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姜咻耳邊放空，什么都聽不見了，世界忽然就從絢爛的彩色變成了黑白，遠處的稠麗的夕陽已經漸漸歸于虛無，黑夜靜悄悄的籠罩而來，三十二樓的距離那么長，長的仿佛過了一輩子，又那么短，短的姜咻茫然的時間就已經怦然結束，樓下傳來尖叫聲。

        姜咻知道，桂芳紅死了。

        那么高的樓，可能連肢體都零落了。

        警察立刻過來扶住了她，姜咻這才發覺自己因為失血過多有些站立不穩，差點也栽了下去，韓淵咬著牙罵：“你他媽的不要命了？！在這里晃什么晃！”

        童澤道：“她受傷了！醫生趕緊來處理一下。”

        韓淵眼神復雜的看了眼姜咻的傷口，吸口氣，道：“我去處理樓下的事情。”

        童澤點頭：“放心，這里交給我。”

        姜咻聽不太清他們在說什么，眼前也漸漸模糊了，她茫然的眨眨眼睛，失血帶來的暈眩感實在是太重了，姜咻無力的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些什么。

        為什么啊……為什么她……還是死了？

        姜咻心臟揪疼，想要躲進傅沉寒的懷里逃避這一切，可是傅沉寒不在她的身邊，她是一個人。

        雛鳥不可能一直藏在窩里，它總歸要獨自面對這個殘酷的世界。

        童澤看著懷里的小姑娘，那雙漂亮的眼睛大睜著，臉色蒼白毫無血色，讓人莫名心疼，最終她閉上眼睛，一滴眼淚從她的眼角滑了下來。

        ……

        醫院。

        “……放心，病人只是失血過多……傷口已經處理好了……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醫生一個頭兩個大，接受著各方面的問詢。

        丁嵐生勉強的笑了一下：“多謝醫生了。呈舒，你送醫生出去。”

        丁呈舒點頭。

        殷緋趴在姜咻的病床邊上哭：“早知道我就不會讓姜咻咻走的……嗚嗚嗚嗚……”

        聞細辛垂頭蓋住眼睛里的水光，摸了摸殷緋的頭發，道：“誰也沒有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緋緋，你別哭了……”

        秦映站在旁邊不發一言，只是看著病床上姜咻沉睡的側臉。

        他的心里卻洪水滔天。

        傅沉寒呢？！那個被姜咻無條件相信的、愛護的男人呢？！姜咻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他人呢？！

        如果他就是這樣保護姜咻的……那么姜咻繼續留在他的身邊還有什么意義！？他根本就不配！

        秦映握緊了拳頭，牙齒咬得很緊，最終他害怕自己的情緒失去控制，低聲道：“……我出去一下。”

        殷緋眼淚汪汪的看著他：“映哥，你去哪里呀？”

        “……”秦映說：“出去透氣。”

        丁嵐生輕嘆聲氣，“你們也別操心了，我們會在這里守著的，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殷緋不肯，但是醫生說了姜咻現在需要靜養，人太多了不好，她還是被聞細辛拉走了。

        趙菱帶著丁敏婭走進來，譏嘲道：“丁嵐生，你認的好女兒啊，這才多久啊就闖出這么大禍事！買兇殺人……真虧她干得出來！”

        丁嵐生冷冷道：“咻咻不是那樣的孩子。”

        趙菱冷笑：“都證據確鑿了你還護著呢？！我告訴你，我來的時候可是聽見爸打電話了，上面說了，這件事影響惡劣，丁家需要避嫌，不準插手任何事情！等姜咻醒了就會立刻被警局的人接管。丁嵐生，你護不了她了！她要為自己做下的事情付出代價！”

        “要不是你一直寵著她縱著她，會讓她這么無法無天，連買兇這樣的事情都能做出來？！她就仗著自己成了丁家的大小姐，無所顧忌，這都是你的錯！你知不知道現在網上的人都怎么說？都說她是為了殺人滅口永絕后患故意把桂芳紅推下去的！”

        “……”丁嵐生抬頭看了她一眼：“說完了？”

        趙菱抬著下巴：“怎么？”

        丁嵐生平靜的說：“說完了，就給我滾。”

        “你！”趙菱氣的七竅生煙：“好啊！我走！你當我愿意來！婭婭，我們回去！”

        丁敏婭應了一聲，看了眼病床上不省人事的姜咻，眼睛里劃過痛快的光——惡人自有天收，姜咻，你的報應這不就來了嗎？

        丁嵐生沉默的看著臉色蒼白的女兒，抓著她的手，低聲道：“咻咻……抱歉。”

        我總是這樣的懦弱無能。

        十八年前不曾保護好你的母親，現如今，也無法保護好你。

        ……

        姜咻陷入了一個很深沉的夢境。

        夢里，是蘭家的小別墅，那是她六七歲的時候，蘭錦兮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但是那一年春天的陽光格外溫柔，院子里的花開的很漂亮，蘭錦兮就抱著小姜咻坐在秋千上晃啊晃，蘭錦兮用溫柔的聲音給她講童話故事。

        那時候的陽光很暖，風里帶著花香，一切都那么歲月靜好。

        唯獨姜咻一身的鮮血，站在一旁，看著母親和幼年時的自己，不知所措。

        她茫然看著自己手上的鮮血，才發現一般，趕緊想要擦掉，可是那些血卻越擦越多，很快在她的腳邊積了一個小血泊，桂芳紅和王冰琪怨毒的臉從里面映照出來，她們看著姜咻，要姜咻償命。

        姜咻嚇得尖叫，這響動驚動了蘭錦兮，她轉過頭來，看見了姜咻。

        姜咻和她對視，她忽的笑了。

        那時候的蘭錦兮不過二十五六，和十八歲的姜咻站在一起絲毫不像是母女，反而像極了姐妹。

        她溫柔的問：“姜姜？怎么把身上弄得那么臟？來，媽媽給你擦擦。”

        姜咻呆呆的走過去，蘭錦兮將她摟進懷里，接觸到那久違的溫暖，姜咻一下子就哭了，緊緊地抱住蘭錦兮：“……媽媽。”

        蘭錦兮有些無奈的道：“都多大了還撒嬌？是不是受委屈了？嗯？”

        姜咻哽咽的點點頭。

        “那你說給媽媽聽。”蘭錦兮牽著姜咻在秋千上坐下，那個六七歲的小姜咻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姜咻感受著溫暖陽光，聽著母親溫柔的聲音，心想。

        要是一直留在這里就好了。

        留在這里，不要去面對外面的光怪陸離，兩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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