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暴雨
第三章
朦朧間聽到了上課鈴聲敲響。
這一節(jié)課老師沒來,班長說讓上自習(xí)課。
林潭秋捏著筆,盯著數(shù)學(xué)課本上繁雜的數(shù)字,在演草紙上整整寫了一張,最后得出了一個帶有小數(shù)點后三位的結(jié)果,跟答案怎么都不沾邊。
旁邊的窗戶又被打開了。
她這個位置后面是垃圾桶,這個天氣開始轉(zhuǎn)涼,不開窗戶教室就有味道,開了窗戶冷。
就只能開她這邊這個。
李小冉坐了過來:“下周下雨就更大了,你也不知道穿個馬甲什么的。”
林潭秋:“我不冷。”
“放屁吧,你都有鼻音了。”李小冉:“你可別……還沒畢業(yè)就直接嗝屁了啊。”
林潭秋歪過頭看她,雙眸黑白分明:“不會。”
李小冉動了動唇,想說什么,一歪頭看到窗口站著的人,立馬貓著腰坐回自己位置上了。
“出來。”秦詩琪臭著一張臉,敲了敲窗戶。
林潭秋推了推眼鏡,放下手里的筆走了出去。
被人一把拉到教室盡頭的工具房,剛站在門口,身后一股大力就把她推了進去。
“草,你他媽還真敢不去?我是對你太好了吧林潭秋。”
秦詩琪這一巴掌打的有點狠,鑲了鉆石的手指直接摩擦在她臉傷,嘴角流血,臉頰上也一道紅色的印記。
黑色的眼鏡都被打得往旁邊歪。
她買的便宜,黑色眼鏡固執(zhí)地歪在一旁,還挺結(jié)實。
秦詩琪示意了一下,旁邊兩個跟班一人一邊挾持住她的肩膀,把人固定在一旁的墻壁上,對著身后走過來的一個嬌小的身影。
“過來。”
小女孩樣子很嬌小,看起來應(yīng)該像是高一的。
穿著一件校服,散著的頭發(fā)側(cè)邊有一個帶粉色蝴蝶結(jié)的小辮子,樣子卻唯唯諾諾,一臉倉皇失措。
“我叫你他媽過來!”
女孩身子一激靈,猛地走了過去,恐懼地盯著秦詩琪看,聲音低軟:“琪姐。”
秦詩琪環(huán)著胸,趾高氣揚:“打她。”
小女孩攥著手指,腳步不自覺往后退:“我……”
秦詩琪看她這樣子感覺有些好笑,大概是心情好,這種跟兔子一樣柔軟任人拿捏的模樣會激發(fā)她的勝負欲,少見地輕聲安慰著:“快點沒事,就扇她巴掌,一邊二十下你就能走了。”
“快點啊妹妹,出了事我擔(dān)著。”
秦詩琪見她一直不吭聲,趴在她耳朵旁邊說了什么,女孩的身子僵硬了一秒。
最后蒼白著臉,嚇得快要哭出來,對上林潭秋那雙隱藏在鏡片之后漆黑的雙眸,眼淚跟珍珠似地往下掉,她哭著喊著:“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手掌卻狠狠砸在她臉上。
哭聲更厲害,也更響亮。
臉上泛著麻木的疼,一瞬間仿佛痛感到了極致之后相悖地沒了知覺。
林潭秋雙目空洞地仰躺在地上,一直等人全走完,手指按壓著冰冷的地面坐起身,指間輕輕按壓了下臉頰,鉆心地疼。幾秒后,凌亂的頭發(fā)蓋住整張臉,身影如同行尸走肉,慢慢消失在人群里。
出了學(xué)校回了家,趁著老奶奶沒注意,林潭秋偷偷跑到房間擦了藥。
腦袋快要炸開了,頭痛的感覺已超過了她能夠承受的范圍,以至于冰涼的藥膏被揉捻在骨頭上時,全身戰(zhàn)栗不止。
她坐在地上,抱著枕頭緊貼著床沿,腦子里一片白,身上一會冷一會熱。
不知道睡到什么時候,醒來天已經(jīng)混黑一片了。
手指輕輕摸了一把額頭,還是有點燒。
趁著黑天走了出去,買了一袋感冒藥,吃了之后就躺在床上了。
第二天一早,老奶奶醒來有點晚,聞到廚房里散發(fā)出的香味,意識到林潭秋回來時還有些驚訝。
“你啥時候回來的啊?我還以為你又住在學(xué)校了呢。”
林潭秋:“昨天晚上,在學(xué)校圖書館看書,就回來晚了,今天周六,不用去上課。”
老奶奶“哦”了一聲,喊著:“等周一去學(xué)校穿的厚點,都變天了,天冷得厲害。”
“嗯,我一會把厚被子拿出來,今天還有太陽呢,剛好曬一曬。”
“好。”
吃完飯林潭秋就坐在家里看書,等到晚上把被子收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經(jīng)常受傷的原因,她的傷口一直恢復(fù)的挺快,臉上的刮傷也只是看起來觸目驚心,過了兩天就恢復(fù)的跟周五一模一樣了。
就是背上一道淤青,大概是集了血團,被外層皮膚包裹著一團青紫,一直沒消下去。
周天下午,她給自己梳了個高馬尾,戴上眼鏡背著書包走了出去。
“奶奶,我去圖書館看書了。”
奶奶坐在床上看電視,曬好的被子暖烘烘的,很舒服。
“啊行,早點回來啊!”奶奶想起什么,又問:“你見到你哥哥沒有啊?我聽到你媽媽說他學(xué)校距離你們學(xué)校不是很遠啊?”
