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齷齪
楚臥云沙啞著嗓子吼:“滾開!”
他劇烈掙扎,龍邪一下子差點捉不住,只好把他緊緊摟在懷里,驚惶地認錯:“師尊……師尊我錯了,你別這樣,你醒醒……師尊,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從來沒有害過你。你打我罵我,你殺了我!”他哽咽著低吼道:“就是,別不要我……”
哭訴居然有效,楚臥云平靜些許,手緊緊地抓著龍邪的后背,指尖殘血蹭在上面,龍邪的衣服本就一片暗紅鮮血,此刻更加分不清是誰的血。
龍邪在他耳邊輕道:“師尊,我好怕……”
楚臥云不動聲色松了口氣:總算降住這冤家了。
盡管的確很崩潰,但他神志的扭曲程度還比不上劇情的崩壞程度。裝瘋賣傻是為了嚇住龍邪,以免再發生不可挽回和不可描述的事情。
在龍邪說要把心挖出來給他看的時候,他有預感,龍邪下一秒可能真會這么做,那神情,像一匹群獸圍攻的孤狼,什么事都做得出來。而當龍邪滿腹怨懟責怪他不解心意的時候,他又有預感,這孽徒啥禽獸不如的事情都干得出來。(自行體會)
總而言之,為了阻止徒弟撒癔癥,他只好先人一步撒更厲害的癔癥。結果證明,還真有效。
楚臥云緩緩閉上了眼睛,剛要開口,睜眼看到灰紫色蒼穹上,密密麻麻朝這邊飛來的人。
來不及了!
“給我滾!”楚臥云撕扯他的胳膊。
“不要!除非師尊殺了我,否則我絕對不會……”龍邪快要控制不住懷中之人的力度,“師尊,咱們回霧隨島,你拿板子抽我,拿刀劈我,用劍刺我,好不好,我們回去,你想如何便如何,好不好……”
楚臥云急得亂蹦。再不走,你就要在潛虛鼎里開怪修煉好多年,別說見我了,連個會喘氣的都見不到。因為在那種荒蕪壓抑又恐怖的地方呆得久了,心情給整抑郁了,又由愛生恨什么的,那你出來之后,我豈不是更慘!霧草有道理!我快被自己說服了怎么辦!
楚臥云打算抓緊暴一波力量,試著把他震暈再藏起來,背后傳卻來一聲大喝:“狗賊!放開他!”
楚臥云閉上了眼睛。終是來不及了。
沒救了。
一聲怒吼讓龍邪回神,他這才觀察四周。一時間,周圍竟然冒出了數百張面孔,立足在數十步遠的地方,或是御劍懸于半空觀望,修士和邪修都不打了,絡繹不絕趕來,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半球形空間。包圍住里頭三人,也包圍住他的生機。
正邪兩道,數十門派,上千修士,只見一個白發魔族強硬地鎖住一名道門修士,而那修士,在劇烈掙扎。眾人劍拔弩張,戰意齊刷刷對準了那名白發魔族。
世人皆知,天生白發的唯有魔界龍族。
第一發襲擊來自那個怒吼之人,天地間兩道劍芒,卷攜著摧枯拉朽的力道而來。龍邪倉促躲避,卻被楚臥云抓住了實時機,彎腰一試巧勁兒,脫離他的禁錮,轉眼又被一雙有力的臂彎擒住。龍邪胸腔里發出一聲驚叫,惶恐又不甘。
有人叫了起來:“啊!那人是圣虛子!”
“楚師伯!”逍遙宗的人也到了。
楚臥云憤憤不平道:“牧師弟,你來得太快了。”
“趕早不趕巧。”牧離塵瞥他道,“老遠看到這邊的動靜,你怎么……你剛桀桀怪笑些什么。”
楚臥云落地站穩,又一踉蹌:“我剛桀桀桀地笑了?”
e=(o`)))唉!反派的刻板印象怎么也逃不過!
“嗯……”牧離塵有點不自在,放下楚臥云,“那人是誰?發生了什么事?”
“……你認識的。”楚臥云突然道,“小心!”
