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宮。

        寶姿眼睛還有些發(fā)紅。

        純嬪看了看寶姿，幽幽說道：“你過幾天出宮吧……”

        寶姿登時愣住，以為是今天的表現令純嬪失望了，撲通一聲跪下，哭腔道：“奴婢誓死跟隨娘娘，是不是今天奴婢的表現不好？娘娘放心，倘若真的查到了延禧宮，奴婢不管受再多的刑責都不會說一句話的，求娘娘別趕奴婢！”

        純嬪意外的走了下來，扶起了寶姿。

        寶姿滿臉淚痕。

        只見純嬪容色清明的看著寶姿，好似入宮時的那般純粹眼神，語調也是難得的柔和，“本宮知道你忠心，是本宮誤會你了。”

        寶姿不知道娘娘為什么會這樣，連連搖頭，忽然擔憂起來。

        “你不是一直很羨慕別的宮女25歲之后出宮嗎？這里有些銀子，應該夠你以后生活的。”純嬪遞給寶姿一疊銀票。

        可越是這樣，寶姿越是懷疑，心疼的輕聲問道：“娘娘，您到底怎么了？”

        純嬪自嘲道：“怎么？不認人本宮了？”

        棠硯看著姐姐。

        “硯兒……”純嬪聲音忽然有些澀啞。

        寶姿搖頭擔憂道，“不知道啊，少爺來的時候，娘娘還很高興呢，不知怎的，突然這樣了？”

        純嬪眼角泛淚道：“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爹……”

        “本宮已經向皇上稟報你和索舒桐的婚事，應該最近就會下旨意了。”純嬪莞爾說道。

        純嬪伸手想要撫弟弟的頭，忽然發(fā)現硯兒長高了，不再是那個追著她，一直喊“姐姐”的小孩子了，便失落的垂下了手。

        純嬪看著弟弟，不由得暗暗一嘆。

        “眼下，棠家要與索氏結為姻親，女兒沒了辦法了，只能用這條命來為硯兒保駕護航了。”純嬪心底疼得發(fā)抖，幾乎喘不過氣來，深深地長嘆一聲。

        “寶姿，你出去吧？”純嬪吩咐。

        然后，就把自己關屋里了。

        寶姿巧笑說道：“哪有？娘娘還是如同進宮時的風采呢。”

        純嬪含著笑嘆道：“你啊，長大了……”

        寶姿還想問什么，可看著娘娘略顯疲憊的樣子，實在是不忍心再叨擾娘娘，便點了點頭。

        純嬪卻神色黯淡了許多，淚水瞬間決堤。

        這么一說，可把棠硯激動的不行，他兩眼放光的語無倫次，道：“是——是嗎？那——太好了！”

        棠硯無意間瞅見桌子上的東西，眼底一動，“好。”

        純嬪看起來甚是開心，“快，把硯兒請進來。”

        寶姿一下有些慌了，“娘娘，您怎么了？”

        “娘娘，這發(fā)髻已經過時了，奴婢前幾日學了一個新的發(fā)髻梳法，給您試試吧？”寶姿過了一夜，心情好了不少。

        棠硯這才松了口氣，“總覺得姐姐怎么有些不一樣。”

        純嬪只搖頭……

        “娘娘這是怎么了？”門外，揣著袖子的小梁子瞧著緊閉的門問道。

        折回來，對純嬪說道：“娘娘，少爺已經走遠了。”

        棠硯微微平復激動的心情，回道：“怎么了，姐姐？”

        “哦？哪里不一樣？”純嬪輕聲道。

        說著，棠硯便抬腳走了進來。

        夜色涼薄，總是燃著炭火，還是讓人覺得冷到骨髓，純嬪一夜未合眼，她看著這如水的夜色，竟第一次覺得，很美……

        純嬪粲然一笑，“沒事啊，本宮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隨后，輕輕一笑，“回去吧……”

