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爺，您有病啊？”

“我看你才有病，找打？”

“您昨晚是不是爬了墻頭，還大概在子時三刻左右的樣子？”

“我擦，我有病，我真有病……你小點聲……”

“……”

古寒與上官云芷離開邊城前敲到一筆巨款，租到一輛尋常馬車，一路北上。

一路上，晃蕩著晃蕩著，每當(dāng)囊中羞澀時，便會故技重施，坐地擺攤。

有人的地方就有疾病，大夫這個行業(yè)永遠(yuǎn)不會失業(yè)，所以兩人雖然口袋空空，卻因古寒這技傍身，也過的逍遙自在。

上官云芷歪著腦袋，看著古寒，已經(jīng)斂去光華的臉上只留下一雙出塵的美人眸。

此刻，這雙眸子中寫滿了好奇與驚異。

一開始，古寒遇一個人治一個人時，還可以說是醫(yī)術(shù)不錯，遇十個人治十個人時，可以說是技藝精湛。

但遇一百個治一百個，這……不是“神醫(yī)”二字能說的通了啊！

她覺得，就算是藥神山的核心弟子，也不至于百治百靈，且還藥到病除吧？

雖然她還沒有看到藥到病除，但從那些人沒兩句話就乖乖給錢的樣子來看……可不是被古寒說中了痛根嗎？

“那個老大爺，你是怎么知道他昨晚爬了墻頭啊？”

上官云芷陪著古寒一起駕馬，好奇問道。

古寒悠悠道：“看氣血……大夫這門技藝，其實跟年齡有關(guān)，更跟見解有關(guān)。”

“看的人夠多了，一個人睡一整晚和半宿第二天的氣血波動是有差異的，看的再多些，精確到時辰刻度也不是什么難事。”

“他的氣血四肢較身軀更加活躍一些，顯然在半夜進行了某種不為人知的運動，但那運動又不觸及身體，所以……”

“他要么便是半夜起來爬樹，要么便是爬墻頭了。”

上官云芷雙眸瞪大，有種驚為天人的感覺。

本來她一直覺得，古寒是凡人，她是修仙者，她較古寒有一定優(yōu)勢。

可現(xiàn)在，她卻忽然發(fā)現(xiàn)，跟古寒這個博學(xué)的凡人相比，自己這個強大的修仙者……好似只是個學(xué)步頑童般，“可愛”的不堪一擊啊？

“修煉界中有一大宗門，名為藥神山，此山專以辨藥救人為修煉之道，堪稱世間神醫(yī)最多的地方，藥神山的山主也被稱之為世間第一大神醫(yī)。”

古寒只是凡俗手段罷了，自然不可能跟藥神山山主那等存在比肩而論，可……

上官云芷目光古怪，道：“藥神山的孫女我曾有一面之緣，她是天生萬藥圣體，對藥學(xué)之道有獨特的了解，醫(yī)道修為冠絕年輕一輩。”

“但現(xiàn)在我覺得……你好像不比她差啊？”

古寒翻了個白眼，敲了一個板栗道：“什么不比她差？管她萬藥圣體萬藥狗體，你男人才是最強的知不知道？”

上官云芷如今已是凡人之身，被敲的額頭通紅，惡狠狠的瞪了古寒一眼，可臉上卻閃過一絲緋紅，顯然并非表面那么生氣。

別過頭去后，她忍不住又回頭悄悄看了古寒一眼。

一眼不夠再看第二眼。

二眼不夠又看第三眼。

天吶，怎么都看不夠怎么辦啊？

“這個家伙，雖然我知道你是在吹牛，但……挺帥！”上官云芷心頭喜滋滋的想著。

古寒則靠在馬車上，一邊駕著馬，一邊老神在在的看著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一言一語皆有深意，并非師出無名……

