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兩個字，沈矜北又低下了頭，似乎是不愿面對她，沉聲道：“是何緣由，長公主就別問了，不然說出來，對你我都不好。”

　　他的聲音很冷，冷漠地像是對待陌生人，對晏華予沒有絲毫愧疚，這讓晏華予如何都想不明白，眼前的這個兒郎究竟是怎么了。

　　好像突然之間，變了性子。

　　她耐著性子道：“如果發生了什么事，你告訴我，我可以想辦法解決；如果是有人脅迫你，你告訴我，我的婚事我自己能做主，誰也改變不了；如果是沈相大人不同意，那……”

　　“長公主！”

　　忽然，沈矜北低呵一聲，打斷她的話。

　　晏華予僵住，沒有再開口，復雜的雙眸靜靜地看著他，仿佛在等著他的下一句。然而他卻說：“何必要臣說得如此明白？你是重生來的，你清楚。上輩子，臣為你傾盡一切，不欠你的，這輩子，臣只想要家人平安，臣也不想再跟在你身后，心甘情愿地被你利用……”

　　一時間，晏華予竟是無語凝噎。

　　她沉默地望著他，久久不知如何開口。

　　原來，沈矜北不知何時也重生了，并且知道她也重生了。

　　她嘗試著解釋：“前世是我不對，但現在我沒有利用你，從上次我決定嫁給你，而你愿意娶我的那天起，我便對自己說過，現在、以后都不會再利用你，今生與前世是不同的……”

　　“夠了！”沈矜北低呵一聲，忽然站了起來，冰冷的雙眸直視著她，“長公主非要臣說得如此清楚，你捫心自問一下，你當真一點都沒有利用過臣嗎？那為何先帝駕崩之日，臣的父親會如此恰巧地進宮？”

　　話落，晏華予喉間再次一哽。

　　沈矜北比她高了不少，直視著她，一步步朝她逼近，“他是一個怎樣的人，臣清楚，他仁義一生，最看不慣不忠不仁之事，更何況是弒殺君王此等大事，若非他知曉長公主有意與自己兒子結親，他又怎會忤逆自己的內心，甘愿替你、替陛下遮掩一切，送陛下上位。而如今你還要讓他留下來，輔佐陛下！”

　　那件事，晏華予無法辯解，因為她確實存了利用沈相的心思，畢竟他是當朝重臣，有他開口，晏羲登上帝位會輕松很多。

　　她一步步后退，這顯示出了她的心虛。

　　“所以事到如今，長公主還能說，你對臣無一絲利用之心嗎？怕是早就謀劃已久，像前世般，利用臣對你的愛慕之心，特意對臣說了那一番話，讓臣，像個傻子般心甘情愿……”

　　他鼻子酸澀，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在日光下折射出晶瑩的光，但就是遲遲不落下來。

　　“臣沈矜北，不欠長公主的，若長公主還有一點良心，就懇請長公主對臣以及臣的父親手下留情一些，他身有舊疾，怕是難以長命百歲，也經不起折騰，臣，想盡盡孝心。”

　　前世，沈矜北確實是個不孝的兒子，他為晏華予忤逆自己父親，以至沈相差點不認他這個兒子。而這些晏華予都清楚，所以她一直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他，可前世，她捫心自問，從未害過他，也從未對他父親下過手……

　　所以他這一番話倒真不知從何而來。

　　“長公主之事，臣不會告訴任何人。至于這婚事，長公主既不愛臣，那便不必勉強。”

　　說罷，他低下頭，恭敬地抬手做了一個送客之禮，“臣恭送長公主。長公主千歲。”

　　千歲兩個字，聽起來格外諷刺。

　　然而，晏華予沒有資格辯解，她確實是對不起他，又怎能奢望這輩子他像前世一樣。

　　可，沈矜北是自己認定的人，從他答應娶她時，她心里便只有他一個人，時常告訴自己，這人是自己未來的夫婿，他是極好的。

　　時間久了，她竟也生出了些許期許。

　　期許這一生，該是有個人可以相伴到老。

　　可如今，他不僅毀了約，也毀了她好不容易生出的期許。可能不愛，但還是難過。

　　她抿著朱唇，看著他，盡力控制著心底的情緒，但隨即，還是忍不住扇了他一巴掌。

　　“你應該早點說的。”

　　她語氣中透著壓抑的怒氣，五指不由得攥在了一起，隨后一甩袖，邁著步伐離開。

　　沈矜北僵在原地，沒有動，就這么受了她一巴掌。而他們之間，已經是算了。

　　晏華予出了沈家府門，上了停在外面的馬車。當輕禾問她是不是要回宮去時，她想了想，便說：“不回宮，咱們去找皇叔。”

　　雖然心里有些難過，但晏華予不會因此而耽誤了正事，反正出都出來了，順道去看看祁晏休，看看他是否，真的和陳家走得近……

　　馬車穿過街道，一路駛向了綏淵王府。晏華予坐在馬車里，不知不覺地想起了沈矜北說過的話，理智恢復后，她總覺得這有問題。

　　忽然，晏華予挑開簾子，問坐在外面的張竟遙：“皇叔最近有和沈公子見過嗎？”

　　張竟遙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長公主心情不太好，便答道：“好像，有。”

　　“什么時候，在哪里？”

　　“在……教坊司。”

　　教坊司……按照前世晏華予對沈矜北的了解，他是不會去那種地方的。

　　至于祁晏休，先帝喪期還未過，他去那種地方尋歡，難道不怕被彈劾嗎？

　　一時間，她也想不通，沈矜北突然這樣究竟是他變了，還是和祁晏休有關。

　　他們來到綏淵王府，稱拜見綏淵王，可卻被管家告知，祁晏休受陳家之邀，不在府中。

　　陳家，又是陳家。

　　無奈，晏華予只能離開，但隨后就讓張竟遙去安排人，查找祁晏休的蹤跡。

　　…

　　夜里，京都的燈火被點燃，一處雅致的亭臺水榭處傳出幾道歡聲笑語。隨后不久，祁晏休帶著人走出來，與送行的幾人拜別。

　　祁晏休走在前面，楚玄拿著一件斗篷跟在他身后。他們拒絕了他人的相送，打算自己走回去，然而才剛走過一條巷子，就看到前方有一輛馬車，停在他們必經之路的地方。

　　車簾挑開，里面露出一張臉來。

　　“皇叔，這么晚歸家，侄女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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