林潭秋手指揪著書包肩帶,眼框后的雙眸晦暗不明。
“沒有。”她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個頎長的身影,那天他穿著背心,老遠都能看出少年的臂膀異常有力,肌肉線條比生物課本上的模特還要漂亮,唇齒微張:“他不知道我是誰。”
“那你跟他說啊……就說你媽媽是他——”
林潭秋揚聲:“奶奶。”
屋里停了話,林潭秋歪頭看過去,說道:“以后她的電話你不要接了。”
“你媽就是關(guān)心……”
林潭秋皺緊眉,聲音帶著難隱的狠:“如果不是她自己當(dāng)小三還要回來炫耀,這條街的人也不會個個把我們當(dāng)瘟疫避著。”
屋里沒了話,林潭秋弓著肩膀,抬步離開了院子。
她在南大街轉(zhuǎn)了一圈,從一家家門店看過去,看到一個網(wǎng)吧門口貼著招工的紙張。
她走了進去,前臺正站著個小伙,帶著耳機打游戲。
“草,你他媽會不會玩?傻逼。”
“滾,老子沒空,晚上阿祁說去酒吧喝酒。”
“我他媽管得住嗎?他一喝酒就胃疼,還跟不要命似的喝,神經(jīng)病。”
林潭秋捏著書包肩帶,手指微動,輕聲問:“你好。”
男生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自己找位置,電腦上有計時,收錢的時候再叫我。”
“你才賠,我就沒賠過。”
“反正阿祁有錢,平常酒錢不都他結(jié)?我混吃等死就成了。”
林潭秋頓了頓,胸腔里的口氣慢慢散出去,又說了聲:“你們這里,是要招工嗎?我看到外面寫著的要招工?”
男生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她:“啊?招工?”
“什么玩意兒。”
他低頭看了一眼游戲,大概是結(jié)束了,他說了聲:“不玩了不玩了,有事。”
說完手機蓋在桌面上,踩著人字拖盯著外面墻壁上看了眼。
回到里面坐下點了點頭:“應(yīng)該是要招工的,你要來?”
林潭秋點了點頭:“嗯,我可以每天下午六點,到晚上十點,可以嗎?還有我想問一下,多少工資?日結(jié)還是月結(jié)?”
男生撓了撓頭:“不知道啊,這店不是我的來著,你要不先加我一下微信?我?guī)湍銌枂枺辛送ㄖ恪!?
“好。”
林潭秋歪過頭,看到一旁冰箱里放著的酒,又問:“我可以買罐飲料嗎?”
“啊。”男生這才正眼看了她一眼,說:“當(dāng)然可以,喝什么自己拿。”
“這個。”
“三塊錢一罐。”
林潭秋付了錢,捏著啤酒罐往外走。
一直到坐在海邊,今天的天氣好,遠處一片蔚藍,空中大片的白色云朵順著風(fēng)往南飛,如同海面正翻滾的白浪,沒有停息地翻涌激蕩。
林潭秋把書包放在地上,從中捏出一本數(shù)學(xué)卷子鋪展在沙子上,另一只手捏著啤酒罐的拉環(huán)。
她沒喝過酒,平常連飲料都不會買,更別說這種罐裝的了。
手指笨拙地剛拉開,旁邊卷子沒壓住,順著風(fēng)往南飛,啤酒也冒出白色泡沫,“呲呲”地往外流。
一瞬間,啤酒沒了大半。
她著急忙慌地赤著腳把啤酒放在地上,任由它往外流,自己站起身追著卷子跑。
白色的卷子跟風(fēng)箏一樣,混著風(fēng)越飄越遠,林潭秋氣喘吁吁的,還沒走過去,卷子被另一只修長的手指抓在手里。
少年捏著卷子看了一眼,神情淡漠。
蓬松的銀發(fā)下,瞳孔顏色很淡,仿佛清澈的湖水,透明的琥珀。薄薄的唇瓣抿著,整張臉沒什么表情。
穿了件黑灰色運動外套,捏著卷子的白皙骨節(jié)出正冒著血珠,是劇烈撞擊后的擦傷。
“你的?”
