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夢中的男童
“你不可以接任務(wù)。”蘭殤站在兩人面前,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語氣斬釘截鐵。
“為什么要撤銷我的任務(wù)?我笨我可以學(xué)!為什么我不可以接任務(wù)?!”蘭櫻站起身來對著蘭殤大喊,聲嘶力竭。
“我的命令!碧m殤一板一眼,他幾乎是咬牙說出的這句話,任她怎么問,他也絕對不能說出要送她退出組織的計劃。
蘭夜看了一眼蘭殤緊握的拳頭,幾乎聽到他骨節(jié)的輕響。
“給我一個不讓我接任務(wù)的理由。”蘭櫻不甘心,她已經(jīng)擦去了眼淚,眼圈還是紅紅的。
“你很煩,我不想再說一遍。”蘭殤被蘭櫻的追問弄得心煩意亂,那個計劃已經(jīng)弄得他焦頭亂額了,他不耐煩地別過頭去。
很久都沒有聽到預(yù)想中的回應(yīng),他有點詫異的慢慢去看蘭櫻。
深深低著頭的蘭櫻根本看不到臉,整個人靜得可怕,仿佛暴風(fēng)雨到來前的安寧。他有些防備的向后退了退,以防她突然撲過來打他一頓,但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蘭殤看著她心稍稍軟了下來,但要他道歉是絕不可能的——他從不向人說對不起。
他看到她的肩膀在不自覺地顫抖,她也不過是個孩子罷了,又是一個需要人寵的女孩子,在二八妙齡的年紀(jì)里,她不是高中生而是個殺手,每天收到的不是情書花朵而是武器和新的任務(wù),擔(dān)心的不是自己暗戀的那個男生喜不喜歡自己,而是會不會在任務(wù)中出現(xiàn)差錯被人殺掉。她做了太多在這個年紀(jì)不該做的事,且一直在做,并一次比一次殘忍。
蘭櫻雙手用力的捂著臉,十指緊緊地握著,仿佛越用力就越能壓制自己的情緒。全身都在顫抖,卻始終沒有哭出來。
蘭殤慌得不知所措,想走過去安慰一下她,可腳步怎么也邁不出去。月光灑在小院里,照得她銀白的頭發(fā)表面映出淺藍(lán)色的光芒。他的腳只要一點,再向前邁一步就可以安慰她,讓她知道他不是故意要說這句話的,但他的腳卻定格般的一動不動,心跳聲劇烈的傳進(jìn)耳朵,該怎樣,才可以得到邁步的勇氣,告訴她他的話都是無意的。
但是時間沒有再給他機(jī)會,他很快看到了蘭夜臉上的驚愕,隨之是并不想掩飾的怒意。
蘭夜突然橫抱起蘭櫻,大步離開小院。和蘭殤擦身而過的時候,他的余光看到蘭殤身體劇烈的顫抖。
蘭櫻掙扎著,雙手不停拍打著蘭夜的身體,蘭夜低吼一聲,竟也就乖乖的沒有再亂動,只是緊緊地捂著臉。
蘭殤愣在原地,沒有邁出的步子仍保持猶豫的姿勢,只是面前的人已不在。
他久久的,久久的看著蘭夜抱她離去的背影,眼睛漸漸閉了起來,他聽到蘭夜走進(jìn)別墅里的一刻,她壓抑許久的哭聲。
她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那個答案對她來說是如此重要。
她只要他一個理由,哪怕只說一句她技術(shù)差以后再接任務(wù)也好。
可他卻只是說這是他的命令。
回到大廳里,他還能聽到二樓蘭櫻隱隱的哭聲,蘭殤不知道該做什么,煩躁的抓了抓頭發(fā),看到桌子上幾天前她為他買的巧克力。
“我不得已......”蘭殤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整個人低垂下頭身體一陣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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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櫻趴在臥室床邊盡情地大哭,蘭夜默默地坐在一邊,隨著抽噎聲慢慢變小,屋子里一片死寂。
他靜靜的看著她,不說任何安慰的話。
他知道她做殺手前本是一個千金,他也清楚作為一個千金她原本應(yīng)該過著怎樣的生活。從每天的舞蹈課到各種禮儀的學(xué)習(xí),為了整個家做很多不是小孩子做的事。當(dāng)年蘭櫻談著她的過去的時候眼里沒有抱怨。
在她小時看他打游戲,無聊到毫無聲息地睡去的時候,他從她的睡臉上看到一種滿足。對她來講,殺手這個職業(yè)帶有極大的風(fēng)險,但在任務(wù)之外可以自己隨意安排的這種自由,正是她多年來想得到卻一直得不到的。
為了得到這種狹義的自由,她付出的是生命長短的未知性、和終生無法退出組織的廣義的自由。很久以前,他便對她好奇,這樣一個在火車站撿來的孩子,怎能就如此甘愿接受自己殺手的人生。后來他才明白,她并不愛殺手這個職業(yè),她愛的是殺手得到的自由,她不適合與血有關(guān)的職業(yè),她才十六歲。
他寵愛她多年,一直希望她能像正常的女孩子那樣生活,而不是殺手那樣冷酷生活只是黑白兩色,但又有時,他感到心里落寞無力,他可以改變她的生活,卻改變不了她的內(nèi)心。
現(xiàn)狀改變不了的話,他就要她強(qiáng)大起來。
只有她自身強(qiáng)大起來,才不會被任何人欺負(fù)。
他不想讓任何人欺負(fù)她,他不想看她流眼淚。
蘭櫻哭累了的睡了過去,迷糊中感覺有人給自己蓋被子。在閉上眼睛的黑暗里,她同時聽到一陣莫名的水聲。
嘩啦啦的水聲。
她猛然抬頭,驚于自己面前出現(xiàn)的河流,綿延的伸向遙遠(yuǎn)的地方。
她四周圍滿霧氣,看不清太遠(yuǎn)的地方,只是看到河岸邊的青苔和濕潤的泥土。蘭櫻心中恐慌,不知道自己來到了哪里,只能茫然的望著河水,雖然沒有觸及水溫,她卻很真實的感覺到河水的冰冷,一直冷到她心里。
沒有來路,也沒有去路的一個場景,唯一的選擇就是到河對岸去,但當(dāng)她望向?qū)Π兜臅r候,對岸迷蒙的霧氣卻給她強(qiáng)烈排斥的感覺。
而就在蘭櫻找不到方向的時候,忽的聽到河對岸傳來一個男童的聲音,似真非真,似幻非幻的聲音,好像是在尋覓著誰,但語氣里沒有絲毫焦急音色。
“你在哪里啊......你還記得我嗎......”
是那個人的聲音。她震驚。她聽到了多年前他的聲音?墒......她是再也沒有機(jī)會見到他了。
河水的流逝聲隨著男童的聲音瞬間消失不見,整個世界一片空白。
黑暗埋沒掉一切聲音,包括她耳邊一直聽到的呼喚。她睜開眼睛,耳朵麻麻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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