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驀說廖清不日就會來，第二日，她還就真來了。

        作為萬梅山莊的弟子，禮節這些東西，裝一裝還是要的，不過看他們飛到天邊的眉眼，朝天的鼻孔，這就是名家出身的傲氣啊。

        憐雨觀這邊是文語在接待，他不卑不亢的按輩分行了個晚輩禮：“憐雨觀諸事皆由我負責，廖首席這次代表萬梅山莊來，有什么事跟我談就可以。”

        文語話打得圓，并沒有明說觀主到底在不在。

        廖清卻明顯不吃他這一套。她只掃過去一眼，便知道眼前這小道士根本沒半點靈力，只是個普通人，比青驀這不會武的還不如。

        這一道觀的奇葩，她這般想，不過也證實了她遣人查來的消息。

        “這事我跟你談不了，你去請你們觀主來。”廖清不欲與他多費口舌。

        “有什么談不了的，我不過是個甩手掌柜。”

        青驀盈盈笑著，從后堂轉了出來。憐雨觀的路她已經摸熟了，就比常人走到慢些謹慎些，也不用旁人攙扶。

        阿離跟在她后面，仔細盯著她的步子，視廖清于無物。

        青驀覆眼的帛帶總是第一個進入對方的眼，但廖清只是頓了一下，她那師兄做了什么，她比誰都清楚。

        “青驀觀主。”廖清行了禮。

        “廖首席。”青驀還禮。

        阿離見到隨廖清來的門生們侍立在四周，沒有人多說什么多做什么，一行人嚴整的不像真人。他有些擔憂地握了握青驀的手。

        “他們來者不善。”

        青驀回握回去以示知曉。

        “廖首席今天是代表萬梅山莊來的吧。”青驀故作輕松地拉著客套話，“唉，讓你們這么大老遠的來，我這個做觀主不招待實在不是回事，但我不管事，你跟我談什么，我也不知道啊。你別看這孩子年紀小，他做事可伶俐了……”

        “夏觀主，”廖清打斷了她，“你也知道我如今是首席了，大概也知道是拜那位所賜，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的師兄，你的好哥哥，現在在哪里嗎？”

        青驀的臉色剎那間變得凝重，她沉默了。半晌，她的語調又恢復了輕松自如：“來吧，你要談什么，我們到后面去坐著說。”

        “小語，去備茶。”青驀嘮叨起文語，“別怠慢人家。”

        往常文語必然要懟上兩句，但今日他規規矩矩一行禮，該做什么做什么去。

        廖清隨青驀到茶亭去。

        而就在她偏頭間，窺得一緋衣裙擺，她笑了一下又見視線轉回青驀身上。

        這次青驀將手搭在了阿離的胳膊上。

        她細細窺著這女道長，輕浮且猶豫的腳步，有些羸弱的身形，是個實實在在的瞎子，還是個沒練過武的瞎子。這些，都與外面傳的沒有什么區別。

        就是，這個人，不知道哪里，就是讓人不舒服。

        不過她那個徒兒正是個體貼人，真讓人羨慕。廖清嘆了口氣，可選擇都是自己做的。

        情誼這種東西，哪有什么天長地久？

        幾人在茶亭坐定，拉開了這次會談的序幕。

        “青驀觀主，我這次來，給你帶來了千觀宴的請帖。”

        “這么件事，你有何必親自來。”青驀神色淡淡，“明人不說暗話，有什么事你直說。”

        “聰明人。”廖清笑了一下，“自然，不只是這一件事，但千觀宴也請觀主賞光。”

        “還早，不急。”

        這時候茶水也上來了。

        來的不是文語，是另一個小道士。文語交代過后，就往后面去了。

        他經過了大香爐，去憐雨觀后面的院子尋了夏驀。

        “她什么意思？提他做什么？”幾人在大殿里唇舌交戰的時候，蕭滿已經觀望許久。他們往后面來了，她才回了自己那間客房。所以前面發生的一切，她一概清楚。

        “那是她哥哥沒錯，可弄壞她眼睛也是她哥哥啊。他這般對她，什么舊情也該沒了，道長如何在意他在哪？報仇么？”

        “況且那也不是什么好人。”夏驀一臉鄙夷，“利欲熏心。”

        “你與你哥哥，從前感情很好吧。”文語嘆了口氣。

        “那是自然，只是……”蕭滿臉色黯淡了。

        “我不是有意提你傷心事，只是想說，我們觀主從前與夏潯也是這般，你明白吧。”

        “唔，文語，我在你們這兒蹭吃蹭喝這么久了，那什么，流霰那事，有眉目沒？”

        “蹭吃蹭喝倒是不打緊。”文語笑了，“但這事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觀主很多事都不與我講的。”

        “你不是她得意助手嘛？”蕭滿不滿。

        “可我在她眼里，還是個孩子呢。唉，這么快，這才幾句話的功夫。”文語瞧見那邊亭子里的幾人已經起了身，“我得過去了，你不擔心，有什么觀主定會與你講，你是當事人嘛。”

        “廖首席，你說的這個事，我是要考慮的，向來身為首席，自是事務繁忙，那我憐雨觀也就不好多留了。”

        “我明白，真接不了的，我們也不會勉強。不過憐雨觀是憐雨觀，萬梅山莊是萬梅山莊。來，送送這位貴客。”

        “不著急，”她說著，一個門生為她遞上了一個，木盒，“風滿樓的蕭小姐暫居在這兒吧，正好，我有東西要轉交給她。”

        廖清早已發現了蕭滿的存在。

        “什么東西？我給她就行。”青驀皺了皺眉，她不想蕭滿與廖清見面。

        “這是她哥哥的遺物，還是讓她親自來接手比較好。”

        “小語，去了玉節來。”

        “給我吧。”蕭滿過來接了東西，便不愿與廖清再做交談。

        文語去送了客，水邊想來往的香客解釋了幾句。

        待確定已經沒有其他人在時，青驀的臉色開始變得不好看起來。

        “這萬梅山莊，可有點欺人太甚啊。”青驀瞇了瞇眼睛。

        廖清此來，就是想讓憐雨觀將接到的活上報給萬梅山莊，部分的要萬梅山莊與憐雨觀共同處理。

        “現在只是讓我們上報，以后說不定要干涉門派內部的事呢。”

        “這事。”蕭滿也嚴肅起來，“也關乎我們風云山莊的利益。”

        小姑娘也開始學著像一家之主一樣考慮問題。

        “她廖清雖有走狗，淡淡不從者一定并非只有我憐雨觀一家，只怕她還有下一步動作。”

        辜奈正巧經過，停下來聽了一耳朵，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廖清回首，望向層巒青山，憐雨觀已經看不到了。

        青驀拒絕她，她并不意外，但只要青驀肯與她坐下來談，她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結果。

        她還要留在杭州城，成敗，在此一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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