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回應。

        慕云以為她和往常一樣坐在秋千上，等自己。

        不過，最近幾天，慕云只覺得自己的阿久好像不怎么愛搭理自己，話也少了。

        他進院子里，只有偶然間飄落的金黃的葉子，沒看見一絲人影。

        內(nèi)院也靜悄悄的，似乎連樹葉落下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阿久，去哪兒了？”

        “阿久？”他鄒起眉頭。

        “阿久？”慕云又喚了兩聲。

        當他走到久陌房間前時，見房門關著，便敲了敲門：“阿久？”

        “慕云哥哥，你等一下。”

        聽到她的回應，他心頭才舒展開，笑容揚起。

        “阿久躲屋里干什么呢？”

        “我換衣服。”

        于是，慕云就站在門外等。

        不一會兒，久陌就開門探出頭找人，慕云一下子出現(xiàn)在她面前。

        “慕云哥哥，你來了。”

        “你這幾天對我很疏遠呀，阿久？”

        “沒，沒有。”久陌出門，走遠幾步，慕云跟在她身后出去了。

        “阿久，慕云哥哥今天累死了。你都不關心一句？”

        “慕云哥哥辛苦啦，默爹爹怎么沒回來啊？”

        “默老還在和幾位長老商議陣法的事，我抽空過來看看你。一會兒默老回來了，我再回去繼續(xù)聽他們啰嗦。”

        久陌走到石桌旁，趕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起來：“那慕云哥哥，要帶我出去玩嗎？”

        慕云走過來：“今天不是見到神仙了嗎，不讓他帶你去玩。”

        “嗯～”久陌搖搖頭，然后背對著慕云坐下。

        慕云坐在對面，一邊給自己倒茶，一邊看了她一眼，問：“神仙哥哥好不好看？”

        久陌又喝了幾口茶：“好看，但是他不讓我這么叫他。”她都沒勇氣坐他對面了，自己在他面前反而跟個小偷一樣心虛，目光躲開慕云道的直視。

        “那你不知道叫他叔叔，實在不行，叫他爺爺。”

        “嗯～”久陌又搖搖頭，目光盯著茶杯：“我要這樣喊，他會生氣的。不過他真的好好看，他穿的那個雪白的綢緞仙袍，還有他額頭上的那個雪紋仙印……”

        “小花癡遲早要被人拐走。”

        “怎么可能，不過穿白仙袍的人確實很有氣質，好看……”久陌目光偶爾去看一下慕云。

        “舊人哪有新人好啊，衣不如新嘛，終究我慕云還是被嫌棄，被阿久不喜歡了，罷了……回上華宮好好干活兒去了，多掙錢準備嫁妝去。”

        慕云起身要走，久陌趕緊伸手去拉他手，然后又不自然的放開了，望著他說道：“慕云哥哥，我就說說而已，你穿白色的仙袍肯定比他們誰都好看。”

        慕云笑著看著她問：“是嗎？”

        久陌瞥開目光，點點頭，自顧自的灌茶水。

        她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里。

        “你以后若是去了仙域，估計連我是誰都忘了。”

        “不會不會，慕云哥哥不要這么想，阿久會難過的，阿久永遠都不會忘了慕云哥哥。”

        “阿久以后要是嫁人了呢？”

        “那我也只嫁像慕云哥哥這樣的人。”瞬間久陌的臉緋紅，久陌雙手捂住臉龐，遮不住啊。

        慕云走到她身邊，附身在她耳側：“小丫頭～”

        “才不是。”

        “是。”

        “不是～”久陌趴在桌子上，耳朵通紅，埋著頭，苦惱無比，慕云這時候還拿她逗趣，她心里，跟架了一個燃燒的小火堆似地，煎熬著……

        “阿久，你才十七歲。”

        她埋頭大聲道：“慕云哥哥，我不小了，你不要老是拿看孩子一樣的眼光看阿久，阿久會被看成小孩子的！”

        “我看你在我面前也不像大人。就你這種不諳世事的小丫頭，出門就會被騙。”

        “才不會，因為你是慕云哥哥，阿久就只想讓慕云哥哥，看到阿久最真實的樣子。”

        慕云輕輕重復了一下這句話：“最真實的樣子……”

        像個孩子一樣依賴著自己嗎？傻丫頭，果真是在自己這里是長不大的小姑娘嗎？

        慕云目光久久落在她身上。

        “慕云哥哥，你沒事，早點回去吧，我、我回書房背術法口訣去了。”

        久陌起身要逃離現(xiàn)場，慕云反手拉住她的手臂：“阿久，你今天怎么了？好像很不想看見我。”

        久陌背對著他說道：“沒怎么，就是不想見到你，看到你很煩。”

        “轉過來！”

        “我不！”

        “轉過來！”

        “就不！”

        慕云走到她面前，她就轉過去，慕云只要走到她正面，她就背過去，一而再，再而三。

        “慕云，你好煩啊！”

        慕云覺得自己耳朵聽錯了一般：“叫我什么？”然后走到她面前去。

        久陌把頭深深的低下去：“沒，沒什么。”

        “長大了翅膀硬了是嗎？我問話一不看，二不耐煩，三還無禮，是不是欠收拾了？”

