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那你肯定也知道畫展的事情吧？”阿栩撅著嘴。

        “畫展？”林晟宇猶豫了，頭一回聽到這事。

        哼哼，阿栩一下尾巴翹到了天上，他滿足地吹著口哨，看來小辭心里他還是排在前面的。

        宋之辭解釋道：“工作室和xx畫廊合作，過段時間會舉辦畫展，里面有我的作品展出。”

        阿栩得意地攬住宋之辭的肩膀，“我們大畫家藝名，alex，你可記好了。”

        一向淡漠的林晟宇也神情微動，舉杯道：“恭喜你。”

        他有在近期的藝術領域專欄文章里，看過中國籍畫家alex獲得國際知名藝術大獎的新聞，沒想到，這個人，居然就是宋之辭。

        他們聊了好一會兒，林晟宇看了眼表，他問宋之辭，“我送你回去？”宋之辭婉拒道：“我助理會來。”

        哇哦，助理！阿栩的星星眼更加閃亮，他們家小辭果然是出息了。大約10分鐘后，張弛和flora斗著嘴進了酒吧，他們看到alex旁邊還有兩個人，自來熟地打了聲招呼，“hey~”

        張弛端起alex剩下的酒，嘗了一口，度數很低。他還是忍不住嘟囔道：“alex，你最好還是不要喝酒，不安全。”

        作為調酒師的阿栩聽了自然不高興，“喂，我是alex的好朋友，我調的酒根本不存在安全問題，ok？”

        張弛將雙手立在胸前，頻頻點頭道：“okok，我不是針對你。”阿栩在心里罵了一句，四眼仔。

        張弛從左邊小心地將alex扶起來。阿栩見四眼仔這么體貼地照顧著他的朋友，不滿的情緒也散去，對宋之辭道別：“小……alex，我們下次再約噢！”

        “春花，走了。”張弛一扭頭，flora正在搭訕林晟宇，“你好，我是flora。你喜歡畫嗎？alex的畫展你會不會來？”

        他嘴角抽搐，揚起尷尬不失禮貌的笑臉，架上她的肩膀，“不好意思，這是我鄉下的表妹，叫春花。打擾到你了，我現在就把她回收。”

        到了車上，張弛開始了老媽子碎碎念模式：“alex，以后你要出門還是帶上我或者春花吧。萬一有什么意外，boss那邊，我真的沒法交代。”

        宋之辭看著窗外，聲線無波瀾起伏，“能有什么意外。”

        “alex，你的……”

        “張弛。”flora插進對話，暗示他閉嘴。

        她換了一個輕松調皮的語氣，“alex，我們只是想跟著你一起玩。我們在國外長大，對國內還不熟悉呢。而且你的朋友們那么帥氣，我和張弛正好一人一個，多好啊。”

        張弛驚恐地看了她一眼，一人一個，春花要的估計是搭訕的帥哥，他的那個是誰，橙發的臭臉調酒師？他才不要啊。

        熟悉的斗嘴聲中，汽車輕輕搖晃，宋之辭昏昏欲睡。手機響起來電，他接起來，是李準。

        “喂，lee。”

        “alex，感覺怎么樣？”

        “還行。”

        “如果有任何需要的，都讓張弛他們去辦。”

        “嗯。”

        “畫展那邊我已經談得差不多了，你不需要擔心。你的作品一定會成功展出。”

        “好。”

        張弛和flora豎起耳朵聽alex和他們boss講電話，每一次都不得感嘆，boss的耐心實在是好得沒話說。換成他們兩個任何一人，都沒辦法一年如一日地去捂熱誰的心。

        曾幾何時，事業有成的李準身邊圍繞著好幾個不同的曖昧對象，可謂，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后來碰上了alex，好家伙，一整個像秋天往南飛的大雁，朝著alex的方向一心一意。

        其實宋之辭不是刻意要對李準冷淡，這只是他現在正常的態度。李準像他的父親一樣，事事關心他，為他細心整理好一切。而他作為畫家，能做的就是配合工作將畫展辦好，其他，關于感情上的事，他不可能給予任何回應。