龍邪兇惡地釋放出魔息,打向牧離塵,牧離塵反應力也不賴,舉劍抵擋,居然承受不住,子彈般向后彈去,背部重重地撞向一排枯樹,連續三棵攔腰折斷。
“不準……動我的人。”飛沙走石,煙塵漫天,散去后,圍觀眾仙門中人見此白發龍族怒意掀天,重瞳再一次顯現,發出驚嘆又驚悚的抽氣聲。
抽氣聲還沒止息,牧離塵嘴角帶血地返了回來,抬手擦掉血,眼神犀利冷冽,俊氣逼人。楚臥云豎起大拇指,不虧是在主角前期能與之一戰的大佬。
待牧離塵看清那人是誰,簡直目眥盡裂:“是你!?畜生!”
楚臥云從沒見牧離塵這么憤怒過,他吼道:“魔族宵小,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說!這兩年你留在逍遙宗,安的什么心?!”
龍邪還沒說話,清虛派的某位長老急吼吼地喊:“他是龍族!是他拿的潛虛鼎!”
“交出潛虛鼎,我們念及道義,留你個全尸!”
“他還害死了北辰君!”
“什么!掌門師尊死了”某個清虛派的小青年如喪考妣。抱頭痛呼,“我殺了你——”揮舞長劍飛奔而出。龍邪雙目四瞳,直勾勾盯著楚臥云,看也不看那青年,只輕輕抬起了手,一道濃郁的黑色魔氣,聚集在掌心。
“阿邪不要!”楚臥云大叫一聲。龍邪卻沒有聽話,攻擊說放就放,一道猩紅的血漿濺到天上。
所有人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看清之后,又齊齊松了一口氣。
那黃衣青年被牧離塵拖著衣領子甩了出去,而牧離塵卻因為躲避不及時,手臂受了那一擊的余威,鮮血淋漓,幾乎不能持劍。
“牧師弟!你如何了?”楚臥云迫切想知道他的傷勢,往前跑了幾步,眼前一道玄色的影子擋著。
龍邪不知何時變出了一身狂野的銀邊玄色大氅,穿上更合身,那肩膀寬闊,雙腿修長,腰腹緊窄,如地獄走出的修羅神,面孔白得可怕,眉骨深邃,里頭四只眼瞳神秘又詭譎,不論男女,老幼,仙魔,都會驚嘆于這幅完美軀殼。
見勢頭不妙,牧離塵正要回援,楚臥云卻道:“牧師弟,別過來!”
牧離塵僅剩的手握劍握得骨頭快要崩裂:“他想干什么?!”
“你別過來!”楚臥云厲聲重復。
他記得在這場荒唐的混戰中,牧離塵斷了一只手,從此逍遙雙劍之威名,不復存在。
他沒想到,原來是這樣“斷”的,僅僅為了救一個不認識的路人甲。好在現在看起來手還能動,比原著里齊根斬斷好了太多。
事后,《龍傲踏仙》的原作者并未描繪牧離塵斷手后的心理狀態。再后來,這個角色漸漸淡出小說,因為隨著劇情推進,逆天高手層出不窮,他逍遙宗天花板的武力值也不夠看了,寫出來也不會引起什么反響。
英雄末路,大抵如此。楚臥云改變不了龍邪的命運,那說什么也不能讓他的小腳牧師弟按著大綱走!
