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逸飛的五官本就鈍感偏多，加上一雙彎月似的笑眼，完全沒有攻擊性，十足的溫柔奶狗樣，所過之處媽粉狂叫。

        宣郁看著他重新回到工作人員當中談笑風生，捏緊了手里的蛋糕盤。

        不就是茶藝嘛，誰還沒演過幾個綠茶了。

        宣郁深吸一口氣，再次掛上標準營業微笑，跟著往人群里走過去，剛走近，就聽到話題聚焦到自己身上。

        “宋老師你也太善良了，對糊咖都那么照顧。”

        “哪里，”宋逸飛笑出月牙眼，“還要一起工作，總是要互相幫助的嘛。”

        “就她那樣能幫到你什么呀……”工作人員吐槽的話說到一半，被身側看見宣郁過來的同伴拉住。

        宣郁聳聳肩，“沒關系的，我確實也幫不上宋老師什么忙，剛才狀態不好，還害得大家要陪我一起加班。”

        見她姿態放得低，其他人也不好再說什么。何況她也就拖了一頓茶點的時間，可能平時雙人的宣傳照拍得少，狀態不好算是情有可原。宋逸飛遲到整整兩小時，他們不也轉頭就原諒了。

        有人已經按捺不住出聲安慰她：“沒事沒事，一會兒找好狀態就行，大家都是為了作品出效果。”

        宣郁微微一笑表示感激，心里已經樂開了花，甚至躍躍欲試等著宋逸飛的下一茬。

        宋逸飛卻沒再接招，他遲到確實不是故意的，明天一早還有通告要趕，能早點收工自然最好。他只是不太喜歡宣郁那副自由來往的樣子，沒有人會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身邊甚至連個經紀人都沒有。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令人眼紅。

        再次開工時，宣郁的狀態提上來，兩套圖不過一小時就拍完了。

        自從她把宋逸飛看作綠茶成精后，對于他的肢體接觸就沒那么敏感了，宣郁原本進角色就快，攝影師的快門幾乎沒停過，整間影棚里就聽見咔嚓聲連綿起伏。

        拍完宣傳照之后，還有一周才會進組讀劇本。這一周宣郁只有一個綜藝背景板的通告，倒是給了她更多準備角色的時間，

        王宇宙說的視后也許是夸張，但好好演對她的幫助一定很大，這句話確實沒錯。

        ·

        這部劇是一部都市劇，劇組的場景大多選在h市，對同城的宣郁來說還挺方便。

        劇本圍讀那天，李霽與難得從公司調了輛車去接她，陪著她一起去報道，臨下車前再三叮囑：“宋逸飛那樣的咖位，在這個組里稱王都不過分，你雖然拿的女主劇本，但也只是個陪襯，到時候好好演戲，能捧著就多捧著他，別起沖突。”

        宣郁：其實你就是那個系統吧。

        她當然不會把這種怪力亂神的事隨意說出來，就算說了估計李霽與也不會信，就像她到現在還堅信喬晨遠遞給她這個劇本是作為睡過的回禮。

        宣郁點點頭，想起另一樁困擾很久的事，“宋逸飛為什么會接這個本子呀，他應該有更多選擇吧？”

        李霽與：“他的國民度、號召力確實很強，但問題就在于他的童星出身，和他那張娃娃臉。雖然這兩年他發了很多秀身材的vlog，也確實吸了不少老婆粉，但大多數看電視和喜歡他的人其實不會總盯著他的社交軟件看，在大眾眼里，他始終是個孩子、少年、弟弟，所以他也只能接到那些角色。”

        點到這里，宣郁也大概懂了。

        一個人不可能永遠只演這些角色，就算他的娃娃臉抗打，但人總是要成長會變老的，宋逸飛想要轉型，這個劇組雖然不太富有，看上去各方面都短缺，但劇本很好，男主角的人設更是和他本人完美貼合——