        老實說，一舉成名對他的人生而言是個意外。辦畫展的確曾經是他的夢想之一，他追逐過。就像追逐暗戀的連奕一樣。

        后來他放下了，放下了熟悉且安穩的生活，放下了一切可說和不可說的欲望。離開那座城市時，他只帶走了自己。

        一個人旅行，看得多了，感受多了，站在懸崖之巔聽風聲，一望無際的像綠色海洋的草甸柔軟地讓他想落淚，那時候，他覺得他還是喜歡畫畫。

        就這樣畫著畫著，有一個小朋友說他的畫看了讓人開心，如果能讓更多人看到而開心就好了。

        他便把畫發在ins上，不久便被李準找上了。李準是他的伯樂。后來一切的展開像海嘯，他不需要動，已經被卷上了頂端。榮耀，名利，視線，一齊向他涌來。

        沒有特別的感覺，只是接受而已。像海嘯一樣涌來的東西，也會痛快流走，對此他已經深有體會。

        李準繼續說著：“明天我要和畫廊負責人吃飯確定展出的細節，他們那邊提出邀請你出席，如果你不想，我會替你回絕。”

        又來了，李準的過度保護在他的周圍建造了一座透明的玻璃房子，將他隔絕在里面，替他做好一切決定。

        宋之辭有點厭倦了，于是他打斷李準的話，“不需要，我會出席。”

        “……好的。我將時間和地址發給你和張弛，讓他送你來吧。”

        前面路口出了交通小事故，張弛不耐煩地抱著方向盤。宋之辭從車窗看向前面的長坡和遠處的高架橋，無數個車尾燈匯聚成一道漫長地流速緩慢的光之洋流。

        在洋流里沉浮的人們，去往他們各自心安的地方。宋之辭閉上眼，他的故鄉，不在這座城市。

        “你的訂婚儀式是什么時候？”林晟宇問坐在對面的林殊。

        從國外回來后，林殊就住在他家。這幾天更是戴著那只明晃晃的訂婚戒指在他面前喝下午茶。

        “表哥，你怎么突然關心起我來了。”林殊放下杯子，調皮地托著臉，故意喊林晟宇為表哥。他們平時都是互稱名字比較多。

        “我只是希望你早點從我家搬出去。”林晟宇起初也對林殊和連奕要訂婚的事情感到詫異，因為他對連奕沒什么好印象。即使宋之辭不說，他能猜到當初他的執意離開一定和連奕脫不了關系。

        不過他們的事情已經過去兩年，而且結婚的當事人是林殊，當事人都不在乎連奕的過去，他更無權指摘什么。

        林殊可是個人精，和連奕湊到一起，兩個人也算是棋逢對手，旗鼓相當吧。

        這樣一想，林晟宇心里舒服了不少。但要和連奕成為親戚，過年時同桌一起吃飯，這件事想想就惡寒。

        林殊在對面觀察了許久，然后不可思議道：“表哥，你的面癱什么時候治好的？”

        林晟宇低頭喝了一口紅茶，抬頭時恢復了常態，“明天回你自己家住。”

        “一個人住會孤單。”

        “找你未婚夫。”

        “他最近好像在忙什么畫展，沒空。”

        畫展。林晟宇腦海里瞬間連接起宋之辭要參加的展覽。他不相信世界上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但還是開口問道：“xx畫廊是不是……”

        林殊點頭，“對，這個是他的。”

