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令傍晚時分回到府中，這才終于從管家口中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由的長嘆一口氣，有些后悔自己走的匆忙。

        那時候他心緒起伏實在難以平靜，根本忘了家中夫人與管家還不知道洪明壽與蘇塵深夜造訪的事。

        那時天色剛明，他匆匆忙忙出門，只一心記掛著洪明壽的安危，那還記得交代一聲？

        只不過是一時疏忽，竟然鬧了這么大一場烏龍，甚至還讓一個小丫鬟直接沒了命。

        陳令也是一陣郁悶，雖說小丫鬟是他府中的家人，簽的也是死契，可以任由主家發(fā)落。

        但是，他的夫人是大家出身，為人又溫和寬厚，對待下人從不苛刻。

        汴京城誰人不夸，宣撫使陳令的夫人可是真真的菩薩心腸。

        陳令想到死了的小丫鬟，腳步微頓，夫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得到了消息，必定十分難過。

        “夫人現(xiàn)在怎么樣？有沒有說什么？”

        陳令站在通往內(nèi)院的岔路口，遙遙望去，有心想要前去安撫一番。

        管家臉色發(fā)苦，吶吶地回答道：“夫人很傷心，珍珠跟在夫人身邊多年，突然就這么沒了，夫人有些接受不了。”

        陳令嘆了口氣，夫人身邊一共有四個貼身丫鬟，珍珠當(dāng)年剛來的時候不過六歲，一直跟在夫人身邊。

        他了解自己的夫人，十分重情，別說是跟在身邊的丫鬟，即便是養(yǎng)上一盆花枯萎了，也要難過一陣兒。

        如今得知自己十分看重喜愛的丫鬟沒了命，哪里承受得了？

        陳令邁步朝著內(nèi)院走去，不過走了幾步卻又停下了，看著內(nèi)院的拱門猶豫許久，最終還是長嘆了口氣，最終還是走向了東院。

        洪明壽后悔懊惱，可是也慢慢的冷靜下來，誰想到，管家通知了陳令的夫人，夫人立刻派人想要要回小丫鬟的尸體，卻被蘇塵給拒絕了。

        “你還想怎么樣？”

        洪明壽忍無可忍的瞪著蘇塵，如今人已經(jīng)被折辱而死，難道還要留著尸體繼續(xù)？

        蘇塵輕飄飄的掃了他一眼，語氣未明，“你好像很憤怒。”

        洪明壽冷笑道：“她只不過是個小丫鬟罷了，人都已經(jīng)死了，你留下又有什么用？難道人死了你還不想放過？”

        蘇塵淡漠轉(zhuǎn)身，“自然有用。”

        洪明壽氣急怒斥：“你折辱她還不夠，難道還想讓她死后難安嗎？”

        蘇塵腳步不停，輕飄飄的向后甩了甩手指，洪明壽只感覺一股大力朝著他猛然襲來，震驚之余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身體已經(jīng)向后甩飛出去。

        洪明壽飛出去十余米，狠狠的砸在地上，許久才跌跌撞撞的扶著墻起身，勉強(qiáng)站穩(wěn)，抬頭看去，哪里還有蘇塵的身影。

        他氣怒攻心，喉中感覺一陣腥甜，忍不住嘔出一口血來。

        拳頭幾次捏緊又松開，洪明壽最終還是閉上眼睛，泄氣的靠著墻，沒有了動靜。

        陳令到的時候，洪明壽已經(jīng)在墻邊站了許久，雙腿已經(jīng)僵硬，胸口的悶痛卻還持續(xù)不斷，好像一直在提醒他，因為他的緣故，損失了一條人命。

        “……”

        陳令走到洪明壽面前，幽幽燈火之下，洪明壽胸前的血跡不太明顯，只聞到空氣當(dāng)中若隱若現(xiàn)的血腥味。

        洪明壽睜開眼睛，眸中滿是痛色，“我錯了，大錯特錯。”

        陳令不知該說什么，其實一條人命在他們這樣的人眼中并不算什么，何況還是他府中的下人。

        洪明壽之所以痛苦，因為珍珠本不必要死，他把珍珠的死歸咎為自己。

        陳令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解，因為畢竟誰也預(yù)料不到，蘇塵竟然會看上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

        直到現(xiàn)在，包括陳令在內(nèi)，府中所有的人都認(rèn)為珍珠是因為被蘇塵看中，卻寧死不從，所以才遭遇了不測。

        蘇塵沒有解釋，當(dāng)然也是因為從來都沒有人問過，可是好像所有人都覺得真相就是如此。

        夜色漸濃，洪明壽閉上眼睛，再次睜開之時，眼中的情緒已經(jīng)盡數(shù)掩去。

        他之前說要給小丫鬟償命，只是心中憤慨，蘇塵手段殘忍，見到人死之后竟然還不打算放手。

        “嫂夫人那里，還望你代我請罪，”洪明壽平靜下來，心中愧疚，“我身份不便，無法親自給嫂夫人負(fù)荊請罪。”

        陳令拍了拍他的胳膊，“你別多想，這只是一場意外。”

        洪明壽搖頭苦笑，“如果不是我貿(mào)然前來，這樣的意外也不會發(fā)生。”

        “大事要緊，”陳令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皇上馬上就要啟程，心急也是難免。”

        他停頓了片刻，又道：“現(xiàn)在情形有變，蒙古部族那邊傳回消息，人找到了，可皇上馬上就要啟程，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人找到了？”

        洪明壽瞬間挺直身體。

        陳令點頭，壓低聲音道：“不錯，人已經(jīng)在路上了，大概還要半個月。”

        “皇上什么時候回宮？”

        洪明壽立刻問道。

        “下月初三，也就不剩十天了。”

        陳令道。

        如今機(jī)會千載難逢，他們誰都不想錯過，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皇帝啟程在即，計劃的關(guān)鍵人物還沒有到達(dá)，怎么辦？

        陳令和洪明壽都知道，這可能是他們離皇帝最近的一次了，如果這一次還不成功，或許他們就要等皇帝下一次微服私訪，誰也不知道皇帝會不會再次離宮。

        他們已經(jīng)等了太久，漫無目的的等待，讓所有人心中都哽著一口氣。

        陳令回頭看了一眼，“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再貿(mào)然動作，可有可能會引起警覺。”

        洪明壽顯然不甘心，本想讓陳令出手，拖延一下皇帝離開的時間，可是之前已經(jīng)做過一次，如果是再動手腳，皇帝一定會有所察覺。

        “我還沒問你，結(jié)果怎么樣？”

        陳令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輕聲問道。

        洪明壽疑惑的嗯了一聲，抬頭看去，看出陳令是在詢問蘇塵，臉色立刻一沉，“此人不堪大用，我看還是算了。”

        陳令不贊同，“你不要意氣用事，他如果真是我們要找的人，保不齊還得拉攏。”

        “呸，”洪明壽惱恨的唾道：“難不成還要送他幾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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