藥神山山主孫女，世人眼中的萬藥圣體啊……

可最后，卻淪落了天命之子最忠實的擁躉，說是變成了萬藥狗體都不為過！

最后，更是連整個神藥山都被她禍禍了，連她自己也成了葉塵煉制九轉(zhuǎn)仙丹中的一枚大藥……

其結(jié)果，當(dāng)真是可悲，可嘆，復(fù)可笑也！

當(dāng)然了，古寒只是被上官云芷的話引動了一絲心緒，想起了一些過往罷了，卻并不會覺得其可憐，就轉(zhuǎn)道去普渡世人了。

重活一世，他活的很是清醒。

連自己前世忘年交的人生都不會干涉，又遑論其他人？

之所以與上官云芷搭上關(guān)系，初衷也只是為了報復(fù)那個便宜小師弟的惡趣味罷了。

只是，后來聊著聊著，聊起感覺來了，又糊里糊涂的被老丈人安排拜了堂，肩頭莫名背了一分壓力，這才錯打錯著的到了這一步而已。

至于他一路走來救過的那些普通人？

則只是恰逢其會，等閑的利益交換，算不上什么干預(yù)。

只要，那個萬藥狗體不會出現(xiàn)在他面前，古寒就絕對不會管閑事！

反而，還會樂得再看一場熱鬧呢。

畢竟，于他無親無故，他憑什么相幫？

……

“桂枝、茯苓、五味……”

“黃蓮、貝母、蘇葉……”

“桂枝、芍藥、生姜、人中黃……”

這是一個小村落，藥仙兒離開之后，眉頭緊鎖。

一路北上，她雖然沒有找到古寒兩人的足跡，但卻根據(jù)一路灑下的藥方找準(zhǔn)了大致的方位。

這也導(dǎo)致她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始終未能趕上古寒。

回想那些藥方，她看似面色平靜，實則心中已如翻江大潮般，久久不能止息。

一開始時，她還能夠勉強跟上那個男人的腳步，甚至一些藥方還能完美契合。

但隨著路線拉長，她與那個男人留下的藥方便漸漸有了分歧。

一開始她還有些不忿，覺得自己出身藥神山，學(xué)的是最正統(tǒng)的醫(yī)道藥學(xué)，肯定是對的。

等她與將兩幅藥放在一起對比后，還是覺得自己是對的。

可等她讓同一個人將兩幅藥煮開后，卻驀然發(fā)現(xiàn)……她的藥固然更好，可煮出來的藥效，卻差了那個人的藥一分。

差的不是她的藥，而是煮藥主人的控火能力！

那個男人的藥只需小火慢熬，而她的則需恒火慢煮……可普通人，又如何能如此精妙的掌控火候啊？！

那時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火候，也是一味藥！

到了后來，跟著那個男人遠(yuǎn)離城鎮(zhèn)，進入渺無人煙的山谷，讓她疑惑困頓之處也越來越多。

“桂皮也算藥？好吧，溫性去寒，確實如此……”

“人中黃是什么東西？天，世間怎會有這種東西？好吧，確實有……”

“墻灰，這算什么藥，不全是毒嗎？額，以毒攻毒，小毒勝大毒……”

走的越久，看的越多，藥仙兒便越是沉默。

以往她覺得自己是天生萬藥圣體，又出自藥神山，對世間之藥，不說通曉十萬，也必懂了九萬九。

可這次，她一個月遭受的打擊，遠(yuǎn)勝以前幾十年。

尤其，那個男人為一家獨居在山野深處的老夫婦留下的藥方，更刷新了她的認(rèn)知。

她以往只認(rèn)為，要么別用藥，用藥則必當(dāng)藥到病除。

但當(dāng)她看到那對老夫婦的清貧四壁后，卻發(fā)現(xiàn)，能讓他們抗過眼前這一劫，再活數(shù)個年頭，就已經(jīng)是對他們最好的藥了。

這刷新了她的一些認(rèn)知……

“都說如大國如烹小鮮，一絲一毫，一心一意，皆要用心……但不是每一個人都有用心的能力，每一個人都有人烹飪的資格啊……”

“世間最大的病是窮病，最好的藥是讓得了窮病的人能夠活的下去，僅此而已！”

藥仙兒無奈的嘆息，走出這間獨居在山野深處的房子后，她對藥道醫(yī)途又有了不俗的領(lǐng)悟。

這讓她對那位還未謀面的年輕男子又敬又佩，在藥道一途，即便是比她年長者，勝過她者都屈指可數(shù)。

與她同輩卻可為她師者……僅此一人爾！

咦，為何藥仙兒認(rèn)為一路留下藥方的是年輕男子，而不是什么老怪物呢？

自然不只是靠那些收藥方之人的口述了，更多還是靠那人旁邊，還有一個長相頗為不錯的年輕女眷判斷出來的。

在藥仙兒看來，如果真是活了什么千兒八百載的老怪物，是不會如此無恥的抱著一個妙齡小姑娘到處跑的吧？

不至于……

絕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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