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蕭滿到來時，眾人，至少憐雨觀的眾人，并沒有感到驚訝。

        夏潯為了避免尷尬，這幾日就易了容，下山去杭州城了，倒是應了青驀勸他出去轉轉，也不知道是什么輪回因果。

        蕭滿的到來，憐雨觀也算是來了客人。青驀便交代文語在晚宴上添了幾道菜，不再是青菜豆腐，白饃稀飯，也算是給大小姐接風洗塵。

        小道士們算也是有了口福，可以多領些吃的了。青驀、阿離、蕭滿并同文語在涼亭之下開了個小小的晚宴。

        “蕭小姐，要不是你來了，我們還吃不上這些呢？”文語與蕭滿年紀相仿，兩個人挺聊得來。

        “你們平日里不吃這些嗎，我看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啊？”蕭滿夾著一塊番茄，茫然道。

        也怪不得她錦衣玉食長大，飯桌上的確實只是些家常小菜。

        “這位非得講究修身養性，自己吃也就算了，還拉著我們一起青菜豆腐，離公子來了之后，她自己倒天天開小灶！”

        “修身養性不好嗎？勤儉節約不好嗎？”青驀撇著嘴道。

        “那你還開小灶！”

        “又沒記憐雨觀賬上，我樂意。”阿離懟回去道。

        “憐雨觀，差那么點錢嗎？”夏驀突然覺得筷子下不去了。

        “差錢？憐雨觀是方圓十里最紅火的道觀，會差錢？”文語極為郁悶。

        “行了，青菜豆腐是青菜豆腐，肉，雞蛋和牛乳也沒少你們，知道你們長個子呢。再說了，小語，憐雨觀管賬的可是你，真亂了賬本，我還要拿你是問呢。”青驀故作嗔怪道。

        眾人都笑了。

        “玉節，我們這里不太好找吧，也難為你。”

        “還成，雖然在郊外，但來得人很多。不過，美人觀，是個什么情況啊？”

        “啊，忽略這個，忽略這個……”青驀臉都紅了，阿離也笑了。

        那邊文語已將碗中飯菜食盡，起身告辭道：“觀主，觀里還有些事得我處理，奈奈那邊也得去看看，我先走了。”

        “好，你去忙吧。對了，記得給玉節那屋子好好折騰折騰。”

        “自然。”文語拱手行禮，“那蕭小姐，我就先告辭了。”

        “玉節，我猜著，你是從家里偷跑出來的吧。”

        “嗯，”蕭滿點點頭，“自那事以后，爹娘就不大樂意讓我出門了。他們擔心我被那些不太光彩的事里面，但是我們家，我就是將來的繼承人也不好說，而且這流霰的事讓我心里極為不舒服，就好像有人一直盯著我們一樣。”

        “是了，我當時也是這么覺得的，只是后來的事一股腦涌上來，讓我把它忽略了。”

        “啊，那個，道長。”蕭滿突然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仔細斟酌語句，“夏潯真是你哥哥，那你這雙眼，也是？”

        青驀不言，算是默認了。

        “天哪，親妹妹也下得去手！”

        “反正我也沒什么所謂，一樣能過。”青驀似是漫不經心，“至于我哥，他總是在我的事情上，腦子缺根弦。”

        “這么個人，最后居然還是讓他跑了。”蕭滿輕聲念叨，“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就不怕遭報應嗎？”

        青驀沒說什么，血脈的仇恨不是那么好平息的。

        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

        “我想這不是夏潯一個人的事，他這件事被掀出來，后來是有人的，有人不想讓他坐在那個位置上罷了。”阿離拉住青驀一直袖子，“先生，小心點，差點粘上油了。”

        就好似前面的話不是他說的一樣。

        “離公子，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是，但我想，背后那人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怎講？”

        “夏潯已經不是萬梅山莊首席弟子了。”阿離漫不經心道，“這便足夠了。”

        “玉節，我們的線索，好像也就只有這些了。流霰好像也說明不了什么吧。你好不容易來一趟，不如先住下，我們在想想辦法？”

        “行吧。”

        白衣的公子，戴著幕黎，望去的，是一片斷壁殘垣。

        茅草屋頂基本上都沒有了。墻被火舌舔得焦黑。

        他有些詫異，他從沒想到，杭州城內，還有這么個地方。

        “這是發生過什么嗎？”他喃喃道。

        “公子是外地人吧？”一老者經過，見他這么站著，出口詢問。

        夏潯愣了一下，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

        “這一家半年前走了水。”那老者繼續道，“家里人都沒了，就救出來了個女娃娃，大伙幫著撲了火，處理了后事，那女娃娃被美人觀收養了。”

        “美人觀，落……憐雨觀青驀散人是嗎？”

        “是啊，這位道長可真是個好人。她那道觀里的小道士們都是城里沒家的娃娃，貧苦人家也大多受過她的幫襯，所以大家都愿意上她觀里去，香火錢自然也給得多。小伙子啊，我跟你說，這美人觀就在那邊那座山上，有空去拜拜，也算是為來世積點福分。”

        “是了，知道的。”夏潯目送那老者，卻在余光中瞥見一片勾金白梅的衣擺。

        身影一閃，他人已經到了一個背光的角落。

        他可以確定，剛剛過去的，是兩個萬梅山莊的門生。

        “這萬梅山莊的人，來杭州城做什么？”夏潯揉了揉眉心，可怎么也揉不開皺起的眉頭。

        燈光的陰影里，一只涂著丹蔻的手玩弄著一枚銀針。

        這針沒有針眼，很明顯不是女紅的針，而是一枚暗器。

        “你在城里拾的？”一個女聲問道。

        “是，我路過時，見得一白影閃過，就在地上看到了這個。”

        萬梅山莊是暗器的行家，針又是暗器中最常見的一種，即便掉落在路邊平平無奇，也必然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喲，還怪趁手的，有意思。”

        “趁手，怎么會？”他接過這枚飛針，仔細查看，“是，輕重、長短無一不合制，但沒有梅紋且做工有一些糙，不是自家的物件。”

        “首席，你是說。”他有些愕然。萬梅山莊都配有特別制式的暗器，并配有梅紋，自家工匠專供，制式不外傳。

        那這銀針，又是從何而來？

        “是吧，得來全不費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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