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騙鬼
詩云還走了神,但是臉上看不出來。他們都走遠了,玄信又倒退了回去,他記得原地似乎還落了一只走神的蝴蝶。
走神的蝴蝶自己都沒意識到,還是勉夕叫人一聲“大人!”,這才神游回來。
“啊?”蝴蝶還沒反應過來“哦,去哪?”
大概是詩云還走神的樣子比較少見,玄信饒有興致的笑著端詳了他一番,看完才答“出了禁地旁邊有個鎮(zhèn)子,去那落腳。”
詩云還從袖子里揮出五顆石子,準備要落陣。
沈祠還挺驚喜,他們剛準備找石子,這不就有了嗎,“你還隨身帶石頭啊?”
“地獄里順手撈的。”詩云還敷衍的回答。
然后就看見玄信又站在旁邊勾著唇角無聲的笑。
詩云還“???”
“你劍借我一下。”詩云還向沈祠伸出手。
“什么?”沈祠沒聽清。
都說仙人的劍外人不能隨便碰,更何況“借我用一下”,可詩云還并不知道,他在地獄里用不上劍,只能徒手畫陣。
傳送陣較大,徒手畫就不大好看了,要是這里只有他和勉夕的話那還好,但是現(xiàn)在偏偏還多了個玄信和沈祠。
他正想再重復一遍,旁邊有人連鞘帶劍一起遞了過來,就橫在他的面前“用我的。”玄信說。
很奇怪,他第一眼注意到的竟然不是劍而是那人的手,骨節(jié)分明手指纖長,好看極了。
他自己也愣了一下,然后才伸手去接劍,低聲說了“謝謝。”
玄信的笑就沒停過。
長劍從鞘出,劍刃干凈的能當鏡子照,詩云還從劍面上看到了自己的樣子,銀發(fā)長睫,還算好看。
誰能想到,第一次看見自己的樣子竟然是用劍,也就地獄里沒有鏡子,不然他能一天照上十幾回,就專門欣賞自己。
劍刃劃在地上,刻下一道道陣法深印,先是連成圈再往中心畫。
詩云還畫的很隨意,手下沒多用力,反正只要有劃出來就行了,這種輕盈倒還給人帶來一種美感。
長發(fā)微動,發(fā)尾那點藍點綴了整片的白。
因為陣是圓的,所以詩云還畫的時候經(jīng)常需要轉身,就有那么一下,玄信看出了神。
他拐彎的一瞬間,長發(fā)被風吹的往臉前刮,遮了詩云還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又是垂著眸的。
他忽然發(fā)覺,即使是過了一百年,詩云還那清風明月的氣質也依舊沒變,風韻猶存。
“讓一讓,你擋著我了。”玄信走神期間,詩云還的陣已經(jīng)畫好一半了。
勉夕和沈祠都懂得要避開他接下去要畫的地方,偏偏畫到這了玄信卻沒動。
玄信低頭看了看,他的劍就在他腳邊立著,握在詩云還干凈的手里,之前的血跡已經(jīng)沒了,明顯的,他特意去擦了。
玄信又是莫名一笑,抓上了詩云還的手,劍刃劃過地面,從他腳下繞了過去。
詩云還一怔。
“沒人告訴過你中間圈畫的越大能傳的人越多?”玄信問。
“哦。”詩云還還真沒想到這一點“應該有,但是忘了。”
陣法明明都記得,偏偏教他的人忘了是誰,要換成人間話來說,那就是大逆不道了吧。
管他逆不逆道不道的,先畫了陣滾出這里再說。
自那句教導般的提醒以后,玄信就再沒說過話了,沈祠和勉夕也格外安靜。
也可能是因為后半個陣畫不到他們站的位置,所以無話可說。
最后一道畫成,詩云還收劍回鞘,丟還給了玄信。
玄信伸手接劍,掛回了腰間,劍柄上還殘留著詩云還的體溫。
靈力注入,大陣藍光輝映,陣法運轉,五石磨地環(huán)繞。
陣中四人的身影都漸漸淡化,詩云還手里還攥著靈力,鎖定傳送位置。
無形鎖未解,手腕又溢出了血。
禁地之外,夜幕之下,白雪零落,雪夜里走出四個人影,一個走在最前,后面跟著兩個并排,并排的左邊那個衣袍后還縮著小小一只。
毫無疑問,那一小只就是勉夕。
至于前面的三位,也可想而知了。
鎮(zhèn)子還算熱鬧,街道兩邊陳列著各式的亭臺樓閣,家家燈火通明喧嘩不斷。
四人先是找了一家客棧落腳,調節(jié)靈力運轉,休息了片刻。
又見時刻尚早,決定去鎮(zhèn)里走走,放放蝴蝶。
蝴蝶被關了一百年,也樂意重新看看這人世間。
夜色里,一個輕飄飄的白色身影游逛過街市,走到小鎮(zhèn)盡頭,倚靠在一棵雪松下,看面前屋檐下燈籠明火,見落雪從屋檐傾瀉,望天邊淺云下半露的明月。
他抬手在身側的院墻上刻下這么一句詩行——彼時來日尚遠,人世云雪未變。
距離他上一次看到人間的圓月,已是百年,此時的星月應當也亦如從前。
人間變了好多,可能是失憶的緣故,又好像什么都沒變。
他仰著腦袋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白有“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那他呢?舉頭會了,明月也有,低頭呢,低頭思什么?