        一個剛從大學畢業踏入社會的懵懂青年，一路跌跌撞撞摸爬滾打，終于成長為一個進退得當儒雅偏偏的成熟男人。

        這部戲對他而言，也是演好了，從此打開戲路，星途坦蕩。

        宣郁滿意地下車，看來大家的目標很一致嘛。

        除了宣郁和宋逸飛外，這部劇的幾個主要配角也多是新人或籍籍無名的小藝人，大家年齡相仿，也沒什么作妖的角色，很快就熟悉起來。

        圍讀的氛圍出奇的好。

        而網上的氛圍卻和現場完全相反。

        其實早在圍讀之前，就有營銷號傳出宋逸飛即將進組的消息，當時粉絲沒當回事，畢竟這種遛人的消息天天有，某某影帝一天進八個組都沒說什么，他們看過也就過了。

        但這次直接有圖上圖，掀起一陣波瀾。

        別說宋逸飛的粉絲炸開鍋，連很多路人也端不住瓜下場發言：

        【不是，這什么歪瓜裂棗也能和宋逸飛對戲了？】

        【我都說家庭小作坊害人了，是真不會規劃職業路線啊。】

        【宋逸飛工作室人干事？出來說說這垃圾劇組是怎么配沾上宋逸飛的？】

        【救命我說最近孩子怎么沒消息，合著是去奶糊咖了。】

        偶爾也有理中客站出來說話：

        【有一說一，這女演員挺漂亮的，圖片糊成那樣都覺得她好好看，也許劇拍出來效果不錯呢？】

        【對啊，有些人對女演員的惡意太大了吧。】

        但很快宋逸飛的粉絲就扒出了宣郁出道時那部劇的片段甩過去：

        【「鏈接」指路這條，某些“路人”自己去看看唄，這也叫演技？毀容式演技吧。】

        【有些糊咖粉絲沒幾個，水軍倒買得很快嘛，這就開始給自己洗上了？】

        【那演技真是辣眼睛，當初看這部劇的時候就覺得這女的真是救導演大命了能演女一，要不是男主太帥，早棄劇了。】

        【有一說一，圖都糊成這樣，還能看出人好看，你眼神挺好啊。】

        ……

        宣郁原本就沒幾個粉絲，公司也沒太管過她的賬號，上一次發博還是春節送祝福的時候，原本只有五條評論，現在一下子被沖出大幾千條評論來。

        宣郁正專心聽著編劇分析人物，李霽與看到相關消息后沒喊她，悄悄退出會議室，給平時常合作的工作室打了個電話。

        等到李霽與安排好一切再回到會議室時，宣郁正和宋逸飛較著勁。

        兩人在劇中的角色是一對相互陪伴成長的歡喜冤家，帶著點勁味討論劇情也不算很突兀，是以邊上的人都沒覺出什么來。但李霽與從宣郁出道起就一直跟著她，對她的一些小表情了然于心，一看就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

        李霽與皺起眉頭，她剛才讓水軍下場把場面攪得亂一些，又讓人放出消息說宋逸飛是為了追宣郁才放下身段來這個劇組，反正兩人到時候配合劇宣總要炒cp的，放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沒人會在意。

        還能幫宣郁保持住流量。

        黑紅黑紅，黑了才有紅。

        雖然這幾年她不太贊同宣郁只顧磨煉演技，但李霽與對宣郁現在的演技還是很有信心的，只要她正常發揮，等劇播出了，自然能翻身。

        可是看眼下的情況，要讓宣郁配合炒緋聞看來有些難度。

        宋逸飛歪了歪頭，“早上聽宣老師讀劇本的時候，感覺真的有認真琢磨過，情緒語氣拿捏得特別好，可是宣老師怎么會覺得女主對父母還帶著感情呢，如果是我生活在那樣的原生家庭里，別說愛了，能不生恨已經算是孝順了呢。”

        宣郁飾演的女主角有個極其嚴苛且古板的原生家庭，父母從未給過女主任何關懷，只一味地提出要求，讀書時只是要她認真學習，長大后就又要她找一份穩當的正經工作，又要她談一個靠譜的老實男友，女主終于忍不住離家而去，才遇上了男主。

        宣郁本就沒說過女主對父母還懷著愛意，但一個在那樣環境下成長起來的人，離家出走多少會帶點愧疚的。

        偏偏宋逸飛非要歪曲她的意思，還帶節奏給她扣帽子。

        宣郁：……忍無可忍。

        “我只是覺得女主的心理一定和她的成長環境相關，離家出走是行為上的反抗，而往后的變化及自我和解才是真正心理轉變的開始，宋老師你是不是誤會我剛才的意思了。”

        宋逸飛微微一笑，“可是如果心里的想法沒有改變，女主怎么會選擇離家出走呢？”

        宣郁深吸一口氣，正準備繼續輸出，就聽到一旁的編劇老師開口調停：“其實你們說得都沒有錯，女主對于家庭的反抗心理是從幼時就有的，只不過前期一直在掙扎，離家出走則是爆發點，而遇到男主之后的心理轉變則是另一層面的反抗意識覺醒。”

        編劇都開口了，宣郁也不好再爭，拿起面前的礦泉水灌了兩口。

        上午讀劇本的時候，宋逸飛還挺正常的，也沒和她坐論茶道的意思，宣郁以為先前拍照的事已經過去，沒想到他只是沒找到機會。

        看著劇本上密密麻麻和宋逸飛的對手戲，宣郁閉眼絕望。

        錢真難賺！

        這一段劇情捋順之后，編劇提議大家稍作休息，李霽與見縫插針走到宣郁身側。

        李霽與：“你剛剛和宋逸飛怎么回事，不是讓你少和他爭嗎，能順著就盡量順著。”

        提起這個，宣郁就來氣，“我正常討論劇情，他莫名其妙插進來，這也不能怪我啊姐。”

        李霽與盯著宣郁看了半分鐘，見她還不服軟，拿出手機打開微博：“你自己看看，現在網上都是怎么說你的，到時候再傳出去你不尊重前輩，你還怎么翻身。”

        宣郁看了眼評論，嘴唇緊抿沒再說話。

        李霽與嘆了口氣，“原本也不想讓你在拍攝期間看這些的，但你也太不注意了，”她從宣郁手里拿過手機放好，“這段時間你就好好演戲，平時在片場聽話些，網上這些輿論我會處理，你就別多想了。”

        得到宣郁肯定的答復后，李霽與滿意離開。

        宣郁其實對網上的評論沒那么在意，四年前《繪羽》剛播完的時候，她還常常興奮地刷到半夜，看到一些有趣的留言會截圖給李霽與看。

        那些負面評論剛出現的時候，她還和李霽與抱著一起哭過，再后來就逐漸麻木，也習慣了冷清的微博主頁。

        剛才沉默只是沒想到李霽與會在劇本討論會上給她看這些。

        以前李霽與帶宣郁的時候，一直都把她保護得很好，從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陪酒，一有緋聞就立刻沖去處理，拍戲期間甚至會直接斷了她的網。

        是什么時候開始，她漸漸不一樣了呢。

        是她開始頻繁地跑各大藝術院校去簽新苗子的時候，是她認為緋聞黑紅只是一種路徑的時候，還是她覺得有金主愿意捧是大好事的時候。

        宣郁這幾年一直把自己埋在龜殼里不敢探頭，可當她將那一條條刺骨的評論擺到她面前時，她不得不面對現實。

        她和李霽與早就不在一條路上了。

        曾經徹夜喝酒談理想的兩個姑娘，早就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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