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羽毅不知道簡痕要帶她去哪里，她很想問簡痕，可是看著簡痕的背影，她不敢開口，于是任由簡痕牽著她走。

        低著頭，樊羽毅看著簡痕的手牽著自己的。他的手白皙修長，指腹飽滿，很漂亮，很潔凈，是適合彈出美妙旋律的手。只是，他的手沒有溫度，冰冰冷冷的，與他冷漠的性格倒很像。但樊羽毅并不在乎簡痕的冷漠，相反，在這一刻，她覺得簡痕不再那么遙不可及了，因為肌膚相觸的感覺這么真實，心里于是生出幸福來，然后她快樂地笑了。

        樊羽毅想盡量給簡痕一些溫暖，于是雙手握住了他的手，與他并肩走著，然后仰起臉問他：“你的手很冰，是不是覺得冷？”問出來后有些懊惱，此時雖是十月底，可白天溫度高，晚上也不低，穿一件都覺得熱，所以這個問題問得太傻。心里慘叫一聲“完了”，他一定會懷疑我的智商，于是剛剛還掛著幸福笑容的小臉垮了下來。

        簡痕停了下來，他低頭看著樊羽毅。他的手從小就是冰冰涼涼的，但除了爸爸媽媽，從來就沒有人在乎過他手的冷暖，連曾經口口聲聲對自己說著愛的那個人也沒有過。

        樊羽毅知道簡痕在看著自己，她以為簡痕是有話說，結果他只是一直看著。于是她抬起頭，撞進他黑亮的眼睛里：這個人真好看啊！于是一時忘了自己，發起呆來，看上去更傻了。

        簡痕從自己的思緒里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樊羽毅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樣子，心里因為被關心而覺得溫暖的心情轉為了開心，于是忍不住便說了句：“傻子。”然后轉過頭又拉著她往前走。

        果然很傻啊！樊羽毅更覺懊惱。她歪著頭偷偷看簡痕，他的嘴角略略上揚，似是在微笑。

        是笑我傻嗎？懊惱轉為了沮喪，樊羽毅心里有些難過，雙手卻死死地握住簡痕的手，怕他會甩開她似的。

        盡量與簡痕并肩走著，樊羽毅想與他說話，卻猶豫著不敢開口，怕一開口又說錯。她偷偷看他，他又恢復了那副冷漠的樣子。

        樊羽毅想起了自己說要追簡痕的話，雖然她很想退縮，也沒有多少勇氣，可她有個優點，那就是只要下定了決心，她就會去做。但這個優點有個前提——量力而行。她喜歡簡痕沒有錯，但她一沒長相，二沒氣質，三沒才華，與簡痕相差十萬八千里，所以，她不會一頭熱地立馬去追，那樣別人會說她癡心妄想。但她并不在乎別人怎么說，也很少會因為別人的詆毀就影響到自己的心情，因此，她打算慢慢地來，讓自己慢慢地變得優秀，變得離簡痕不那么遙遠。

        樊羽毅回想了一下朋友們給她找的關于簡痕的資料，其中有一條是讓她很心疼的。低頭想了一會兒，她抬起頭看著簡痕，問：“嗯，我……我能求你件事兒嗎？”聲音跟平日比起來溫柔多了，因為太低了。

        簡痕不說話，臉也無變化，心里卻想：她是要跟我告白？他去學校的論壇上看了那個樊羽毅要追自己的帖子。

        樊羽毅等了一會兒，見簡痕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便低下頭，有些灰心，但還是開口說：“我聽說你沒有朋友，那你一個人一定會時常覺得孤單和寂寞吧，想說話的時候沒有人聽，生病了沒有人照顧，傷心難過了沒有人安慰。也許你已經習慣了這些，甚至你喜歡這樣，可是，我想著這些會覺得很難過和心疼。”樊羽毅怕簡痕誤會她自視甚高，把自己當成了他的誰，立即又解釋說，“嗯，我不是把自己當成你的什么人，因為我是真的喜歡你，所以才會覺得難過和心疼。那么，簡痕，我能求你把我當朋友么？這樣，你想和人說話的時候就不會沒有人，生病了只要我知道，我一定會照顧你，傷心難過了我也會安慰你，雖然說我不是太會安慰人，可是……可是我會安慰你的。”

        簡痕突然停下來看著樊羽毅：她這是……在心疼我？如果不是，那這種帶著關心的憐惜的語氣說出來的話代表著什么？

        樊羽毅其實還想繼續往下說的，可是簡痕突然的舉動讓她噤了聲。她仰頭看著簡痕，心里猜測著：他生氣了？因為我妄想做他的朋友。他這樣優秀的人，怎么可能會沒有朋友，肯定是他寧愿孤獨，或者是不屑于交朋友。朋友們找的資料應該是不準的吧。