“聽我的,回去。”說完,楚臥云又神色一動,嘴唇很快地動了片刻,像是在密語傳音。
比較近的距離,如果兩人約定好一個暗語,是能夠直接傳音,而不被其他人發現的。這是逍遙宗前任掌門盛陽子獨創的小法術,只教給了三個親傳徒弟。
收到訊息,牧離塵眉頭壓緊面露不甘,卻依言退到人群中。
空地中心,又只剩下兩人。
龍邪緩緩走進,他的腳步變了,十二三歲模樣的他,步履沉著又輕快,而現在,緩慢卻無比沉重,恍若從修羅地獄中走出。真的有點魔界至尊睥睨眾生的意思了。
距離不斷拉近。
楚臥云在強烈壓迫感的包圍中后退,腳下不穩,忽然手背打到了一個又長又硬的東西。
他垂頭一看,是蒼嵐劍。
龍邪奮不顧身救他時,被慘烈抽打時,飛出去插/在地上的蒼嵐劍。
無奈地嘆息,反手一握,抽出劍,對準前方。
他其實清楚,龍邪才是蒼嵐劍的主人,只要他稍微一召喚,蒼嵐劍就會生出反抗之力。
但龍邪卻沒有,只默默地望著自己。不去管四周怪異的目光和喊打喊殺,小心翼翼的探出手去,微微顫抖,想要抓住什么不存在的東西。
靈力匯入劍刃,發出耀目炫白的劍茫。
楚臥云面如死灰,滿臉血痕,語氣寒意徹骨——
“交出潛虛鼎。”
龍邪懵懂地搖頭,楚臥云以為他現在應是憤怒狂暴的,沒想到卻還是那副懦弱的,乞求原諒的態度。
“不是我,師尊,你信我……呃……”
視線下移,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沒入胸膛的一劍。
那把劍,不是什么高階靈劍,壓根不會對他造成嚴重的傷害。他費盡心思給劍取名,像一個珍重的承諾,要用劍守護在意之人。而那人,卻要用這把劍,來殺死自己。
恍如天地失色,萬物消亡,白茫茫的一片,沒有魔氣,沒有妖獸,沒有眾修士,只有煢煢孑立的兩人,相互凝望彼此。一個凄惶,一個冷漠。
日月無光,唯剩魔息與一縷淡淡的青煙。
有人激動振臂高呼:“拿下邪惡的龍族!”
掀起義憤填膺地附和:“拿下龍族!揚我仙威!拿下龍族!揚我仙威!”
群情激動下,復仇的情緒如燎原之火,聲浪中間夾雜了幾個聲音:“師尊!”
是金慈和刁俊杰他們幾個。
楚臥云大喝,話音以靈力加持:“都別過來!”
他喝退眾人,龍邪好像又窺見一絲生機:“你信我……”
楚臥云用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無悲無喜道:“你是何時,起的齷齪念頭。”
龍邪惶惶然呆若木雞。
“是我多管閑事,把你抱進飲冰室的那天;還是準你隨意進入房間,不分尊卑,任性妄為的時候……”每說一個字,他的心也像被狠狠抽了一下,咬牙舉劍,不退反進,“還是一年前,你處心積慮,打著生辰的幌子,伺候我更衣的時候……”
龍邪的嘴唇在戰栗:“師尊,我……”
“我的確不會猜。”楚臥云露出厭惡的神色:“我不識人心,你……讓我惡心透頂!”
“師……”
劍鋒毫不留情地向下一劃,一絲猶豫也沒有地利落。撕裂龍邪長到拖曳在地的袖子,一道長口子貫穿右臂,血很快淌了出來。玄衣未染,沒有觸目驚心的猩紅色,楚臥云卻感到那比剜在自己心口還要痛。
一切動作,都像被安排好一般,他只是一件冷冰冰的機器,只會遵照記憶里的故事走向,仿佛完全憑借本能這么做了。
事到臨頭,原本避之不及的這段,實際做起來,好像也沒那么艱難。
只是,為什么他不回擊,為什么他不反抗?
是了,我楚臥云的徒弟,生性純善,尚未嘗試過錐心蝕骨的痛楚和永墮深淵的孤苦。
他還沒有恨慘了我。
白光炸裂,楚臥云一劍劈開他的乾坤袖,稀里嘩啦,里面掉出了一些符篆,法器和雜物,還有一個籃球大小的青銅小鼎。
驚呼聲迭起:“潛虛鼎!”
“果然盜賊就是他!”
“偷雞摸狗的小賊,欺師滅祖的惡徒,你還有何話說?!”
龍邪如遭雷擊!麻木地立在原地,周遭的一切仿佛在離他遠去。
為什么?是誰放在他乾坤袖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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