        就在兩人說話的間隙，棠硯到了。

        純嬪盯著弟弟，仔細的說道：“索氏不比普通人家，有勢力也有規(guī)矩，棠家與索家聯姻自然是錦上添花，也有兩點你得謹記：一就是索舒桐畢竟不是嫡女，想要穩(wěn)住勢力，必得和索三爺打好關系，事事上心，步步謹慎；另一方面就是你身為索氏女婿，切不可再有外室，你需得和索舒桐好好相扶相伴，知道嗎？”

        純嬪點了點頭，回道：“的確有事。”

        純嬪卻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甚是滿意，“不用，這個發(fā)髻就挺好看，不過，本宮真的是年紀大了，這臉上的褶子也隱不住了。”

        棠硯想了想，“像是進宮之前的樣子。”

        寶姿打發(fā)他道：“行了，別在這瞎說啥了，讓娘娘休息一會兒吧。”

        棠硯看著姐姐，想要說些什么，可終究沒有說。

        對著“延禧宮”的金色匾額，沉沉一跪……

        棠硯開口道：“姐姐讓硯兒過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娘娘，棠護軍到了。”宮女來稟。

        棠硯看著姐姐灼灼的眼神，鄭重的點了點頭，“放心吧，姐姐，硯兒一定會很幸福的。”

        寶姿點了點頭。

        棠硯看著姐姐，總覺得有哪里不太一樣。

        小梁子猜測道：“肯定是想家了唄，最近咱們這宮里不太平，說不定娘娘是覺得心累了。”

        幸不幸福，純嬪現在判定不了，可她想盡量捋直弟弟要走的路，能少一個彎就少一些顛沛流離。

        棠硯凝視著姐姐，許久，才點了點頭，“好……”

        這話，還有些靠譜。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寶姿就去找人去棠府傳話了。

        純嬪眼淚適才落下，“寶姿，硯兒走了嗎？”

        寶姿輕輕走至門口，只看到硯兒的背影。

        看著弟弟這么開心，純嬪也發(fā)自內心的笑了，“不過，你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姐姐也得把你今后可能會遇到的事情給你交代清楚！”

        <div  class="contentadv">        棠硯滿腦滿心都是和索舒桐的婚事，對什么事都不是那么在意了，隨意回道：“姐姐說就好，硯兒一定照辦。”

        屋里，純嬪手里握著一塊玉佩，似訴似說道：“娘，純兒好累……”

        “父親要實權，女兒得巴結貴妃；弟弟要參軍，女兒要為貴妃做牛做馬，做常家的眼常家的嘴；棠家要榮光，女兒使勁渾身解數也要承寵；可是，我真的好累好累……”純嬪越說越難過，淚眼婆娑的盯著玉佩。

        純嬪只喝了一碗燕窩之后，便執(zhí)著的讓寶姿給她梳一個進宮之前的發(fā)髻。

        純嬪繼續(xù)說道：“如果本宮哪一天幫不了你了，你一定要謹記姐姐今日說的話。”

        就在寶姿困惑的看著懷里的銀子的時候，純嬪扭頭看向寶姿，吩咐道：“明天你去找硯兒，讓他進宮一趟。”

        棠硯出了延禧宮的門，本已走出幾步了，忽而，折返了過來。

        扭頭看了一眼桌子上擺放的東西，心底某一處漏的堵也堵不上。

        那是一盤云實糕，母親生前最愛吃的東西，卻也是純嬪自從母親去世就不再吃的東西，她擺在這里，硯兒應該也看到了吧，可硯兒卻什么都沒說，純嬪甚至都懷疑硯兒是不是知道她要做的事情，不過，終究不愿意相信，“或許，他真的沒看到吧……”

        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嘴里含著一塊云實糕，純嬪雙手緊緊握著玉佩，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下輩子，就不要再入宮了……

        哦，不，下輩子，就不要為女子了，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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