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需要
這幾天連奕左眼皮老跳,他原本不會信這些所謂“左眼跳災”的迷信說法,可被夢里的白大褂整治過一次后……他心有余悸。
揉了揉眼睛,往后躺在柔軟的座椅里,現(xiàn)下已經到凌晨兩點,他一個人在偌大的辦公室里,透過百葉窗能看到這片城市最繁華的地段在深夜里依然燈火輝煌。
將這幾天突然冒出來的大大小小的麻煩一一解決,重要的合作方那邊也只需要他本人飛到美國重新正式簽約便可。很明顯沖著整他來的背后黑手,實力不容小覷,下手并不重,好像只是用手指在他身上不喜歡的地方戳了戳,沒多大傷害,卻足夠令他不悅。
能戲耍他的人,要么擁有比他更高的地位與財富,他想了想那幾個名字,找不到大佬們下來對他降維打擊,玩過家家的理由;要么是他不設防的熟悉的身邊人……
連奕有叢林野獸般的對危險的敏銳直覺,這種本能在和宋之辭在一起后削弱了些,而威脅一近,他又能馬上嗅到那股躲在暗處的獵人的味道。直覺和邏輯分別占據了他的大腦,最后他選擇了邏輯,或者說選擇了信任。
宋之辭和紀琛一起去機場送他。他乖乖地低頭讓宋之辭為他系上駝色圍巾,大洋彼岸的冬天可比這里冷得多。連奕捧起宋之辭的臉,鼻尖蹭蹭他的,四目相對,不需要一句話,眼神仿佛會拉絲。
他們兩人優(yōu)越的外型,自然流露出的氛圍,活像在機場拍攝離別場景的電影演員,不少人路過時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紀琛則在旁邊的最佳觀賞位置,笑瞇瞇地喝著咖啡,“讓他一起去不就行了?”
連奕深深地抱著宋之辭,頭也不抬地對電燈泡說:“你能消失嗎?”只是很短暫的出差,最多不會超過三天,連奕想,下飛機,見合作方,談合同細節(jié),簽訂后飛回國,推開家門就能回到有宋之辭的家。
不必24小時都在一起,偶爾的小別也能給生活增添浪漫。更何況有宋之辭在身邊,他難免分心。他怎么如同戒斷反應一般,還沒有完整分開,心已經開始難耐。
登機時間到了。宋之辭看起來比他沉穩(wěn)得多,依舊是淺淺笑著,說:“我等你回來。”
紀琛擠進畫面框,“baby,我也等你回來!~”連奕用手掌摁住紀琛的臉,無視他的哇哇亂叫,輕輕吻了宋之辭一下。松開手,他對紀琛道:“做好你該做的事。”
“baby,放心吧。”紀琛知道他說得是幫他調查幕后黑手的事情,胸有成竹地笑著說:“你回來以后,一切都會恢復原樣。”
宋之辭站在原地凝望著連奕,直到登機口關閉。他在想他剛剛的表現(xiàn)是不是太冷淡了,對待要出差的男友,或許應該再熱情一些?阿栩在傳授戀愛秘訣的時候和他提過,“小辭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內斂了,你要再再再主動一點……”
一只手落在肩上,耳邊傳來紀琛的笑,“再看就成望夫石了。”宋之辭推了推眼鏡,鏡片擋住了他眼底的害羞,他始終對紀琛諸如“jessi的爸爸媽媽”和“望夫”的描述會有反應,感覺被誰徹底看穿一樣。
紀琛近看宋之辭,皮膚白皙,眼睛下有美人痣,睫毛很長,尤其被調侃時候,會像蝴蝶翅膀一樣微微顫抖。真是纖細脆弱的美人啊,他感嘆。
為了不讓紀琛看起來像網約車司機,宋之辭便坐他旁邊。“你們什么時候搬過去?”紀琛的手指一下一下輕輕擊打方向盤,他側臉對宋之辭一笑,“不是要同居嗎?”
“嗯,最近在整理,還有一些退房的事情要處理。”宋之辭答。
紀琛了然,隨后懶懶道:“連奕對你真特別。是吧?”他繼續(xù)說著,“讓我想想,你應該是他有生以來第一個同居對象。”
“其實你我都了解,能讓他做到這一步挺難的。足以說明,你對他來說,有多特別。”
宋之辭心里咯噔一下,連續(xù)兩次的“特別”像一個擺鐘從高處降落,將他整個心都震得微微晃動著,因為紀琛的語氣并不如他表面上和煦的微笑那般友好,而是暗藏著淡淡的,譏諷。
右邊是快速掠過的街景,忽忽風聲,宋之辭開了口,聲調沒什么情緒,“你想說什么。”
紀琛看了他一眼,贊許地評價:“你很聰明。”不像外面那些傻逼聽了他的話還沾沾自喜地令他不忍直視。他悠閑地開車,眼睛微微瞇著,突然談起了連奕的貓。
“你知道連奕為什么會養(yǎng)貓嗎?”
