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顧微瀾(修,4k+)
前世,晏華予在爾虞我詐中走過來,拼盡半生,卻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她倦了,也不想拼了。
這輩子,她的想法很簡單,只要最終坐上皇位的是她大哥,那么她可以不要像前世那樣執(zhí)掌大權,可以不要呼風喚雨,可以不要成為攝政長公主,當個閑散自由的人,就夠了。
而找個如意郎君,于她而言也不過是可有可無之事,只要事情進展順利,當她有了話語權之后,那么她可以選擇不嫁人。
可是,男婚女嫁是自古傳下來的,就算她不想嫁,將來其他人也一定會借此生事。
與其被動安排不喜歡的,還不如主動找一個真正喜歡她,而她又能接受的男人。
“既如此,那綏淵王呢?”輕禾猶豫地看向她,“公主,你這樣算不算背棄了他?”
晏華予冷笑,“我早就問過他,是他自己不愿娶我,又怎么能說是我背棄了他?”
說罷,她看向輕禾,“況且,我與他一開始就說了是合作,從未有過嫁娶之約,而私下相會本就是一種見不得光的存在,難道我要一輩子都與他這樣嗎?成為他喜歡就抱在懷里的玩物,不喜歡就背負所有罪責的棋子嗎?”
她抬頭,看向夜空,漆黑一片,沒有一顆星子。她伸出手,順著傘骨滑下的雨水滴落在她的掌心,涼涼的,驅散了掌心的炙熱。
晏華予懂得誘騙別人,卻從未真正喜歡過一個人,她不懂喜歡一個人應該如何偽裝,是要像沈矜北那樣,還是要像祁晏休那樣?
雨一直下得不大,她看著前方一排排的八角宮燈照著那長長的宮道,忽然笑了。
她將傘丟給輕禾,自己提著裙子朝前方跑過去,張開雙臂,仰起頭,在雨幕下轉了個圈,任由雨水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臉上,哪怕最后會順著臉頰滑落,毀了她精致的妝容。
“公主!”輕禾著急地跑過去,將油紙傘撐在她的頭頂,看了看周圍,好在前后并沒有其他人,僅有的兩個侍衛(wèi)也都守在不遠處。
“放心,我沒事。”晏華予朝她露出一個微笑,拿過遞給她的傘,繼續(xù)往前走去。
她的心情感到了無比的順暢,能自由自在地放肆一回,這種感覺比任何時候都要好。
輕禾有些擔心她,想勸勸她,但看著她這副模樣,卻一時又不知說什么。
任何時候,公主總有自己的想法。
…
這一晚,因為沈矜北,晏華予的心情有所舒暢,但因為祁晏休,她卻一晚都沒睡好。
迷迷糊糊間,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長公主若死,看守金華臺的守衛(wèi)和宮人都得為你殉葬,這百余條人命,本王不惜,長公主也可以不在乎。”
這句話,是祁晏休軟禁她時說的。
她記得,他當時囚禁她,卻不殺她,她覺得很沒有意思,便想讓他放自己離開,不然一直被關在這宮廷中,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于是,他怒了,便有了那一番話。
那時候,殿中燈火灼灼,晏華予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看到他的眼中無波無瀾,甚至可以說過分平靜,透著一抹她望不透的深沉。
“陛下為何失蹤?究竟是逃于民間,還是身首異處,本王相信長公主殿下應該比本王更清楚。”
殿中只有他們二人,祁晏休穿著她記憶中的玄衣墨緞,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冷漠的眼中沒有一絲憐惜,緩緩開口道:“況且,就算與長公主無關,但世人眼中,長公主惡名昭著,那再多一個弒君的罪名也沒什么吧?”
這話他說得輕描淡寫,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暖黃的燭光照在她的臉上,卻不見有什么情緒的起伏,甚至沒有一絲掙扎。
宛若一個不知喜怒的木偶。
隨后,他又說:“群臣已紛紛諫言,要將長公主斬首示眾,一平民怨,二慰先祖。本王如今代為理政,還在考慮是否應允。”
“華予華予,這花終是沒有不謝的……”
“長公主好歹叫過本王一聲皇叔,你說,本王該拿你如何是好?”那時,掛在窗臺上的一串金鈴在瑟瑟冷風中搖曳晃動,叮鈴作響,他極輕的聲音混雜著鈴聲傳入她的耳中。
語氣中,仿佛多了一絲無可奈何的淡淡傷感,但又像是她的錯覺。
只是一聲皇叔嗎?
