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初見寒澈
油畫的顏料氣味讓蘭櫻一驚。定了定神向前邁了一步,房間里拉著窗簾,光線暗得讓她看不清里面還是否有人。
“請問有人嗎?”蘭櫻試探性地問道,靠在墻邊的油畫用自身的味道回應她的話語,卻沒有聽到類似人的聲音。
“......沒有人嗎?”蘭櫻接著昏暗的燈光,向里又走了幾步面對著那些未完成的油畫,不同于市面上見到的那些柔和的風景和人物,每一幅油畫的感覺,都帶著那么一絲令人心驚肉跳的東西。
可那些畫,確實普通至極。
蘭櫻下意識捂住胸口,看著面前那一幅再普通不過的大海,從里面看到的不是海寬廣的胸懷,而是人心底波濤洶涌的無奈。
怎么會有這種感覺?就像和這油畫產生共鳴一般。
蘭櫻困難地將視線轉移,殘余的理智告訴她,若再繼續看,也許自己會被它們吸進去,與這些本沒有生命的畫作共喜悲。
深深吸氣保持頭腦的冷靜,轉過身看到房間一角鋪著白布的臺子上,放著三只晶瑩剔透的小瓷碗。蘭櫻知道這是在平時練習要用的。可這三只瓷碗在她眼里,并不是普通用來繪畫的參照物。
三只瓷碗,三堆落葉。
他,她,和他。
童年時候男孩子的一言一行又出現在面前,對著她,叫著她已經不會再提起的名字。
莫名的心酸涌上心頭,蘭櫻看著腳邊一小瓶清水,將它們倒進三個瓷碗中,隨后對著瓷碗深深彎下腰去。
“你在懷念誰么?”背后突入而來的聲音低沉充滿磁性,非常好聽。
蘭櫻猛聽得聲音,小嚇一跳立刻回過頭看向背后的那人,那人正直視著自己,琥珀色的眼瞳將面前的人清楚的映照出來,如一面明鏡。清秀如水的容貌,看淡一切的神情,憂傷淡然的氣質。
但最令她注意的是他的手指,白皙修長,有如白玉一般,讓人恍若以為面前站的是一位天界下凡的天使,周身干凈純潔,不受黑暗污染。
可與他這種感覺截然相反的是,他手中輕握著一只筆刷,上面飽蘸著血紅的顏料,多到正向下一滴一滴滴著。它們應聲砸在地板上,漸起一小段高度。
就像,血。
“怎么了?”男子見蘭櫻在發呆,柔聲問。
蘭櫻如夢初醒,輕輕地“啊”了一聲,又轉身看了看那臺子面前的三碗水。
男子垂下眼簾,邁步輕走到蘭櫻身邊,修長的手指撫摸著冰冷的瓷碗:“一碗懷念父親,一碗懷念母親,那么另一碗呢?”
蘭櫻愣住,臉上有些微慘白。抬眼望著面前的人,以額頭到嘴唇為分界線,他一大半臉孔都沉在陰影里,端正的容貌掛著濃濃的哀傷,深藍色的襯衣的扣子沒有系全,明顯的鎖骨章顯出一種隨意。
蘭櫻臉上絲毫沒有掩飾的驚訝令男子輕笑起來,但他這笑卻也還是輕輕的,仿佛浮在空中,令人抓不到笑的具體含義。
男子一臉平和,聲音漂浮充滿幻影:“難道我說的不對么?”
蘭櫻低下頭,抿了抿嘴唇,輕聲道:“很對。”
“另一個是懷念誰的呢?”柔和的聲音再次響起。
蘭櫻若有所思地看著面前的三個碗,半響回答:“我哥哥。”
那個男孩,已經成為過去,跟那個過去的自己一樣,永永遠遠地死去了。
蘭櫻沒有對純色里的任何人說自己還有一個親哥哥的事,因為當她還很小的時候,他就已經去世了。她從未忘記過哥哥、忘記過她的父母,每當心情難過的時候,她都默默走到后院,掃三堆落葉分別點燃,一堆懷念父親,一堆懷念母親,一堆懷念哥哥。
蘭殤蘭夜當然也見過她分為三堆燒落葉的行為,卻從來沒有問過原因。
面前的這個陌生人只講了幾句話,卻從他的眼中看到了讓她既心驚又心疼的東西。
男子垂下眼簾,微微下彎他那白皙修長的脖頸,緩聲道:“忘不了的話很痛苦吧?”
蘭櫻盯著他眼中映出的自己,喃喃道:“可是如果死的是我,懷念的是他的話,我會更不忍。”
男子笑了:“記憶就如同水,不論多久,總會有一天蒸發干凈,連痕跡也找不到。”
蘭櫻反駁:“可他是我絕不能忘記的人。”
“不想忘掉的話,不去記起就可以了。”他的眼睛更深,“忘不掉的話,用另一個事物代替就好了。”
蘭櫻一愣,換作一種平和的語氣玩笑道:“對,或許再有一個哥哥,我就可以暫時不去記起他了吧。”
淡雅的臉上沒有異樣表情:“是個好主意。”
蘭櫻沒有話可以接,只得呆呆地站著。
男子閉起他琥珀色的眼,輕聲道:“我怎么樣?”
蘭櫻震了一下,依然瞪著他。
男子閉著眼靜靜地等著蘭櫻的回答,淡漠如水的臉上,沒有一絲波動。
許久蘭櫻抬頭,臉上帶著笑意:“好的,哥哥。”
男子睜開眼,嘴邊停留一絲笑容:“我叫寒澈。”
后來蘭櫻回想起初見寒澈的場面,心里還是詫異著自己怎會剛一進銘宮就認了敵對組織的人做哥哥。后來她終于找到了一個理由說服自己的這種反常行為,那就是:寒澈是唯一一個能看出她的懷念的人。
即使她和他所在的組織不同、立場不同,但是他卻深深看透了她內心的所有感情。
寒澈說自己是銘宮首席畫師——蘭櫻當然不明白一個殺手組織要畫師做什么,難道純粹為了滿足個人的高雅欣賞?想想這個解釋也不通。
而血刺所謂的“想伺候就伺候這門里的人吧”,指的正是寒澈。
等到認識了寒澈,蘭櫻才注意到他這個房間的獨特,寬敞的畫室旁邊,連著臥室、廚房、餐廳,衛生間,都是專屬于寒澈的,看這樣的安排,寒澈在銘宮的地位應該很高。但奇怪的是,卻沒有一個傭人來幫忙,廚房和餐廳里早就落滿了薄薄的灰塵。
慶幸自己學過料理,作為人質的蘭櫻就真的開始照顧寒澈的飲食起居。
重新拿起菜刀的時候,蘭櫻的思維還是有一瞬間錯亂,恍惚以為外面坐在餐桌前的人是蘭殤和蘭夜,身上的婚紗早就脫了下來換了房間里簡單的便服,但是那兩個穿著禮服的人,現在又在何方呢。
純色,她真的要和它說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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