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華在吉原后面的位置坐下，放下書包和從前臺領來的教輔資料，這才注意到左邊的棕發男生一直在看著他們。

        看他的校服，應該和她是同校生。

        “你好。”她打招呼。

        “你好。”男生微笑地回復。

        吉原此時從前桌轉過身來，“風間同學，你先用我的筆記吧，不然會跟不上進度的。”

        “怎么，吉原也要像那位前臺小姐一樣瞧不起我嗎？”黎華接過筆記，忍不住打趣。

        其實她上一世工作后她性格還挺嚴肅的，但久違地重回學生時代，她就不自覺地變得愛開玩笑起來。

        這感覺就像每逢過年跟哥哥姐姐家的小孩撒嬌，非得賴皮要他們手里的零食一樣。

        尤其是跟吉原這樣乖巧正經的人相處，她就變得格外不正經起來。

        受寬松教育政策的影響，平成年代日本學校教育強度下降很多，以進學為目的的學生基本上都會在課后上補習班，也即私塾。

        相較于學校，私塾的教學內容難度更大，作業力布置得也更多。

        高中一星期只上五天課，放學后學生去補習班寫作業，會有老師坐班答疑。周末的上午補習班會組織上課，下午學生可以選擇在補習班寫作業，也可以回家寫。

        補習班的老師會出版本私塾的教材和作業，假期期間補習班還會組織集訓，集訓安排跟中國高三時期學校的安排很像了。

        日本高中分為三個學期，她現在的階段就是高三第二學期，第三學期在次年的1月到3月，這一學期主要備考中心考試和目標大學的校內考。

        所以，他們所在的這個補習班布置的作業內容都很多，有時候甚至達到一周一冊練習題的程度。

        翻完筆記，大致了解學習內容之后，黎華把筆記還給了吉原。

        “吉原同學，要考上東應大學需要多少偏差值呢？”她順便一問。

        吉原呆住了。拿著筆記的手一下子沒收回去。

        “東應大學？風間同學是跟我開玩笑嗎？”

        “沒有哦。”黎華面無表情。

        “怎么樣，都需要70以上吧……大概。”

        “soga。”

        “不過，風間同學你知道自己的偏差值有多少嗎？”

        “額……哪里可以知道偏差值？”

        “……”吉原滿頭橫線。

        夜神月一邊做題，一邊聽著旁邊的對話，扯了扯嘴角。

        坐班老師來了之后，教室安靜下來，只留筆尖在紙頁上劃過的沙沙聲。

        黎華并沒有做題，她翻看從導學老師那里領來的資料，拿起本子做標記。

        中心考試相當于日本的高考統考，一共六科。具體考試科目視出愿的大學要求而定。一般都要在確定六科中選擇1—6科，大部分學校都要考4—5科。

        日本高考也分文理科，考文科的學生要在【歷史地理】和【公民】中選兩科考試，理科則是從【綜合理科】里選考兩門。

        東應大學中心考試要考5門，想要獲得校內考資格，考試的平均正確率要達到90以上，但這并不是一個硬性標準。

        東應大學總體偏差值基本在75以上，文科分三類，文一對應政法專業，文二對應商經專業，文三則是文學教育類專業。

        文三相較來說偏差值會低一點，但也不會低太多。

        上一世她本科學國際政治，輔修法學，后來赴美學了一年法律，從事的也是法律行業，工作內容跟商貿息息相關，文一和文二對她的吸引力并不大。

        重來一次，她想試試學文學專業。

        必考科目中，【外國語】可以選漢語，當然就算考英語也沒問題；【公民】科選考政治經濟，【歷史地理】科選考世界史。

        以上科目她的基礎不差，通過背誦和刷題熟悉知識點和試題方向，應該問題不大。

        這樣看來，只要解決了數學和國語（日本語），四個多月考上東應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看完所有資料后，補習時間也要結束了，教室里的學生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喲，吉原同學，好巧啊。”

        剛把書本收進書包的黎華聞聲抬頭，只見兩個穿得流里流氣男生把手搭在吉原研一肩膀上。

        “小島同學，元谷同學……”吉原的聲音弱弱的。

        “前兩天給的錢完全不夠花呀，”元谷朝吉原伸出另一只手，“如果這次還給那么少你說不定會有麻煩哦～”

        旁邊的小島隨聲附和。

        黎華看了周圍，坐班老師已經走了，班里的同學也走了一大半，只剩下前排的兩名同學和她左邊的棕發男生。

        以她和吉原的身板，根本沒辦法硬碰硬。

        小島和元谷不認識她，她此時有什么動作并不會引來他倆的注意。

        想到這一點，黎華悄悄打開了手機錄像。

        這個年代的手機很少有錄像功能，多虧了原主是個追星族，為了隨時隨地拍到偶像的視頻，花大價錢買到具有錄像功能的高端手機。

        她走到棕發男生旁邊，將手機塞到他正欲背書包的手上，低聲耳語，“幫個忙錄一下，拜托了。”

        男生有些驚訝，但還是點了下頭。

        黎華松了一口氣，轉身走向吉原那邊。

        小島和元谷的勒索還在繼續，甚至有了要動手的趨勢。

        夜神月看著手里的手機，將桌上的書包放下來，抽了幾本書擋住手機機身，人也坐在了座位上，拿了只筆假裝學習。

        對于那女生的行動，他還是有些意外的。

        好吧，他就看看她會怎么處理。

        “天哪！”

        他聽到女生夸張的聲音。

        “真的是小島同學和元谷同學嗎？”

        他用余光掃視，看到女生雙手托臉，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是誰？”小島皺眉，一臉警惕。

        “你們不記得我了嗎？我是隔壁班的風間芙子。”黎華立馬回答。

        小島還是沒什么印象，這時元谷用手肘頂了頂他，不屑道，“你不記得了？是隔壁班那個滿腦子流河旱樹的花癡女啊。”