當年他父親被迫害,母親病逝,是她母親將他接到身邊悉心照顧,護著他,讓他免于仇人報復,是她陪在他身邊一次次安慰他……
卻不想多年后他打入京都,她成了一個階下囚,如今他還在想著如何處置她。當年的拼死保護,竟是護了一頭沒心的白眼狼。
…
晏華予驚醒過來時,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是在自己的寢殿后,才明白是做了一場夢。
床邊不遠處亮著一座燭臺,透過紗帳照在她的臉上,顯出她驚慌不安的神情。前世因為時常噩夢纏身,所以每到夜里,哪怕睡了她都會特意留一盞燈,久而久之就習慣了。
寢殿外一直有宮女守夜,但她并沒有驚動任何人,再次在榻上躺好,扯著被子蓋在自己身上,然而過了許久,她都始終毫無睡意。
輾轉反側,想著祁晏休,難以入眠。
…
谷雨是春天最后一個節(jié)氣,谷雨過后四月也就不遠了,皇宮上下都在為了昭和長公主的生辰而準備著,抓緊時間把一切都做好。
各國風云變動,皇帝要為昭和長公主擇親的旨意雖還未下,但消息卻早已放了出去。
九州萬里,諸國林立,其中以燕國在內的四大國最為強盛。
各國皆聞燕國昭和長公主之名,以詩書傳之,稱昭和長公主是燕國皇帝最寵愛的女兒,不僅美貌動人,琴棋書畫、詩書禮樂等也是無一不精,曾以一曲祭祀舞名動京華,被稱為燕國第一美人,位列四國公認的女子七絕榜上。
四國七絕,每一絕都各有所成。晏華予在七絕中是年齡最小的,也是爭議最大的。
這就使得不少人在聽到風聲后,不遠千里奔赴而來,只為一睹傳言中的昭和長公主。
堯姜國使臣來燕國已經有些時日了,因為兩國是姻親關系,所以景明帝特意挑了一天招待他們,找了人去作陪。
那一天,晏華予早早就過去了。
“舅舅!”
堯姜國大王子等候在宮門口,晏華予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他了,當下一眼就認出了他。
“歡歡!”
大王子看到她當即就笑了出來。他是西域人,一頭濃密微卷的頭發(fā)偏黃,臉上滿是胡茬,看著跟景明帝差不多大的年紀,肩寬腰粗,身強體壯,穿著西域特有的名族服飾,束腰的腰帶上別著一顆顆綠色的寶石,彰顯他與眾不同的身份,手上還拿著一條特質的馬鞭。
“幾年不見,已經這么大了。”
“長得,真像你阿娘……”
最后一句話,他說的聲音極輕。
大王子上次來燕國時,還是在三年前。
堯姜國國王已年過六十,是在馬背上長大的英雄,他生了四五個兒子,卻只有懿安皇后一個女兒。懿安皇后當年懷孕,近臨產時,國王特意派了大王子前來探望,結果大王子卻目睹妹妹死在自己面前,三個孩子孤苦無依。
大王子料想這其中有問題,卻見當時還是定王的景明帝無所作為,氣憤不已,不顧阻攔抱著懿安皇后的遺體打算回國,幸而當時被蕭太后出面攔下來,稱親自照顧三個孩子。
因不是在堯姜國,大王子只能無奈作罷。
后來,他又每年都會來燕國,看望自己妹妹的孩子過得怎么樣。而蕭太后是個對孫子孫女都和善的人,所以也從未苛待過他們。
前兩年,堯姜國時有問題發(fā)生,所以大王子也沒空過來了,只能讓人把禮物送來,細細算來,已經是三年沒見了。
宴會定在了晚上,白天時,皇帝不在,只安排人陪著去了馬場。晏華予一開始知道晏羲也在其中,可到時才知,不該來的都來了。
“歡歡,那是你的表兄,穆則帕爾,他比你大了兩歲,是我堯姜國的勇士。”大王子指著騎馬縱橫馬場的男子開口,神情滿是驕傲。
晏華予舅舅多,表兄也多,但因為身處燕國的問題,她很多人都認不全,這個叫穆則帕爾的表兄更是第一次見。
燕國每年都會向堯姜國購買戰(zhàn)馬,這馬場里的馬兒有大半都來自堯姜國,穆則帕爾騎在馬上繞著馬場狂奔,直到在路過這邊時,大王子朝他招了招手,他才停下,并向他介紹了晏華予——自己的表妹,燕國的昭和長公主。
