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都黑了，各位爺還要出來巡城護(hù)衛(wèi)我們百姓安全，真是辛苦了！官爺們這是下值了要喝上兩口？”掌柜笑著說，“那各位爺樓上請(qǐng)……小人給各位官爺安排最好的酒菜，保準(zhǔn)讓各位爺滿意！”

        帶頭跨入酒館門檻的官差面色陰沉，冰涼的視線掃過就酒館內(nèi)不明所以朝著他看來，或是默默無聲……或擔(dān)憂或害怕，或是就醉微醺已然眼神茫然的酒客，轉(zhuǎn)頭道：“把人帶上來！”

        “是！”

        很快，一個(gè)身?xiàng)l消瘦，尖嘴猴腮，賊眉鼠眼的男子，被官差推了進(jìn)來，那人佝僂脊背，縮著脖子不敢看人，顫顫巍巍伸出手給那官差指認(rèn)剛才言語上對(duì)大周朝廷頗有不滿之人。

        那帶頭的官差，抬手高聲喊道：“全都給我抓起來！”

        “哎！哎！官爺！官爺……”掌柜臉色大變連忙去攔，可他哪里是這些官差的對(duì)手，被五大三粗的官差一把推開，若不是店小二在后面扶住，掌柜怕是得摔在地上。

        三四個(gè)官差一把將那喝了酒的屠戶按在方桌上，方桌上酒盅和餐盤稀里嘩啦碎了一地。

        瞧見帶刀官差沖進(jìn)來，酒樓中頓時(shí)亂成一團(tuán)，有人坐在方桌前不敢動(dòng)，有人嚇得站起身來，打翻了酒杯和酒壺。

        掌柜忙一邊伸手去攔那些往里沖的官差，一邊將手中的銀票往帶頭的官爺手心里塞：“官爺您看，這兒都是咱們本地人，來我這兒也都是喝一喝小酒，這不是都喝高了胡亂說了一兩句，您抬抬手！抬抬手！”

        “滾一邊去！”帶頭的官差再次一把將掌柜推開，掌柜給官差塞得銀票也掉落在地上，那官差繃著臉指向那掌柜，一腳踩住銀票道，“妄圖收賣朝廷官差，抓起來！”

        官差頭頭一聲令下，掌柜也被官差拿住，掌柜膝蓋一軟連忙跪地，高聲喊著：“官爺饒命！官爺饒命啊！”

        六七個(gè)邊兵去抓剛才侃侃而談的讀書人，那坐了同一桌的四個(gè)讀書人，在官差未至之時(shí)，默契舉起酒杯，頷首示意，將酒杯內(nèi)的酒一口飲盡，又一同站起身來……盡是文人氣節(jié)，高聲道：“不必勞煩諸位動(dòng)手，我們走就是了！”

        “帶走！”

        “你們干什么！憑什么抓我！老子犯了什么王法了！”被按在桌上的屠戶憑著蠻力甩開押著他的官差，抓起桌上的盤子敲碎，攥在手中，兇神惡煞，“你們敢靠近一個(gè)試試！”

        “憑什么抓你？憑你管不住自己的舌頭，憑你竟然在這里非議陛下！對(duì)陛下不敬！”那帶頭的官差先是朝著南面的方向拱了拱手，又手指向屠戶，高聲道，“還愣著干什么，給我抓起來！”

        官差正要上，那屠戶攥著瓷片的手都是血，用瓷片指著那些官差：“誰敢老子就和他同歸于盡！”

        那屠戶本就生的粗壯，表情兇狠一時(shí)間倒是將這些官差給唬住了。

        許是酒壯人膽，本就因?yàn)轫n城王之死心中對(duì)大周朝廷多有不滿的屠戶，此時(shí)再也無法忍受心中怒火，高呼道：“什么狗屁皇帝！誰能護(hù)我們沿海百姓平安誰就是我們的皇帝！韓城王為護(hù)我們沿海百姓而死，尸身被扣在東夷國，東夷口口聲聲大周皇帝不親自去領(lǐng)，就要將韓城王尸身剁碎了喂狗，你們……好歹曾經(jīng)也都是大梁人，也是受韓城王庇護(hù)的！如今韓城王在東夷你們不著急，怎么說兩句大周皇帝的不是你們就急了，這么著急當(dāng)大周皇帝的走狗！”

        那幾個(gè)已經(jīng)被官差帶到門口的讀書人，轉(zhuǎn)頭瞧著那面紅耳赤雙目充血嗔圓屠戶，再瞧其他尬剛才和他們一起埋怨大周的其他幾個(gè)讀書人，縮在一旁，眼神閃躲，恨不能將自己縮到讓這些官差看不見，不免感嘆：“果真……仗義每多屠狗輩。”

        說完，幾個(gè)讀書人已經(jīng)先一步隨著官差跨出酒館。

        “你們是死人嗎？！”帶頭的官差氣得臉也憋紅了，怒吼道，“還不抓起來！”

        官差們聞言這才抽出腰間佩刀。

        屠戶眼瞧著官差人多勢(shì)眾，余光瞄了眼身邊的酒壇子，抄起酒壇子就朝著官差砸去，趁著官差躲閃后退的間隙，他猛然轉(zhuǎn)身掀翻了酒館堆放在后廚方向的酒壇子，朝著酒館的后廚方向跑。

        一時(shí)間，酒館酒香沖天，從敞開的隔扇和窗欞飄了岀去，引得聚集在外面看人鬧的百姓，紛紛伸長了脖子往里瞧，嘴里念叨著可惜。

        “追！”官差立刻舉刀踩著留了滿地的酒去追。

        被官差押著跪在地上的掌柜聽到后廚傳來雞飛狗跳，碗碟破碎，幫廚廚師驚呼的聲音，心都在滴血，不住的求官差：“官爺！官爺！小人這是小本買賣啊！真的經(jīng)不起這么折騰啊！求官爺太抬手，那是昌平街東頭的王屠戶，官爺您能不能帶人去那里抓人啊！求官爺抬手啊！”

        官差充耳不聞，后廚雞飛狗跳了好一會(huì)兒，那喝了酒劇烈掙扎的屠戶滿頭是血，耷拉著腦袋，終于被官差從后廚拖了出來。

        帶頭的官差視線掃過酒館內(nèi)噤口不言，滿臉懼怕立在墻角的店小二和來喝酒的平民高聲道：“即日起誰若是敢對(duì)陛下不敬，非議朝政，一律下獄！帶走！”

        頭部受傷暈暈乎乎被拖出來的屠戶艱難抬起頭來，嘶吼了一聲，猛然甩開拖著他的官差，搖晃中一把抽出身邊官差腰間佩刀，胡亂捅了岀去。

        一刀二洞，那官差低頭看了眼穿透自己腹部的刀，僵硬抬頭看了眼那屠戶，人便直挺挺朝著后面盜取，撞到了桌子和板凳。

        “殺……殺人了！”

        “殺人了！”

        酒館內(nèi)頓時(shí)亂了起來。

        屠戶一驚，酒醒了一大半，立時(shí)丟了手中的刀，想要上前扶起那腹部簌簌冒血的官差，卻被幾個(gè)官差齊齊而上撲倒在地。

        屠戶眼睜睜瞅著那管差被抬出去，去醫(yī)館，他也被揪著頭發(fā)拖起來。

        他腦中一片空白，殺豬宰牛做了一輩子，可他從未想過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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