不自覺彈動了一下。
“有什么不一樣?”他慢慢靠近,含著笑意的嗓音微微壓低了,莫名有些啞,“十一很厲害嗎?”
曖昧涌動,漫不經(jīng)心的戲謔彌漫開來。
十一握了下拳,心尖被抵著的地方震顫發(fā)麻,他喉結滾動,難以抑制地吞咽了一下,“殿下……”
洛玠卻拉開了距離。
他看了眼爐中燒了一半的香,撫了撫衣袖,仿佛先前幾瞬的暗潮洶涌只是錯覺,“差不多了,我們?nèi)タ纯础!?
十一回過神來,右手緊握成拳,壓下了心底的悵然若失。
他隨著洛玠走到了廊下,遠遠就瞧見晏不歸被侍衛(wèi)圍在中間。
外層的侍衛(wèi)佩著刀,只站立在側并未上前,與晏不歸過招的是一個面生的俊朗侍衛(wèi),赤手空拳,一招一式倒是像樣,就是太正派了些,雖纏住了青年,卻隱隱落在下風。
暗九和暗十隱在一旁壓陣,瞧見他身形一動,便從院門處足尖一點掠了過來,單膝跪地,“殿下。”
“你們倒是會偷懶。”洛玠看著這對孿生兄弟,似笑非笑地斥了一句。
暗十呼吸一頓,正要請罪,暗九卻抬起頭來,一點也不怕似地仰望著洛玠,嬉笑道,“殿下,若是我與兄長出手,您出來的時候可就什么也瞧不見了。”
洛玠瞧他一眼,“敢情你還是為了孤著想?”
“不敢不敢,”暗九連忙搖頭,乖乖地說,“殿下別生氣,屬下只是想讓您有時間多看看晏公子的風姿,畢竟您應該也想看看的,對吧?”
洛玠哼笑一聲,“誰給你的膽子揣測孤的心意?”
暗九一僵,試圖含混過去,聲音變得黏黏糊糊的喊,“殿下……”
洛玠卻不看他,“暗十,你說他該當何罪?”
暗十聞言,一板一眼地垂首答道,“回殿下,暗九揣測上意妄圖媚主,當鞭五十。”
暗九偷偷瞪了這個沒人情味的哥哥一眼,哭喪著臉為自個求情,“殿下——”
洛玠笑吟吟地踢了他一下,“再多嘴,孤就讓十一罰你。”
暗九打了個寒顫,頓時緊緊閉上嘴,不敢多說一個字。
雖然看起來好似怕了一樣,十分沒有顏面,但事實便是他們確實挺怕十一的。
畢竟洛玠喜歡暗九活潑的樣子,素來寬容,即便是罰也都放了水,他能扛住,但若是落到十一手里,這位冷血無情的暗衛(wèi)首領是真能刮掉他一層皮。
暗九想著,愈發(fā)乖巧地斂息,試圖藏匿住自己的身形不要被十一注意到。
洛玠見他跟鵪鶉似的,忍不住笑了一聲,揶揄道,“十一,瞧瞧你把他嚇的,平日里定是兇得很。”
十一在他背后冷冷地警告了暗九一眼,垂首面向洛玠時又努力柔和了氣息,提醒道,“殿下,時間快到了。”
這一招轉移話題用得極妙,洛玠雖知道但還是不免被他轉移了注意力,抬眸往外看去。
瑩白宮燈之下,黑發(fā)青年神色冷漠,高束的墨發(fā)迎風飛舞,招式愈見凌厲,他一掌狠狠擊飛了眼前的侍衛(wèi),腳尖一點向外飛掠。
外層的侍衛(wèi)一擁而上,卻顯然是鞭長莫及。
可惜,就在他即將逃離這個牢籠的時候——
香盡了。
“小八,”洛玠輕輕喚了一聲,“來不及了。”
觸手可及,又失之交臂。
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晏不歸說不清楚。
可分明在最初他就想過了會是這樣的結果,洛玠只是想戲弄他,看他徒勞掙扎,看他崩潰……他也想過留在太子身邊以待來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但這時候還是沖動地,克制不住地向著自由跑去。
他問自己,你在害怕什么呢?
洛玠的戒尺嗎?
心被敲得突突直跳,仿佛底下有一個細細的聲音翻涌出來,在說著什么,可被耳邊呼嘯的風聲蓋住了,晏不歸聽不清,也不想去聽,他放任自己向外跑。
用力地跑。
但已經(jīng)來不及。
逾時毀約的人,是要受到懲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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