林潭秋垂著眸走到他面前,接過他手里的卷子,目光觸及到那張白皙到仿佛沒有任何瑕疵的臉頰,眼神微閃。
“謝謝。”
少年松了手,錯過她,渾身懶散的姿態(tài),他的那雙鞋沒完全穿進去,露出一截白皙的腳踝,根骨清晰分明,他捏著手里的啤酒罐就往嘴里灌。
姿態(tài)像是醉了走不穩(wěn)似的,留下的腳印都很凌亂。
微仰著白皙的下顎,露出突兀的喉結(jié),海風(fēng)透過薄薄的長袖侵入皮膚,把衣服吹得來回晃動。
林潭秋接過卷子,轉(zhuǎn)身順著他的腳印走了過去。
少年仰躺在沙土上,單只胳膊抵著土地,另一只手捏著酒罐,仰著頭任由著海風(fēng)吹襲。
銀白色短發(fā)被吹過去,露出清晰的額頭與眉眼。
林潭秋帶著眼鏡能看的很清楚。
他的睫毛很稀疏,有一雙干凈漂亮的眉眼,眼眸顏色很淡,皮膚白皙到病態(tài),神情冷然,仿佛是一個漂亮的小王子。
這幅姿態(tài)也仿佛一個天神,在冷漠地對所有人施舍他的目光。
這是一張,跟渾身戾氣不相容的皮囊。
林潭秋的雙腳停在他的旁邊,能聽到腳底摩擦沙子的聲音。
陳祁歪過頭,動了動眉骨,側(cè)睨了她一眼,聲音清冷:“有事?”
林潭秋有些不自在,動了動暴露在空氣里的腳指,垂著眸聲音很低:“我的書包。”
陳祁撇了過去,才看到旁邊扔著一個補了好幾個布丁的黑色書包,還放著一本數(shù)學(xué)書。
可憐的是沒喝過一口的啤酒澆灌在了數(shù)學(xué)課本上。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扔在這的垃圾。
林潭秋蹲下身子,把已經(jīng)掏出來的筆跟書放在書包里,穿上鞋,把卷子鋪展開折疊好,夾在書本里,拉上書包的拉鏈,準備轉(zhuǎn)身離開。
“走什么?”陳祁傳來聲音,聲調(diào)仍舊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你要在這兒寫作業(yè)?”
林潭秋背對著他,“嗯”了聲。
陳祁嗤笑了聲:“寫唄,這又不是我家。”
林潭秋回頭看了他一眼,抿著唇大概在猶豫,過了一會,抱著書包跑到了距離他有一百米的地方,捏著數(shù)學(xué)卷子寫。
她學(xué)習(xí)不好是真的不好,腦子笨,怎么都學(xué)不會,有的時候懷疑可能學(xué)習(xí)這種東西也都是會遺傳的,她們家里就沒一個學(xué)習(xí)好的,她自然也不會基因突變。
寫了一小會兒,看著繁密的知識點,腦子不受控制地出神。
看遠處的通紅卷著云彩,心里猜測大概五六點了。
藍色的天空逐漸變成深藍,白皙的云彩也逐漸變成紅色往下沉,沉入海底,一直到看不見。
林潭秋看了遠處一眼,少年仍舊躺在沙土上,微風(fēng)吹動頭發(fā)蓋住了雙眼,讓人識別不出是不是睡著了,倒是一直都沒其他動作。
天空倏地變成昏藍,大片的烏云取代五彩斑斕的色彩,以勢不可擋之力強勢侵襲而來。
林潭秋把書本放在書包里,背著書包穿著鞋緩緩走過去。
陳祁閉著雙眼,纖長的眼睫毛沒絲毫動作,也沒有男生應(yīng)有的濃重鼻息。
林潭秋慢慢蹲下身,馬尾因這個動作往下垂,擦過耳畔。
她蹲在旁邊,盯著陳祁看了一會兒,手指輕輕伸了過去,還沒探到他的鼻息,就被一股強有力的力道桎梏住。
身子跌撞往他臉上靠近,更加清晰地看清楚他的雙眸。
那處于眼眸中央漆黑的瞳仁沉到可怕,仿佛是壓在清澈湖水下的一團黑忽然翻涌直上。
林潭秋被嚇了一跳,剛要反抗,手腕處的指骨肉眼可見地收緊,她呼吸都窒住了。
對方力道一松,她就沒力地摔在了沙土上。
“要下雨了。”林潭秋挪動腳,站起身往后退了幾步:“一會,下大了,天也要黑了,你不回去嗎?”
