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第一次，姜咻從她的嘴里聽見了關于自己過往的事：“很多人覺得我天賦極盛，是縱世奇才，十八歲我以滿分拿下醫學大典的冠軍，名噪一時，成為了所謂的風云人物，那時候少年得志，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我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我覺得我必能名垂千古，留名青史。”

        “但是越來越深入的研究，讓我發現我錯的離譜，最開始的時候我們都相信的仲尼的人性本善，我們從小就接受這樣的教導，真的就覺得人性本善了，但是姜姜，其實不是的，荀子才是對的。”

        “人性本惡。”

        “我們后天的學習，學習知識、技術，也在學習情感，我們用我們的所學去壓制生來就帶有的惡，這才是人本來的面貌，仲尼先生未免美化人性了。”

        蘭錦兮站起身，拉著姜咻的小手，帶著她在院子里慢慢的走，聲音輕輕地：“姜姜啊，我這一生，其實愛過人，后來不愛了，也不覺得他有多虧欠我，但是我終究是虧欠了別人，我很對她不起，可是到現如今，我已然沒有辦法再跟她說一聲抱歉了。”

        “姜姜啊，我越是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就越是迷茫，可是我已經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若是你長大后，還記得媽媽的這些話，請你看一看那時的我，是否已經……病入膏肓。”

        院子里那顆五味子樹上掛了滿樹紅彤彤的小果子，看著分外的喜慶，蘭錦兮彎腰撿起幾顆放進姜咻的手心里，說：“姜姜啊，不要像我一樣。”

        ……

        不要像我一樣。

        姜咻從夢魘之中醒來。

        她急促的呼吸驚醒了傅沉寒，傅沉寒摟住她，低聲道：“姜姜？做噩夢了？”

        “……”姜咻平復了一下，才說：“嗯，夢見我媽媽了。”

        傅沉寒拍了拍她的背：“我在這里。”

        姜咻往他懷里拱了拱，委屈的說：“我夢見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夢里媽媽帶著我在院子里散步，她說，讓我不要像她一樣。”

        “你和她不一樣。”傅沉寒道。

        姜咻眼神空茫的看著天花板，混亂的想，哪里不一樣呢？

        仔細想來，她前半生的經歷，機會和蘭錦兮一模一樣啊。

        十八歲時她名噪一時，拿下醫學大典的冠軍，后來因為和傅沉寒之間的誤會，她離開了A國，生下了姜松音。

        這一切都和蘭錦兮的經歷高度重疊，可能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傅沉寒這個變數，他和江責不一樣，從來沒有利用過他，如果沒有那個誤會，她和傅沉寒會一直好好的……

        姜咻忽然一怔：“我知道了……終于知道了……”

        傅沉寒道：“知道什么了？”

        姜咻恍然的看著他，語無倫次的說：“你不一樣……只有你不一樣……我在復刻她走過的路……有人在誘導我變成第二個蘭錦兮……”她顛三倒四的說完，忽然攥緊了傅沉寒的手：“他們的目標……是你！”

        傅沉寒沉下眉眼，將她更緊的抱進懷里，輕聲道：“姜姜，別緊張，我在這里，你想到什么了？別怕，我在這里。”

        他輕柔的吻去姜咻的眼淚。

        姜咻緩慢的平靜下來，她窩在傅沉寒的懷里，像是某種膽小的小獸，只有在溫暖的巢穴里才能逐漸放松下來，良久，她啞聲說：“傅沉寒，你有沒有覺得，我和我媽媽的經歷……幾乎一模一樣？”

        傅沉寒沒有太大的表情變化，似乎早就知道：“嗯。是很像。”

        姜咻說：“一切都是一樣的……只有你不一樣，你和江責不一樣，所以四年后我們仍舊在一起，如果他們在誘導我變成另一個蘭錦兮的話，那么唯一的阻礙就是你……我……”

        “你害怕我受到傷害么？”傅沉寒抓住她的手，輕聲道。

        姜咻嗯了一聲，“和我在一起……他們會針對你的……他們……”

        “姜姜。”傅沉寒說：“你不用擔心我，要是他們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根本就不會讓你回國。”

        姜咻一怔，是啊。

        傅沉寒是什么人？這個男人手里幾乎站在A國的權力巔峰，若是奧菲婭知道了他的身份，別說是“綁架”金這樣的事，就是他當場把金斃了，奧菲婭也一句話不敢說。

        她逐漸的冷靜下來。

        對方估計也沒有想到，她會招惹上這么棘手的人。

        “四年前的事情……是不是人為的？”

        傅沉寒道：“多方人為，參與其中的很多，我還沒有全部找到。”

        姜咻抬起眼睛：“你到底有多少事情沒有告訴我？”

        傅沉寒沒說話。

        姜咻扭吧扭吧從他懷里掙開，瞪大眼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也不算早。”傅沉寒說：“你走之后的第二年。”

        姜咻：“……”竟然那么早就知道了！

        她憤怒的道：“那你還故意那么久不理我！”

        傅沉寒垂下眼睫：“不是你不理我么？”

        姜咻：“……”

        好像……也是哦？

        她有點心虛，小聲道：“那……那我回國后，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傅沉寒道：“那時候以我們的關系，我告訴你的意義在哪里？而且，我一向認為，自己發掘的真相，才會更加的真實。”

        姜咻一怔。

        要是那時候傅沉寒就告訴她這一切，她會相信傅沉寒，但是絕不會有如今這樣的危機感。

        姜咻忽然想起什么：“我剛回國的時候，給秦爺爺守靈……那個人是不是你？！”

        傅沉寒挑眉：“什么是不是我？”

        姜咻憋了口氣，最終還是說：“就是那個趁著停電偷偷跑進來對我動手動腳的人……是不是？！”

        傅沉寒臉色冷淡：“還有人這樣對你？”

        姜咻看見他這臉色，又有些不確定了：“不是你？”

        傅沉寒冷冷道：“他對你做什么了？”

        姜咻回想了一下，猶猶豫豫的道：“也、也沒做什么。”

        傅沉寒卻抓住了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說。”

        “……”姜咻咬住嘴唇：“我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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