兩人客氣地相互見過了禮,穆則帕爾由衷地稱贊她說:“昭和表妹真像是阿依慕。”
“啊?”晏華予有些愣,沒明白。
穆則帕爾笑著解釋:“用中原的話來說,阿依慕就是月亮似的女兒。昭和表妹長得真像月亮的女兒,難怪燕國這么多人喜歡你。”
穆則帕爾的中原話說的很好,雖然會有一些口音的問題,但晏華予卻還是能聽懂。
“我聽舅舅說,穆則帕爾表兄是堯姜國的勇士,方才見過你在馬上的英姿,果真是名不虛傳。”禮尚往來,晏華予也稱贊了一句,引得大王子哈哈大笑,看著晏華予頗為欣慰。
沒過多久,晏羲帶著人走過來,晏華予看過去剛準備高興地叫一聲大哥,卻在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女子時,臉上笑容逐漸褪去。
只見跟在晏羲身后的是一個跟她年齡差不多大的女子,但她身上沒有穿裙裳,頭上也沒有戴釵環(huán),反倒是像男子一般,穿著干凈利落的貼身男裝,長發(fā)用一個玉冠束起,看著既有女子的清秀動人,卻又有不失男子的英氣。
顧微瀾——晏華予好久沒見到她了。
晏羲過來,向大王子解釋:“這是燕國顧家的大小姐,一位士大夫的女兒,尤其擅長騎射,陛下特讓本王帶她來與大王子作陪。”
在他說話時,晏華予一直看著顧微瀾,而顧微瀾也一直看著她,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但在晏羲看過來時,晏華予卻又忽然露出一抹笑意來,“顧小姐,好久不見啊。”
雖然是在笑,但笑容卻藏了幾分寒意。
“見過長公主、大王子、王孫。”顧微瀾避開她的目光,向面前的幾人一一行禮。
而大王子,明顯是能感覺到晏華予對顧微瀾的情緒,于是當即便對晏羲說:“既然你說她擅長騎射,那不如讓她先去試一試,本王看看如何,如若不然,只怕是在誆騙本王。”
“顧小姐。”晏羲沒有推辭,看向顧微瀾喚了她一聲,像是在詢問她的意思。
而顧微瀾也沒有退卻,道一句“臣女獻丑了”便走向了馬場,晏羲看了看也跟了上去。
眼看他們離開,大王子悄悄問晏華予:“歡歡,舅舅看你好像不太喜歡這個姑娘。”
晏華予揚唇,笑道:“不瞞舅舅與表兄,我與她曾有些過節(jié),確實是不太喜歡她。”
“早就聽聞你們燕國有個大臣之女頗得陛下恩寵,難道就是她?表妹放心,表兄替你去教訓她一下。”穆則帕爾說罷轉身就要走。
“穆則帕爾,不要惹事!”大王子一把拉住他,眉宇間滿滿都是老父親的擔憂。
穆則帕爾卻說:“父王,你放心,兒子只是讓她吃點苦頭,不會讓昭和表妹難做的。”
聽到這話,大王子便默許了他的行為。
晏華予也沒有阻止,就靜靜地看著。
她恨顧微瀾,恨她明明是別人的女兒卻可以搶走景明帝的愛,她也恨顧微瀾的母親,明明嫁給了別人,卻又釣著景明帝讓他對她念念不忘,最后哪怕死了,卻也讓他愧疚一生。
景明帝對顧微瀾百般寵愛,晏華予一直都看在眼里,前世直到景明帝死了,她都在暗中讓人調查顧微瀾是不是皇帝的私生女!
不然,為什么明明她才是他的女兒,可得到的卻只有利用,只有一次次的痛苦折磨?
這次,景明帝讓顧微瀾來這里,估計也是為了想讓她在堯姜國人面前出出風頭吧,畢竟他可是把她當成寶,什么好事都緊著她。
既然想出風頭,那就出吧。
看到時候,是怎么被踩在腳下的。
------題外話------
西域人的名字,因為作者不了解,所以真的很難起,我特意去查了一些資料,又借鑒以往的影視劇,才確定了這樣一個形象,如果有什么問題,歡迎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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