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仲并未完全恢復(fù)記憶。

        他同沈青竹去了沈家老宅看過，也去過愛妻的墓前祭拜，記憶慢慢回來，對愛妻的愧疚就越來越深，對記憶中那個徒弟的敢情也就越深，或許是因目前還見不到徒弟的緣故，所以沈柏仲多年將李明瑞當(dāng)做徒弟般的感情，也未曾消失。

        他此次……原本是要回來同李明瑞告別，再去為愛妻守墓了此殘生的，卻見李明瑞還要同梁王攪和在一起，迫不得已現(xiàn)身阻止。

        “梁王此人毒如蛇蝎，又擅長偽裝，讓人難辨他話中真假，公子與此人來往，無異于與虎謀皮，萬望慎重！”沈柏仲道。

        李明瑞驚訝的發(fā)現(xiàn)，老翁竟然還會成語……

        “看來，老翁的記憶真的是要恢復(fù)了！”李明瑞心中替老翁高興之余，又陡生落寞，以前老翁沒有記憶……老翁的生活里就只有他李明瑞一個人，可老翁要是恢復(fù)了記憶，找回了以前的生活親友，那就不會是他一個人的老翁了。

        李明瑞的心情，就像是要被旁人分走自己父親的孩子，心中多少還是有些難過的。

        “公子！”沈柏仲語聲加重。

        “老翁，我是李家的嫡長子，對李家的滿門榮耀……和李氏一族的生路謀劃！”李明瑞對沈柏仲笑了笑，“老翁，每個人都有自己肩上的擔(dān)子，我知道與梁王合作是與虎謀皮，可如今我已經(jīng)沒有選擇的余地！且我也相信……我一定會成功！老翁應(yīng)當(dāng)信我！”

        李明瑞說著從衣襟之中摸出一塊令牌遞給沈柏仲：“亥時三刻城門將會換防，若是老翁屆時來不及岀去，可用此令牌！”

        沈柏仲知道李明瑞一向心智堅定，怕是再勸無意，便接過令牌，頷首抱拳同李明瑞道：“公子小心！”

        “老翁保重！”李明瑞對沈柏仲長揖到地，將黑色披風(fēng)的兜帽帶上，轉(zhuǎn)身從樹后走出來，敲響了梁王府后角門。

        沈柏仲立在樹后，眼看著后角門被拉開一條縫隙，李明瑞側(cè)身進(jìn)去后，后角門又被迅速關(guān)上。

        沈柏仲反復(fù)想李明瑞剛才那句大都城要亂的話，沉吟片刻，順墻壁而行避開在梁王府周圍監(jiān)視的暗衛(wèi)，悄然離開，直奔秦府。

        之前白卿言送信回來，讓白錦繡帶著望哥兒……同秦朗一同去上任，然白錦繡何其聰明，又怎會看不出長姐的用意？

        她走到了倒是安全了，可長姐那便如何接收大都城的消息？將一眾人手交到符若兮……白錦繡覺得有些冒險，且符若兮是個武將，心思不如她細(xì)膩，往往不能抓住消息里的關(guān)鍵及時反應(yīng)，錯失良機(jī)。

        所以，秦朗離開大都城去赴任，白錦繡并未一同前往，而是留了下來。

        沈柏仲未曾全然記起過往之事，但也知曾經(jīng)與白家關(guān)系匪淺，而自己的徒弟一個是白家大姑娘的乳兄，一個是白家大姑娘的護(hù)衛(wèi)隊隊長，他必定是和白家關(guān)系深厚之人。

        既然知道大都城要亂，沈柏仲便不能不去通知白錦繡，讓白錦繡有個防備。

        而在沈柏仲前往秦府求見白錦繡之前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白錦繡派去盯著范府的暗衛(wèi)便回來稟報，說李府有下人騎馬直奔范府，隨后范余淮喬裝出門去了梁王府，而且……太子府派去監(jiān)視梁王府的暗衛(wèi)，都被人解決了。

        而白錦繡派去的人當(dāng)初為了不讓太子的人察覺，引得太子懷疑白家，監(jiān)視梁王府的距離離得非常遠(yuǎn)，故而此次沒有被牽連。

        來同白錦繡報信的暗衛(wèi)稱，解決那些太子府暗衛(wèi)之人手段極高……不像是普通暗衛(wèi)，倒像是頂級殺手。

        白錦繡聽完，心中存著的那些疑惑，陡然全部串聯(lián)起來。

        所以，范余淮之前聯(lián)系巡防營舊部那些不安分的小動作，不是因?yàn)橛X得禁軍統(tǒng)領(lǐng)就是他能做到的最高位置，而是因?yàn)橥渡砹和蹰T下，為的……是準(zhǔn)備另外一場武德門之亂！

        秦府正廳內(nèi)，坐在燈下的白錦繡面沉如水，手指緊緊扣著座椅扶手，將近幾個月的消息全部整合梳理了一遍。

        李明瑞投身梁王，白錦繡能理解，梁王對白家恨之深……便來源于曾經(jīng)謀逆的二皇子！

        梁王若能逼宮成功，登基成為晉國的皇帝，必會為當(dāng)初謀反的二皇子平反，如此……二皇子都已經(jīng)干凈了，白家手中握著的關(guān)于李家當(dāng)初鼓動二皇子謀逆的罪證也就變成了偽證，且李家還能博一個從龍之功。

        而他們選在此時動手，和征戰(zhàn)大梁的晉軍不斷傳來捷報有關(guān)。

        長姐攻占大梁數(shù)城……眼看著逼近大梁國都，等征戰(zhàn)梁國的大軍平定了大梁，或是梁國稱降，大軍可就要折返回大都城了。

        而現(xiàn)今晉國大部分兵力都在梁國，上一次平定武德門之亂的長姐也在梁國鞭長莫及，梁王有了禁軍統(tǒng)領(lǐng)范余淮的效忠，再加上范余淮已經(jīng)同巡防營舊部聯(lián)絡(luò)的差不多，梁王和李明瑞便會覺得準(zhǔn)備已經(jīng)充分。

        否則大軍一旦平定大梁回都，那個時候指望范余淮手中的晉軍和少部分巡防營，必不能成事。

        所以，對梁王來說逼宮舉事已經(jīng)刻不容緩。

        屆時，大都城大事已定，他必會按照曾經(jīng)武德門之亂的說法，對外稱太子囚禁皇帝，把控朝局，如今更是膽大妄為狗急跳墻提前殺了陛下意圖早日登基，而他梁王是平亂的功臣又是皇子，自然順理成章登上皇位。

        一旦梁王登基，大局便定，任何人也說不出個什么來。

        長姐的擔(dān)憂果然是對的，大都城是要生亂……

        但，白錦繡不論如何都不能讓梁王堂而皇之登上皇位，否則……白家滿門危矣。

        外面陡然風(fēng)聲鶴唳，將掛在正廳門前兩盞燈籠吹得胡亂搖晃，火光明滅。

        白錦繡起身對沈柏仲行禮：“多謝沈先生前來告知我此事，錦繡還有一請……請沈先生勉為其難助我一臂之力！”

        沈柏仲起身：“秦夫人請講。”

        “我若此時派人送我兒去白沃城尋我夫君，怕是會驚動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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