“他只說,想養(yǎng)貓了。幫他找了家貓舍,那么多可愛的小貓里,他選了jessi。除了它特別漂亮,更因為它是布偶貓,布偶貓聽話親人,正是連奕需要的。”
“連奕其實很好懂,就像他選你,我也不意外。”
“那么問題來了。”紀琛的眼神像從遙遠的高處,帶著悲憫的重量壓在他身上,讓他動彈不得,“宋之辭。你覺得你被他喜歡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對了,宋之辭在剛和連奕重逢那會,也常常在思考的問題:連奕為什么回來找他?這個問題來不及得到解答,他已經被連奕的攻勢攻破了防線,隨后節(jié)節(jié)敗退。
短短兩個月,他平靜的生活忽然掀起了風浪,他被推到舞臺的正中央,像命定的主角一般,和連奕重新開始,有浪漫的禮物,有溫馨的日常,還有肆虐的臺風夜,更有很多很多,他們一起經歷的事。
被愛需要理由嗎?
宋之辭麻木地按下電梯,安靜的上升過程中,理智終于重新掌握了大腦一回。如果對象是別人,或許可以不需要。但如果是連奕,一定需要。
“連奕不是一個戀舊的人,你們三年都沒有聯(lián)系,他突然出現(xiàn)追求你,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宋之辭怎么會不知道其中的吊詭之處。正是因為知道,所以他一開始才會對連奕的接近如此防備,可是越是防備,身上的破綻暴露得越多。
實際上,根本不需要紀琛提醒,連奕是怎么樣的人,有什么樣的缺點,他一清二楚。即使大學四年在他旁邊看得清清楚楚,在無數次失望里體會得刻骨銘心;即使在一起后,親手從他的車上摸到那張,還帶著香水味的曖昧對象的名片。
喜歡自由,喜歡玩樂的連奕,放棄大片森林,選擇他的理由……這個問題像個結疤的舊傷口,被紀琛撕開以后,再也無法自欺欺人的無視。
那個人說:早在你告白前就喜歡。
深情一定不是符合連奕人設的形容詞。宋之辭覺得電梯里有些缺氧,他蹲了下來。
原來他根本沒有他想象中那樣堅定,不過三言兩語的挑撥,居然會讓他狼狽至此。滿腦子充盈著不應該有的不安,猜忌,懷疑,甚至帶著目的來到連奕家。
如紀琛所說,答案就在書桌上。連奕的筆記本電腦開著,有個窗口是視頻剪輯軟件,點開,伴隨著他們的笑聲和說話聲,挪威旅游拍攝的視頻開始慢幀播放。
宋之辭全神貫注地看著,手指滑過電腦屏幕上連奕的臉,他坐在這里剪輯他們的vlog的時候,一定想著完成以后帶他一起看。連奕,總是會給他出其不意的浪漫。
反復看了好幾遍,他萌生了退意,現(xiàn)在停下吧。
他們現(xiàn)在很好,很甜蜜,很幸福,就算有偶爾的開小差,就算有一些他不知道的內情,只要他繼續(xù)裝作不知道,那么他們的關系也不會改變。
閉嘴不問,閉眼不想,忍耐一向是他所擅長的不是嗎?
“如果從一開始,就錯了呢?”
宋之辭再次呼吸困難,紀琛的聲音像魔咒一樣,緊緊地纏繞著他的喉嚨。特別是最后一句,如同尖銳的刺,深深刺進了他的死穴,“真相反正和你想象的愛情無關。”
真相。宋之辭突然對這兩個字產生了極其強大的恐懼。是知道真相,接受可能撕心裂肺的后果;還是永遠關上潘多拉的盒子,沉溺在這不知什么時候便會結束的虛妄中?紀琛很“仁慈”地給了他選擇權。
宋之辭無法抵抗,顫抖著雙手,最終還是按下了黑色錄音筆的播放鍵。連奕和紀琛對話的聲音從小小的盒子里傳出來,和令人難以置信的內容,錄音日期在他們剛在一起后不久。
錄音不長,短短幾分鐘。宋之辭重播了幾十遍。
聽到最后,他可以想象到連奕說話時的每一個表情,他的眉間會如何舒展,嘴角會呈現(xiàn)怎么的弧度,手指會不會撐在下巴和臉頰間。眼神呢?白茫茫一片里,宋之辭想奮力撥開霧氣去看清楚,連奕那雙極富演技的眼睛,會流露出什么情緒。
或許是與紀琛如出一轍的,譏諷。
錄音中,紀琛先問了這樣一句話,“活了這么久第一次見你這么上心。老實說,你是不是有把柄在宋之辭手上?”連奕的聲音很平靜,“我的命在他手上。”
紀琛切了一聲。“上次你說沒他活不了的時候,我就納了悶了。這世上哪有誰離了誰活不了啊?外頭的大情種也就算了,你?我不信。”
接著是輕輕的笑聲,和連奕講述的關于100天真愛詛咒的故事。宋之辭頭一回聽到超出認知的怪力亂神的事,但對象是連奕,連奕不會為沒有威脅的事情做出反應,從他的描述看來,這個詛咒將他逼到了求生的絕境。
紀琛在驚訝完他的經歷后,很快也接受了,只道:“我說呢,還以為你動了真心。”
“真心?我哪有這種東西。”連奕頓了頓,繼續(xù)說,“我只是需要宋之辭。”
好像有什么東西不動了。宋之辭摁住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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