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阿離撐起了傘。雨滴打在傘面上。
黑暗籠罩在他的周圍,他舉著傘就像嵌在背景色里一樣。雨絲模糊了他的身影。
他的腳邊躺著一塊碎磚。這里是一處年久失修的老宅,屋頂漏著雨,常青藤爬上了屋脊,目之所及,還有幾座塌了的矮篷。
但房上的煙囪和院落的數量都昭示著曾經這戶人家人丁的興旺,而如今也不過是斷壁殘垣,草木叢生了。
這里是已經荒蕪了的文家老宅。
阿離足跡遍處入眼的皆是這般景象。雖說荒蕪的實在是慘了點,但十幾年沒人居住了這很正常。
他實在是看不出來這個舊宅子有什么不該有的,除了滿心的奇怪。
這個地方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他進到宅子里面,尋了張椅子,拂去了上面的灰塵,坐下來,閉上眼睛,用剩余的感官去感知周圍的一切。
風聲,雨聲,都漸漸模糊了,只剩下心底最深處那份感覺。
那份不舒服,到底是什么。
半晌,他睜開了眼睛。
他發現這種感覺與他的□□無關,是來自于靈魂深處的戰栗。
他居然還覺得,這種感覺,有點熟悉。
阿離皺了皺眉,選擇暫時把這種感覺放在一邊。他起身,穿過回廊,進了一間偏房。這屋子大概是一個小姑娘的,小臺子上還放著褪色了的紅頭繩。屋子不大,嚙噬談不上精巧,但都是體面的。他猜測著,這女孩大概是管家一類人的女兒。
床頭上擱著一個布娃娃,虎形的,像是家人送給小孩子的。他將小老虎翻過來,看見肚皮上歪歪扭扭的繡了個“奈”字。大戶人家的女孩學女紅都早,這小老虎的小主人也就是剛開始動針線的水平,卻能看出來每一線的用心。
咔嚓。
阿離突然間屏住了呼吸。
他將手中物件放回,飛快出了屋子。
果然,他看到幾人在一處屋檐上飛躍而過。
他是聽見了舊瓦片斷裂的聲音。
阿離皺起了眉。
黑夜中著白衣是大忌,而那幾人皆著白衣。
他們,是在追什么人嗎?
他腳尖一點翻上屋頂,追那幾人而去。
青驀在屋里已經轉了好幾圈了。一直等不到人,這讓她很是焦灼。
夏潯來信說他去探查徐宅了,晚間回來找她。青驀的時間感一向很好,但此時早過了約定的時辰,人卻遲遲不來。
她屢次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時間,反復向點蒼確認,弄得點蒼都煩了。
“哎喲,不就是晚了一會兒嗎?”
“我哥他很守時,尤其是對我,他沒道理晚。”
外面下著雨,一道雷砸在她耳邊,砸的她心神不寧。她又徘徊了兩圈,最終停住了腳步。
“點蒼,走,去徐宅。”
伴著屋外的雨聲,凌遙執著棋子,一個人打著棋譜,棋盤上黑白子分明,糾成了一方局勢,落子聲清脆。
滁州就是一局。
如今四方勢力齊聚。兩圈設局拿下夏潯,本來是能成的。可如今青驀拿到了銅鏡,那就說不定了。
更有意思的是,這銅鏡還是廖清自己送回來的。
夏潯閃過一處街角,拐進一條小巷,轉過一道側門。他大眼掃了一遍,確定這宅子里沒人,又聽得腳步聲往遠處去了,才倚在墻上,松了一口氣。
在這片刻的放松間,他才意識到,這里是徐宅。
徐宅,他白日才來過的,一無所獲而去,回去找他妹妹的路上,感到有人在跟蹤自己。跟蹤的還十分明目張膽,白衣飄飄,勾金白梅動晃到他眼睛了。無奈,他只得先將這群人甩開。
沒有想到的是,甩開這些人,居然讓他回到了徐宅。
所以,到底是自己拜托了人家,還是人家引著自己,鉆進了陷阱?