        林晟宇的臉色一下變了。

        “alex，你就穿這身？”張弛來接宋之辭去boss指定的飯店，推門一看，alex的衣服似乎不太正式。

        那肆意的淺金色頭發已經足夠惹人注目了，再配上這一身設計感極強的棉麻白灰色扎染漸變套裝，耳朵上兩條橫穿而過的前衛的錐型骨釘，的確很有藝術家的氣質。

        可去那種高級場所，還是見重要的大老板，這樣真的合適嗎？張弛不敢確定。

        宋之辭不覺得有什么，他本來就不是為取悅任何人穿的衣服。這些看似浮夸的飾品，是他在國外各個地方旅行時，買下的紀念品，每一件都有故事，他很喜歡。“走吧。”他說。

        從光線較暗的車廂里轉換到豪華飯店富麗堂皇的走廊，太過刺眼的燈光，讓他的瞳孔微微地收縮，下意識舉起手擋在右側額頭。

        走廊盡頭的黑色木門，兩位服務員恭敬地守在兩旁，lee剛才給他發消息說他已經在里面了，讓他不急，可以慢慢來。

        這時，林晟宇給他打來電話。“宋之辭，你上次說要辦畫展的地方是xx畫廊嗎？”上來就是略帶急切的問句，他頓了頓，答道：“對。我今天正好要和畫廊負責人吃飯。”

        林晟宇握緊了拳頭，他不知道怎么提起那個名字，他和阿栩都是那么默契的從來不在宋之辭面前提起那個人。嗓子發干，生澀地像感冒了，“你不要去。”

        “什么？”宋之辭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他已經來到了木門前，準備掛斷電話，“晟宇，我晚點回復你。”

        “你不要去吃飯。因為畫廊的老板……”宋之辭聽到這里時，雙門已經為他大開，他看著坐在主位的男人，僵在門口，握著手機的右手垂下去。

        手機那頭傳來林晟宇的聲音，“是連奕。”

        所有人已經到齊，除了連奕外，還有幾個畫展策劃人。lee招呼著宋之辭，向眾人介紹。在一片贊美夸耀聲中，宋之辭靜靜地坐下，迎上連奕對他投來的毫不遮掩的打量目光。

        策劃人也站起來介紹他們的人員，最后再用敬仰的語氣說道：“這一位呢，就是xx資本的董事總經理，連總。”

        宋之辭勾起嘴角，神態自若，“連總。好久不見。”

        很難用語言描述看著宋之辭進門到坐在他對面的心情。在知道alex就是宋之辭后，連奕很好奇，分別兩年，昔日的朋友和戀人，現在是什么樣子。

        于是他見到了，那個人變得和他記憶里毫不相像。

        近乎遮住整個額頭的淺金色頭發，細碎的發尖垂在眼皮上，有種慵懶的頹廢感。白皙的皮膚在金色的襯托下，更顯得纖薄如紙。而耳朵上的金屬飾品又仿佛在說，他并不好惹。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很難將面前的人和【宋之辭】畫上等號。他的舉止也變了，沒有了容易看穿的緊張局促。

        很自然，很大膽，甚至先他一步在眾人前主動表露他們過去的關系。

        這是宋之辭遲到的叛逆期嗎？他也營業性地笑了，“好久不見。”

        旁邊的人紛紛驚異道：“咦，連總和alex以前認識？”

        連奕將問題又拋給宋之辭，“alex，你說呢？”

        面對周圍熱切的視線，宋之辭道：“連總和我是大學同學。”

        “噢噢。”“那可真是巧啊。”……

        這頓飯吃得很順利，因為alex和連奕的這層關系，幾個策展人拿出了一百分熱情，和lee討論著畫展的各個事項。

        酒過三巡，聊得興起，恨不得明天就把alex的畫鋪滿畫廊，印上“本世紀最值得期待的畫家”幾個大字，讓alex在國內一夜成名。

        他們這么賣力，當然是看在連奕的面子上。可仔細觀察，連奕和alex之間的氣氛，又好似并不像熟悉的校友，反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流在涌動。

        宋之辭垂眸飲了一口清香滿溢的花茶，感覺到連奕依舊在看他。而當他抬頭時，方才的視線仿佛是他的錯覺。

        連奕正在側臉聽旁邊人講話，他依然是人群里明亮的焦點，風格變得沉穩，不耐煩時手指會敲打桌面的習慣還保留著。中指的訂婚戒，只一眼，宋之辭便移開了目光。

        觥籌交錯間，連奕突然不明白他為什么要花時間來吃這頓飯。和舊情人敘舊？目前看來他們根本無話可說。

        而且越看宋之辭如同局外人一般淡泊從容的樣子，他反而開始躁動。

        他本來想看到什么？

        這不過是一段普通而短暫的戀情，沒什么特別。他對自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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