        看著別處的燈火，樊羽毅說：“我是想到自己長得不好看，也沒什么本事，所以覺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追不到你的。我想，不能被你喜歡，就和你做朋友吧，說不定我真的只是喜歡你這張臉，而做朋友的話我就能時常看到你，看多了就不會再喜歡了吧！”不知道為什么，樊羽毅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覺得心里很痛，痛得想哭。她和簡痕明明沒見過幾次面，對他的了解也是朋友們搜集來的那些資料，可是，自己怎么就那么喜歡他呢？

        其實至今為止，樊羽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簡痕哪一點，只知道自己之所以對他一見鐘情是因為他長得太好看了，但到此時，她發現自己對他的喜歡根本就沒有那么簡單。

        閉上眼又睜開，樊羽毅轉身直視簡痕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說：“不過我還是不會放棄的。我會在我還喜歡你的時候一直追求你的，追到你有了女朋友為止。”

        簡痕再一次停下來看著樊羽毅，街燈昏黃的光照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臉看起來有些柔和，只是，臉上的表情是掩飾不了的悲傷。那些她說的話，簡痕在心里回想一遍，覺得原本那一點點溫暖的感覺忽然多了起來，于是整顆心都暖暖的，這就是他希望樊羽毅給他的感覺。他想了想，說：“好。”

        樊羽毅一直看著簡痕，等待著他的答案。也許是她太緊張了，所以才會出現幻覺，因為她竟然看見簡痕眨了眨眼，那長而細密的睫毛像只起舞的蝴蝶，如點漆般的眼里閃過一片光，亮盈盈的，像一片星空，然后，她聽見他說：“好。”

        “哎？好？你的意思是說你愿意和我做朋友？”樊羽毅不敢相信，于是要確認一遍。可是她的心里已經抑制不住雀躍和興奮，嘴角忍不住地上揚。

        “不是。”簡痕知道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不是？那你說好是什麼意思？”果然是幻覺啊，樊羽毅瞬時就悲傷難過起來，因為簡痕拒絕了，做他的女朋友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做女朋友。”簡痕看著樊羽毅微微笑了，笑得傾國傾城。

        “哦，做女朋友。”樊羽毅看著他的笑容發花癡，幾秒后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么，然后大聲說：“你說什么？做女朋友？我是不是出現幻聽了？你說讓我做你的女朋友？做你簡痕的女朋友？簡痕，我真的沒有聽錯？”樊羽毅懷疑自己聽錯了，雖然簡痕之前也說過讓她做他的女朋友，可是樊羽毅總覺得他是在玩弄自己。可今天簡痕說這句話的語氣，總覺得里面有認真的意思。

        “我再說一遍，以后不會再重復了，所以你給我挺好，樊羽毅，你是我簡痕的女朋友。”簡痕的聲音里半絲感情也沒有，眼睛卻直直地看進樊羽毅的眼睛里去。他知道這個女生對自己本身的條件不滿足，于是她會自卑，會不自信，可是，他要的不是她以為的那些。

        明明是應該高興應該大聲歡呼的事情，可是樊羽毅卻沒有高興起來。迎視簡痕的目光，他似乎是要通過她的眼睛看到另一個人的靈魂。

        “我不要。”樊羽毅倔強地說，“你說我是你的女朋友，可是你對我沒有半點喜歡。我不要，我才不要和不喜歡我的人在一起。”樊羽毅知道自己過一會兒就會后悔，可是，她不想自己是誰的替代品。

        她知道的，在簡痕的心里有一個人。他之所以要自己做他的女朋友不就是因為自己的眼睛像極了他心里的那個人么。

        “我……”簡痕不知道要怎么表達自己真正的意思。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是不喜歡你。可是這幾天，我總是……想到你，而且，剛才你說你會在我生病的時候照顧我，會在我傷心的時候安慰我。我聽得有點心動，所以我想試試，因為我覺得我會喜歡你。”他說得很認真，白皙的臉因為說出了自己的心情而泛紅，竟然像個純情的初戀少年。

        樊羽毅看著簡痕因為說出了心里真實的意思而微微羞澀的樣子差點流口水，她直盯著他臉上的紅暈，心里被快樂和幸福填得滿滿的。抱著他的胳膊，她掩飾不了自己的快樂，“這樣的話，我就愿意做你的女朋友。我會把你對我的那一點心動變成喜歡，對于幸福，我樊羽毅才不會那么輕易就放棄呢。”

        簡痕看著樊羽毅的眼睛，那么亮，像漆黑天幕里閃亮的星星。

        樊羽毅終于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回去。酒吧里很亂，以后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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