頸邊一涼,一柄短匕首架上了他的脖頸。
夏潯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才吐出了兩個字。
“廖清。”
夏潯真的很難再對這個人師兄妹相稱了。
一只涂著丹蔻的手伸過來,揭下了他臉上的偽裝。
“師兄妹見面,怎么還蒙著臉。”
雨下的很大,夏潯形容很狼狽,雨水從濕漉漉的發絲上滴下來。他衣著樸素,與廖清衣襟上怒放著的勾金紅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樓閣間,影影綽綽現出些人來,都穿著梅袍。
“也不知道師兄你,獨自在外漂泊數載,苦不苦啊。”
上一秒廖清還柔情百轉,下一秒就變了腔調。
“夏潯,你身為萬梅山莊弟子,受教數十載,沒學會禮義廉恥,先學會了弒兄。掌門降罪于你,你卻仍不知悔改,還逃脫了罪責。”
夏潯聽到這里,一臉漠然。
“如今你來這兇宅,又有何目的,難不成”廖清瞇了瞇眼睛,“這樁案子也是你做的?好啊,今日便由我來清理門戶!”
這里只有萬梅山莊的人,而他夏潯的惡名早已傳遍天下,將來出去,哦不,廖清就是要他不聲不響的死在這里,還有個冠冕堂皇,無可挑剔的名頭。
夏潯的手一直攥的死緊,廖清話音一落,他指縫間飛出幾枚飛針,匕首在他的側頸劃出一道血痕。
他沒有伸手去捂傷口,任由血珠混著雨水滑下。
廖清閃了過去,示意周圍門生不要上前。她將匕首收了回去,也以飛針相抗。
兩人斗在一起,刀光劍影晃處,都是各種暗器。他們斗的很緊,卻都毫發無傷,像是同門間拆招。
彼此都對對方太熟悉了。
“師兄,你是手下留情,還是這半年來過得太舒服,功夫都擱下了?”
“哥,對這種冷血之人,何必呢?”
這一聲突兀響起,青驀已不知何時倚著一處廊柱,懷里抱著點霜,盈盈笑著。
眾人都被她一驚,;廖清與點蒼也都各自收手。門生們都臉色都十分精彩,誰也不知道她是如何進來的!
青驀畢竟有點蒼啊。
“落落,你來做什么?”夏潯一邊警惕的盯著廖清,一邊壓著聲音問。
“哥,別擔心,我就是來告訴你們點真相,哦,你們自己好像也知道。”青驀上前記不,走進雨里,“不過在此之前,我要提醒一下廖姑娘,首席,你這樣借著舊案,毫無證據的隨意攀咬,非說是人家干的,這不太好吧。雖然我哥哥非常厲害,但我還是覺得,他沒那個能耐滅人家滿門。殺人與無形,這種事更像是鬼干的吧。”
“況且,你借的舊案,真的是他夏潯干的嗎?”青驀話鋒一轉,鋒機畢露。
廖清神色一凜,回敬道:“你又有什么證據指責我?”
她話一出口,才意識到錯了,人家并沒有直言是誰所為,自己這是上趕著招供嗎?
不過這里都是自己的人,任她伶牙俐齒也翻不出什么花來,
“我有證據。”青驀沒有理會廖清的疏漏。
“空口白牙的,有證據你就拿出來。”廖清心下忐忑,她不知道青驀是真有證據,還是只是在詐她。青驀是如何知道的,她想不出來,于此事上,于此事上,她向來慎之又慎,生怕落下什么把柄。可青驀是怎么知道的,那么又有多少人知道了。她勉強維持著面上的平靜,心下已動了殺機。
“這里都是你的人,我證據拿出來,出去之后又算什么?”青驀不欲再啰嗦,“你聽好,無論你是為了誰,當年爭權殺了蕭竹的是你廖拂宛,你才是蕭家的仇人。”
“哥,我們走,有點蒼在,我看誰能攔得了。”
廖清一狠心,罷了,殺她一個小小觀主又如何,如今天下都是萬梅山莊的,有什么是應付不了的。
一枚飛針從她的左手中送出,翹起的小指清晰可見。
這飛針恰好在夏潯的視覺盲點,可青驀又什么都看不見!
叮——
那枚飛針落了地。
一柄傘蓋在了青驀頭上,為她擋住了雨幕。
一瞬間,她那份在外人面前裝出來的游刃有余消失了。臉上露出了慌張和茫然。
她是怕的,連摟在懷里的點霜都是為了壯膽。她害怕親哥哥真的出事,帶著溫暖的過往泯滅在留言中,她害怕廖清真的喪心病狂,迫使她使出點霜,讓那雪亮的劍刃上染霜,她也害怕自己回不去,憐雨觀還有小語一眾孩子。
還有阿離,還有她的阿離,她怕自己再也見不到她的阿離了。
她壓在劍柄上的手,在人不可見之處,微微顫抖。
而此刻,她能感受到那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平穩但炙熱。
他按住了她顫抖的手。
他說:“別怕,我在呢。”
“我會守護你到我再也不能守護你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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