故鄉(xiāng)都不記得在哪了,又何談思念。
他就這么站在雪里,任憑冬雪染白銀發(fā),寒風吹熄指尖溫度,積雪覆蓋過腳踝。
雪下久了,夜幕下的人影也漸漸被隱去了大半,他無動于衷,依然抬頭望著天空,左邊是院墻,右邊是茫茫雪地。
“詩云還。”
他聽見有人叫他,后來發(fā)現(xiàn)是自己聽錯了。
“詩云還。”
現(xiàn)在又發(fā)現(xiàn)自己沒聽錯,身后確實有人在叫他。
他一回頭,就見有一只大白鳥,經(jīng)過川流不息的人煙向他走來,手里還半拎半提著一籃包子,只是淺淺用手指勾著,有些吊兒郎當?shù)哪印?
大白鳥姓玄名信,朝他騰空丟了個包子。
詩云還先是伸手接,包子握在手中熱騰騰的,空中漫起水霧,“鬼不用吃東西。”他道。
“那當個暖手的吧。”玄信自己也抓了個包子在手中拋著玩,又走近了雪松,與他同倚在樹下啃起了包子。
詩云還思考片刻覺得也行,于是捧著包子暖手,抬頭繼續(xù)看天邊美景。
因為某人在旁邊的緣故,他看風景看的并不專注,也可能是包子太香,本來抬著的腦袋漸漸的就低了下去,一雙明眼直勾勾的盯著包子看。
他忽然就明白低頭要思什么了。
低頭思包子啊。
玄信大概是笑他思包子吧,偏過頭就開始抖。
詩云還不明所以,一臉迷茫的看向他“你笑什么?”
玄信“我沒笑。”
詩云還“那為什么抖?”
“冷的。”玄信從容不迫。
詩云還一臉麻木,臉上明晃晃寫著兩個字——騙鬼。
對,就是在騙鬼。
玄信估計是感受到了他的無言,回頭往他嘴里塞了個包子“吃吧。你是活鬼,人修成的,不吃不會死,反正吃了肯定更好。”
詩云還嘴里叼著個包子,手里還捧著一個,“唔?”了一聲,大概是在問為什么。
玄信蝶語十級,不用詩云還再翻譯就自己開始解釋了“哪有為什么,你半人半鬼的,吃就對了。”
于是詩云還也開始啃起了包子,一手一個,還都是肉餡的。
他吃完一個,玄信就給他再丟一個,玄信丟一個他就再吃一個,活生生搞成了飼養(yǎng)蝴蝶。
偏偏玄信自己還不吃,就笑著看他一個接一個,眼里笑意一直未褪。
他忽然覺得詩云還這樣也不錯,除了關久了傻了點其他都挺好。
兩人同倚冬日雪松之下,白衣飄飄站在小鎮(zhèn)盡頭,此清風明月之景,若是能一直如此甚好。
天公卻不作美,此番此景沒能維持多久,雪地上的悠悠氣氛被一聲撕心的尖叫打斷,而后是更多人驚慌失措的喊聲。
“沈祠!”玄信驟然起身,把剩下的包子遞交給了詩云還。
詩云還轉手把包子掛樹上也跟了過去。
師徒之間總會有一種默契,師父一叫,徒兒說事,師父點頭,事說完了。
這種默契在玄信與沈祠之間就被發(fā)揮的淋漓盡致。
他喊完名字還沒來得及說下文,沈祠就開始解釋了“徒兒不知!看樣子是哪家仙門追邪祟追到這兒來了!”
他話音落下,鎮(zhèn)里響起一聲轟吟巨響,一道劍氣橫掃而過,天空映出淺粉輝光,桃花滿天落。
玄信剛走出兩步,又覺得有這徒弟在自己好像沒啥必要出手,于是又退了回去。
詩云還有點懵,見他退回來,自己剛抬起的腳也收了回去“怎么了?”
“沒事。”玄信從樹上拿下籃子,丟了個包子給他“飛了只蚊子過去。”
詩云還接過包子“冬天有蚊子嗎?”
玄信“冬天有蝴蝶嗎?”
詩云還“……有啊。”
他就是。
玄信“那不就行了。”
詩云還“……”
沈祠辦事速度相當,前幾秒還在抓邪祟,后幾秒邪祟就已經(jīng)抓到手了,拖著一麻袋扭曲亂動的東西過來跟玄信交差,身后還跟著幾個瞪著眼兒頗為震驚的仙門弟子。
他將麻袋套了層威壓,鎮(zhèn)住邪祟,然后丟到了玄信腳邊“吶,桑纏。”
玄信將籃子掛回了樹上,撩起衣袍蹲下身,將麻袋拉開了一點,詩云還拿開嘴里叼著的包子也把頭伸過來看,就見麻袋里差不多裝著三四頭名為桑纏的邪祟,全身烏黑,呈長條狀,在狹小的袋子里艱難的扭動著。
詩云還鬼使神差的就問了句“我算邪祟嗎?”
沈祠一臉震驚“你和這東西能比嗎?”
玄信就較為平淡,看樣子已經(jīng)習慣了蝴蝶被關了一百年以后的傻樣,從容不迫的答道“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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