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傳-許仙04

04

許仙不知從哪得知了月瀧住在西湖邊。

過了三天，他拿著一把傘敲響了月瀧的門。

月瀧當時正在下棋，自己與自己對弈已成了習慣，她趁著取棋子的間隙揮開了門。

許仙大概還有些不適應她的身份，驚了一下才進門。

月瀧放下一顆白棋，“許公子找我有事？”

許仙看著她又放了一顆黑子，目光堅定，“我喜歡姑娘。”

月瀧執子的手一頓，抬頭看向他，撞到他眼里的深情時愣了一下，“許公子，你我……”許仙打斷她，“姑娘，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大概也知道我的相思病為誰而犯。我與姑娘才見了三四次，便已情根深種。三四次的確不多，也許姑娘不覺得什么。可是人生不過七十，除了十年懵懂，十年老弱，就只剩下了五十。這五十又要除去一半黑夜，便只留二十五。再想吃飯飲茶，沐浴更衣，做工生病，東奔西跑，又耗費了多少時日？真正留下來能跟心愛的人在一起的日子，掐指一算，其實少的可憐。”

月瀧目光閃爍。

許仙，“我知你是神仙，神仙不老不死，自然不會在乎我這彈指一揮間的生命。我奢求，姑娘，你是神，神愛眾生。我也是眾生的一人，能不能大發慈悲，陪我度過這少的可憐的日子？”

月瀧心中一動，卻還是問道，“我與賢良淑德可是一點都不沾邊。我也不會孝敬公婆，料理家事……”

“不需要。”許仙看到希望，“我既愛你，便愛你的一切。”

月瀧盯著棋盤，明明是自己擺的棋，此刻卻覺得凌亂不堪，看不懂棋路。

“你讓我想想。”

許仙點頭答應。

“這把傘，陪著我走了不少路，遮過不少風雨。雖然破舊了些，我卻視若珍寶，送與你。做我的妻子，我為你遮風擋雨。”

許仙走后，月瀧盯著桌上的雨傘看了好久，久到天色漸暗，久到心旌搖曳。

月老拿著紅繩在西湖邊徘徊了好久也沒敢進門。

他這紅繩說到底管的是天下有情人，不管人神妖魔，只要出現在他的名冊上，就是已經動了情。

他循著名冊而來，哪知道這西湖邊上住的是那位啊，一時間進退兩難手里的紅繩都揪成了線團。

正發愁呢，有人自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轉身，就看到普渡大仙那個老頭含笑站在自己身后，他一時間仿佛看到了兄弟，“哎，你來的可算是時候，你看我這、這咋辦啊。”

普渡大仙理解他，鼓勵道，“那位又不是不講理的人，你辦公事，她會配合的。”

月老拿著紅繩攤手，“你說這叫什么事兒啊。”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月瀧的院子，月瀧還坐在棋盤前，看到月老拿著名冊和姻緣線過來，了然地笑了一下，“果然，是我心動了。”

月老道，“月神娘娘，您這段兒，您打算怎么辦呢？跟老頭子說，老頭子都配合。”是斷還是續，只要您一句話。

普渡大仙揣著袖子，“續也是斷，斷也是續哦！”月瀧頷首，“續吧。了他一樁心愿，也了我一樁情。”

二人從院子出來，長嘆一口氣，“這許仙啊，有福氣咯！”

月瀧回了一趟月宮，告知嫦娥照料一下月宮諸事，她要去凡間待上兩三個月。

天上兩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恰好夠凡間的許仙活上一世。

月瀧不會想到，她往返天庭這一趟，對于許仙來說，是從滿懷欣喜到發現人去樓空的絕望。

月瀧回到凡間已過半月，她又等了幾日，不見那許仙來問她想的如何了。

她想著二人總歸是要成親的，她去找他一趟也是一樣的。

還沒走到寶芝堂，在街上一個鋪子就看到了許仙。他身邊站著一個看起來很灑脫的女孩子，對著掌柜的在砍價。掌柜的討饒，口口聲聲叫著，“許相公，許夫人，我們這是小本生意。”

許仙攔住連翹，“哎呀連翹，別為難掌柜的了。”

連翹也就算了，心里喜滋滋地重復“許夫人”三個字。

月瀧見許仙不曾反駁，還與那女子拉扯，心下一冷，“呵，果真是男子心易變。”

她以前聽人這么說，還覺得對男子太過不公，如今攤到自己身上，也不禁帶了些許怨懟。

她轉身欲走。

許仙出門看到她的背影，心中一緊，被人拒絕的心傷難堪和絕望一齊涌上心頭。

連翹好打抱不平，她沖上去攔住月瀧，“這位姑娘，你同傻小子緣分已盡，以后可莫要來招惹他了，我和傻小子馬上就要成婚了。”

“成婚？”月瀧側身去瞧許仙，后者拿著一包東西現在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面色冷然。

“那便，恭喜二位了。”

許仙感覺自己一顆真心捧上，卻被打碎，如今還要踩上一腳。

“恭喜”二字，讓人恨恨。

有些好聽的話，說起來卻比罵人的話更難聽。

月瀧雖心有不爽，卻也無什么執念。

本來是他求來的婚事，她答應了。如今散了，她正好也省的麻煩。

雖然動過心，卻也談不上癡情。她成千上萬年一個人過著，也挺好。

既然凡間沒什么留戀，她也看夠了西湖美景，便打算過兩天回月宮去了。

許仙當天回家，側躺在床上，眼睛卻一閉不閉。他翻來覆去地想，抽絲剝繭地想，一夜無眠。

次日，他沐浴更衣，理好儀容，往西湖邊去了。

他覺得自己怎么也得給自己討個說法。

許仙在月瀧門前站了片刻才輕輕敲了兩下門，又等了幾息才有了動靜，卻不是在院內，而是在身后。

他似有所感地回身，就看到月瀧拿著一支簪子邊打量邊往回走，手指還不時去碰觸簪子的尖兒。

走到門前才注意到門前站著一個人，她抬頭看見許仙的那一刻，手里的力道沒收住，指尖就被簪子刺出了血珠。

許仙立馬從臺階上下來，“怎么這么不小心！”

關心則亂，他甚至忘記了兩人之間的不合，也忘了她本是神仙，根本不懼這種小傷口。他擦了一下發現血珠還在往外冒，情不自禁地把她的食指送到嘴里含著。

月瀧一驚，就要往外抽，可那人用牙齒輕輕咬著她，她若抽得狠了，怕不是會傷到他。

可那許仙在吐出她不流血的手指之后，突然臉色爆紅，身子顫抖，連眼睛都開始爆血絲。

“你怎么了？”

許仙看她一眼，連忙往后退，“我，我沒事。就是突然好熱……”話還沒說完，他已經往后倒去，幸好離得不遠，月瀧連忙把人撈住。

這才發現他的身體奇燙無比，被自己碰到之后僵了一刻便開始顫抖，月瀧摸了他的脈搏，除了比較快之外并沒有什么異常。

她低頭思考，卻訝然看到他身下的反應，一時間愣住。

算算日子，確實是龍族的發/情期到了，只是她修為早已不受這方面的影響，可許仙剛剛誤食了她的龍血……

月瀧一時間尷尬羞憤又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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