        小島頓時記憶回籠，“啊！那個上學期一開學就拿著巨型人偶到學校陪讀的女人！”

        黎華一愣，沒想到衣柜里那個流河旱樹等身抱枕還有這種經歷。

        “是啦，就是我。”黎華假裝很開心的樣子，繼續道，“話說回來，你們真的是小島和元谷嗎？你們是在勒索同學嗎？”

        “什么叫勒索，那可是吉原自愿給我們的。”小島辯解。

        “也就是說，之前好幾次勒索不是勒索，都是吉原同學自愿給的錢嗎？”黎華追問。

        “那當然啦。”元谷回答。

        “這樣啊，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勒索呢。所以你們每次這樣對待吉原同學，只是你們之間特有的互動方式咯。”

        “吉原，你說是不是啊？”元谷推了吉原一把，威脅道。

        “是……是的。”吉原被迫承認。

        “可是吉原同學不是很窮嘛，他肯定給不了你們太多吧。”黎華做作道。

        “可不是嘛，每次不到一百塊打發叫花子呢！”小島不忿。

        （不以日元為單位，大家就當作人民幣來看，比較有實感。）

        03年，隔三差五100塊，看來吉原家境也沒有很差。

        “我就知道！”黎華上前一步，“小島同學和元谷上學期還撿了我的偶像相冊還回來，怎么可能會是勒索同學的不良少年。”

        “小島同學，元谷同學，你們來補習班很久了吧！”黎華兩眼放光。

        但風間芙子的外型像瘦版貞子似的，這種表情不僅不可愛，反而還很驚悚。

        小島和元谷雙雙退了一步，畢竟在他倆眼里，風間芙子是個腦回路清奇的怪人。

        “是又怎么樣。”元谷全身呈防御姿態。

        “那你們的數學一定很好吧！”黎華又上前一步。

        小島和元谷相顧無言。

        “我想考東應大學，可是我的數學太爛了，連簡單的價格都不會算，我太需要你們的幫助了！”黎華委屈道，“就像最簡單的，假設吉原同學每天給我100塊，過了一個禮拜我就不知道吉原給了我多少錢了……但是小島和元谷同學一定可以算出來吉原同學一共給了你們多少錢，而且你們每次的數額還不是整數，一定很難算吧……”

        “17865啦。”小島聳肩，“這有什么難的。”

        元谷給小島使了使眼色，但小島還沒接收到，風間芙子的聲音再次響起。

        “天哪太厲害了小島同學！”黎華趕緊從包里掏出二百五，雙手遞給小島，“請務必收下，這是我向你們拜師學習數學的費用！”

        元谷和小島沒想到會有這種神展開。

        元谷最先反應過來，他一把拿走錢，“哼，我們教你綽綽有余了。”

        放完話就拉著小島離開教室。

        “元谷，你這么快拉著我走干什么？”小島踉蹌地跟上，不解地問。

        “廢話，不走等著那個女人反應過來把錢收回去嗎？”元谷嘴角止不住上揚，“真是個蠢貨，這次收獲大發了。”

        “可這不是風間給我們的教學費嗎？”

        “你還真打算給那女人上課啊？”

        ……

        教室里，看到兩人走遠，黎華松了一口氣。

        幸好只是未成年不良學生，而不是社會閑散流氓。

        不然她的裝傻糊弄學根本沒用。

        “風間同學，你真的要小島給你補習數學嗎？”吉原一臉懵逼。

        “當然不可能啦。”

        “可是你還給他們教學費了啊。”

        “他們拿不到錢不會善罷甘休的。”

        黎華走到棕發男生面前，接過他給的手機，“謝謝你了同學。”

        翻開手機錄像，小島他們的動作以及她和他們之間的對話都被清楚地記錄下來。

        這個男生的拍攝角度剛剛好。

        “風間，你這是干什么？”吉原聞聲走過來。

        “證據啊。”黎華收好手機，問棕發男生，“同學，你叫什么名字？”

        “夜神月。”棕發男生回答。

        “夜神月同學你好，我是風間芙子。我請你們喝奶……喝飲料。”

        日本假名對應的漢字有多種，黎華在聽到夜神月的名字時很平靜，并沒有察覺到異樣。

        “話說風間你要找人補習數學，還不如找夜神同學呢。”吉原背好書包，提了一嘴。

        “啊？”

        “他可是每科滿分整個中學期間霸占年級第一寶座的人誒。”

        黎華聽著吉原的話，就在她要轉身去拿自己的書包時，夜神月合上他的筆記本。

        她的余光不經意掃過扉頁，“夜神月”三個漢字讓她一下子頓住。

        棕發，近180的身高，年級第一。

        十年前看的某部動漫的記憶紛至沓來，不對，這應該是漫畫世界，動畫里夜神月高三是在06年才對。

        怪不得這個世界很多東西跟上一世完全不一樣。

        麻煩的事情是，她根本不記得夜神月撿到死亡筆記是在什么時候，她唯一能確定的是，事情就發生在下半年。

        “風間同學？”清冽的男聲從頭頂傳來。

        風間芙子回過神來。

        沒事，風間芙子一家在《死亡筆記》的故事里從來沒有出現過，應該只是平平無奇的背景板。主角團之間神仙打架殃及不到她。

        不，背景板才可怕。

        她連自己會不會被筆記本寫死，什么時候被寫死都不知道啊。

        這種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我沒事，我只是驚訝原來年級第一的夜神同學居然這么帥。”風間芙子笑著說完，回到自己位置背起書包。

        不對。

        她說謊。

        她分明是在看到自己的筆記本之后才露出那種表情。

        夜神月看著扉頁自己的名字，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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