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文家兄弟走后,夏驀的生活依舊,只是少了一個頑皮的孩子,一個儒雅的書生。
而且聽說,文家的事,修真世家徐家也一籌莫展,最后還是不了了之了。
她在后來又送走了幾位學生,基本上都是考中了秀才,去尋了更加有名望的老師。畢竟她自己也不過是個秀才,她已經教不了,之后的路需要他們自己來走。
這些學生有的時候也會回來拜訪她。除去師生的關系,他們還是談詩論文的朋友。但青驀每每都會想到已經離開的兩位。
她雖然明白離別是人生中必然規律,沒有誰能陪她一輩子,走到最后的永遠只有自己一個人,但也難免會傷感,感慨時光易逝,現今的朋友會離去,或是自己。
前些日子。她聽說北方又開始打仗了,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打仗,實在是讓她不安。
在她的印象里,戰爭,就代表著哀鴻遍野,無數人家破人亡。
又要征兵了嗎?
她有時會回想起那個夜晚,盡管她已經記不清了,余下在她腦海中的只有一片通紅,但她依舊會感到害怕。
她有時也會思索她那晚看到的景象是否與文家有關,但她也清楚記得,那是全身沒有一絲傷口的死狀,不可能有血的,又怎么會造成血涂地獄的景象。
或許只是一個夢吧,她這般想,或許只是文家出事后,她自己做的一個噩夢吧。那天晚上她只不過是去了文家叩門沒人應就回去了,記憶會被夢境混淆,這不是很正常的嗎?她近來總是睡不好,夜間總是夢魘纏身。
“先生好。”一個學生同她問好,她笑著應了。
她自中午用過飯后便坐在門口發呆,不想已經是下午上學的時候了。
她在自己的書案前坐下,開始給學生們講課。
她看見燕離的座位上是空的。雖然知道他同她打過招呼出去了,但,心下還是有些空落落的。
自己最近真是有些患得患失了。
“唉,咱今年征兵的數目不太夠啊。”
街道上,一個士兵剛從征兵崗位上替下來,還未卸甲休息,同他的同僚抱怨著。
“這些年戰事緊,要的人一年比一年多,哪里夠的了?”
“這任務完不成,可麻煩嘍。”
“哎,你們知道不,這兒有個書塾,教書先生是個年輕小伙,姓夏。”另一個小兵湊上來道。
“這有什么書塾,什么先生,關咱這些大字都不識一個的啥事。”其中一人不解道。
“你想,這先生是個男的,是個年輕人。”
“這種殺雞都沒力氣的書呆子,進了軍營能干啥?”
“管他能干啥,任務完成就行了。”
夏驀照常上課,什么都不知道,學堂里很安靜,只有她一人講書的聲音和學生們時不時翻書的聲音。
一聲巨響打破了這片寧靜。
門被人“砰”的一聲踹開了。
學生們有些慌,但還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夏驀也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但也還算淡定的問道:“各位軍爺,我這里是書塾,各位來有什么事?”
來的是一眾兵痞子,為首那人見她有些瘦弱,面龐白凈秀氣,說話也斯斯文文的,知道這是個好欺負的,料定今兒這事兒是能成的。
他抬了眼,挑了眉,揚了揚下巴。“我當然知道你這兒是書塾,不過吧,教書有什么好的,爺今兒叫你去打契丹狗,從此吃香的喝辣的,還為國爭光,小弟弟,你來不來啊?”
“在下一介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只會做學問,讓我這樣的人去上戰場抗擊外敵,軍爺說笑呢。”她委婉回絕掉,莫名為何征兵還征到了自己頭上。
“啰嗦什么,爺就在這里告訴你,今兒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說罷,便伸手去拽夏驀。
夏驀本來就是書生,還是個女孩,如何經得住常年習武之人的一扯,當下便向前摔去。
場面一片混亂,學生們已經在底下坐不住了,桌椅倒成一片。
“夏先生是當地有名的先生,你們怎么能……”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夏驀摔倒在地,掉了一只鞋。那靴子里墊了不少東西。她的腳很小,腳趾蜷縮著,不正常的扭曲著。
她裹了腳。
能裹腳的,只能是女兒家了。
她摔在地上,看到自己的鞋掉了,大腦一片空白。
真狼狽啊。
這可真難看啊。
那士兵顯然也意識到了她是女兒身,他嘻嘻一笑,狎昵的伸手去摸她的臉。
“喲,難怪長得那么像個兔兒爺,原來是個小妮子呀。”
就在這一瞬,他的手在半空中停滯了。
一只手像鐵銬一樣扣住了他的手腕,幾欲將他的腕骨拗斷。
他想要把手抽回,但握住他手的人不允許。他抬頭,看到的,是一雙帶著血絲的眼睛。
他被凍得打了個哆嗦。
來者將她的手甩了回去,將夏驀從地上扶起來坐到椅子上,在她面前單膝跪下,為她把鞋穿好。
夏驀輕輕喚了句:“阿離。”
燕離站起身,仿佛眾人都只是草芥。
“怎么,來征兵的,連女子都征?”
“我們怎么知道她是女的。”“誰知道女的也能教書?”
“人不夠,我替她去,還有事嗎?”燕離冷冷瞥了他們一眼,明白的告訴他們,他不想惹事,別得寸進尺。
那些人一溜煙跑了。
夏驀坐在椅子上有些恍惚,燕離見著,嘆了口氣,幫著做主遣散了學生們。
或許孩子們能接受一個女子教書,他們的父母可不見得能接受,女子讀書像什么樣子。
她在這里留不了了。
一時間,原本熱鬧的,充盈著朗朗讀書聲的書院,就這么人去樓空了。
夏驀看著燕離幫她料理好一切,卻始終沒跟他說話,她惶惶道:“阿離,我……”
“先生不必多言,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
“我在第一次見先生時,就看出來先生是女兒身。”先生淡漠答道,“先生你,此處留不得了。”
“我明白。”夏驀低頭道。而突然到來的離去,也實在讓人多少有些難以接受。
這么一場寧靜歲月,對她來說,實在是太珍貴了,可突然間也就,就這么消失了。
“那,老先生那邊,我是她的學生,會不會連累他?”
“我去同他講吧,”燕離嘆道,“讓他說不知道你是女孩,不過他估計也不會在乎這一點流言。”
接下來,她也要打算接下來要何去何從了。
這一次,恐怕,她真的得去投奔她哥哥了。
“我去給我哥哥寫封信吧。”夏驀進屋去拿執筆去了,“我哥哥是修真的,雖然我……”
“修真啊,那也挺好。”燕離沒多做評價。
“只是我不太想修真,唉,算了,反正我也沒別的地上去。”夏驀拈筆點墨,筆落如漆,“不過我哥哥應該會挺高興的。”
身不由己啊。
第二日,燕離與夏驀送別。
客舍青青柳色新,要別離了。
“先生,樓蘭帶上了嗎?”燕離最后交代,雖然夏驀的行禮其實是他收拾的。
“在發間。”
“我看看。”燕離伸手從她髻邊將樓蘭摘下,輕輕撫過,“這是件好東西,收好。”
他看起來好像安心了一點。
“阿離,你真的打算去從軍?”
“為國做點事也挺好。只是我們,有就此別過了。”
旅道中,年輕的書生,青衣獵獵,她再一次奔向了迷茫的前途。
她將樓蘭緊緊的攥在手中。
“阿離,我們有緣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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