        “你打死我好了，這樣就可以不用想見到你了。”她便閉眼昂首給他打。

        晚霞之中，這張臉是那么嬌美，如粉色玫瑰暈染上了柔和的霞韻，那股任性勁兒里待著些許生氣和叛逆，讓這張臉更添了一絲凌美和傲色。

        久陌見他半天沒反應，慢慢睜開一只眼睛去瞟，嘗長長的睫毛顫顫著，卻見慕云正出神的看著自己。

        她默默走到秋千旁坐下，她為剛剛自己說的話，心砰砰跳著，秋千一下一下的晃著。

        久陌看著天上的星星：“慕云哥哥，阿久最近心里很多事，有些煩，心情也不是很好，你要多體諒一下阿久好不好？”

        “連我都不能說嗎？”慕云有些失落的問。

        “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說。”

        “為什么？”

        “我不知道。”

        “好，那便不說，等你想好了，想說了再告訴我。”

        “嗯。”

        慕云背對著久陌，望著深藍的天空，他一身黑色長袍，顯得那么偉岸而穩(wěn)重，似乎滿天的星辰都在因他而臣服，星星都只能閃爍著渺小而明亮的光輝，那種冷郁的高雅，攬盡了夜色的絕美風華，像黑玉璞花。

        久陌覺得，他穿黑緞袍，站在萬千星河之下，就有一種暗夜獨尊的氣場，讓人想靠近卻又不敢。

        慕云眼里泛起一絲哀傷，很久之后道：“阿久，我不舍得把你給別人知道嗎？”他握了握拳頭，一說到這里，心里就莫名的冒出很難受的感覺。

        “慕云哥哥為什么要把阿久給別人？”久陌輕聲問道。

        “因為阿久會長大，會有喜歡的人，可慕云哥哥想，想……想把阿久留在自己身邊，阿久會不會覺得慕云哥哥太壞了？”

        久陌看著他的背影，喃喃的問他，也在問自己：“喜歡的人……阿久會喜歡什么人呢？”

        “我也不知道。”

        她緊緊的捏著秋千繩，垂眸咬唇，聲音很輕很輕，似乎像一陣輕風吹過時只微微晃了樹尖葉子那種：“那阿久……阿久可以喜歡……慕云哥哥嗎……”最后幾個字幾乎都沒聲音了，只有唇微微動了動。

        慕云聞之，沒聽清楚：“阿久說什么？”

        他確實沒聽清楚，久陌后面說的幾乎只是動了動唇，根本沒發(fā)出聲音來。

        她連忙掩飾過去：“沒，沒什么～”

        久陌隨后又埋下頭，心情低落沮喪著，她不敢跟慕云說自己心里的想法。

        她此時對慕云的感情，總是小心翼翼，無比敏感著，慕云離開的五年，對她的影響太大了，在心里挖的坑也不知道她自己什么時候能填上。

        久陌心里想的是：在仙武院犯了錯，他差點兒拿神農(nóng)謫仙鞭抽她了；上次對他動了歪心思，想親他，就被趕出了聆風閣……這自己要是對他說了，還不知道怎么個死法；或許，他一輩子都不想再看到自己了……

        久陌越想越鉆進了死胡同里，自覺的心里壓抑著難受，心里亂糟糟的，她跟默老說，默老說她是個小孩子心思。還小，還沒長大咧……

        隨后久陌又鼓起勇氣，低聲對慕云講了慕云一句：“慕云哥哥可不可以不要把阿久當孩子看？”

        慕云轉身，默默的看著她。

        很久慕云才問她：“那阿久希望慕云哥哥把你當什么看？”

        久陌感覺到了慕云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她不敢抬頭去看他現(xiàn)在是什么神情。

        她心里的光又暗淡了下去幾分，無意識的蕩著自己的腳，盯著腳看，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委屈，心里酸酸的，忍住淚水：“阿久怎樣才能算長大？”

        慕云哥哥這么優(yōu)秀，自己好像除了賴著他，任性著，好像什么也不會，自己喜歡他又如何，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個小丫頭罷了……慕云哥哥這樣的人，該怎樣的神仙姐姐才配得上呢？

        慕云看著這個滿是心思的人兒，只知道她有心事，又不肯跟他說個坦蕩，他也跟憂心忡忡，擔心久陌心事太重，把自己壓垮。

        慕云又不好逼她多說什么。自從上次讓她回默舍發(fā)生的事，自己一舉一動便讓她畏縮、害怕許多，此后慕云便十分在意著，不能再傷到她了。

        慕云對她阿久的心思，更是不敢再亂動彈一步。

        他等她慢慢走出來，等她慢慢長大，等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阿久，不急，慕云哥哥會一直陪著你的。會陪著阿久長大的……”

        “嗯。”久陌低下頭看著腳尖，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重，她不知道為什么，在他眼里自己似乎永遠長不大一般！

        慕云沉浸在與默老那日的談話之中，上一次的談話烙在了他心頭，如一片烏云，揮之不散，他不得不做出慎重的考慮。

        夜色淺淺，晚風輕輕，似乎它們也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說不清的惆緒，時而撩起久陌的長發(fā)。

        二人都在凝神的看著某一處，靜靜的細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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