陳祁沒什么情緒地站起身,捏著手里的啤酒罐,微揚了揚下顎:“看到了嗎?”
林潭秋:“嗯?”
陳祁忽地勾著唇笑了聲,笑意仿佛從胸膛震出來的,他笑的時候喉結(jié)都在發(fā)顫。
漂亮的眉眼既冷銳又誘人。
他懶懶地指著旁邊那個臨近海邊的院子。
“我家在這。”
林潭秋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個白色欄桿圍城的大院子,里面是個小平房,大概裝修過了,看起來像個精致的小花園。
她干巴巴地“哦”了一聲。
“那。”林潭秋說:“那我先走了。”
她叫醒陳祁的時候,天空就已經(jīng)下著雨了。
此時狂風(fēng)大作,浪花呼嘯而來,不時有閃電雷聲陣陣起伏。
剛走了幾步雨水就不要命地往下砸。
林潭秋抬頭看了一眼,驟然整張臉上都是水,糊住了眼鏡,讓人看不清前路。
她緊緊抱著書包,避免書包里的書被雨水打濕,悶著頭往遠處跑。
跑了幾步,鞋都跑丟了。
剛要回去撿,就被一股力道拉了過去。
林潭秋微仰著下顎,盯著他看了一眼,下一秒被人拉扯著往他家里走。
林潭秋大喊著:“我的鞋掉了。”
他跟沒聽清似的,腳步逐漸快了。
雨聲很大,雷聲震耳欲聾。
林潭秋被人拉著,歪頭看了一眼,自己鞋子已經(jīng)不知道陷入哪個地方了。
一雙運動鞋走到他家門口,也沾滿了泥土。
林潭秋渾身濕透站在門口,等他開了門也沒敢進去。
他家房子里鋪了純白色的地毯,干凈華麗,跟她格格不入。
陳祁歪著頭,看到她沒進來,說了句:“鞋柜里沒拆的都是新的鞋,隨便穿一個。”
說完那句話也沒理會身后的人,轉(zhuǎn)身往臥室走。
林潭秋見他的身影消失,才彎著腰從里面拿出一雙拖鞋,是藍色的,還沒拆封。
她穿上,小心翼翼地走進去。
家里客廳除了一個電視、沙發(fā)、茶幾和空調(diào)以外空無一物。
房子很大,空曠的不像話。
她聽到從房間內(nèi)發(fā)出淅淅瀝瀝的水聲,沉默了會兒,捏著書包里書本開始寫作業(yè)。
一直到那張被揉得滿是褶皺的數(shù)學(xué)卷子寫完,才意識到浴室的水聲還沒停。
他洗得很慢。
林潭秋站起身,站在玄關(guān)往外看了一眼,外面還是瓢潑大雨,沒有停下的趨勢。
估計今天晚上是很難會停了。
“書包在沙發(fā)上。”
林潭秋一回頭,看到陳祁正捏著一個白色毛巾擦拭頭發(fā),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袖,下面是一個黑色短褲。
短袖很大,衣領(lǐng)處露出煞白的皮膚,站在燈光下仿佛沒有任何顏色,只有殷紅的唇瓣附有著狂妄的生命力。
林潭秋愣了愣:“什么。”
陳祁仰躺在在沙發(fā)上,捏著遙控開了電視,捏著茶幾上放著的一盒煙點燃,叼在嘴里咬著。
摸了摸沙發(fā),沒找到打火機,才閑出空來撇向她。
“不是準備走?書包不要了?”
林潭秋抿緊唇,雙眸垂著,下一秒,走過去把數(shù)學(xué)卷子放在書包里拉上拉鏈,背在肩膀上,看著外面的雨水與烏黑,說了句:“鞋子我……下次再給你。”
陳祁不知道從哪找來了打火機,嘴里的煙被點燃,白色的煙霧在臉上蒙了一層。
“嗯。”他從鼻息中發(fā)出這個字。
林潭秋手指緊抓著肩帶,轉(zhuǎn)腳往外沖出去。
剛踏出一步,聽到后面清冷的嗓音。
“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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