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是我瘋了就是你們瘋了
在脫離保溫箱后被我媽撈到懷里喂奶時,我還有種做夢般的不真實感。
我記得我一表人才的老板,記得忙里偷閑嘰嘰喳喳聊天的同事,記得老是分享些日常苦比生活的好友,甚至記得鄰居家養的懷孕后更加精神失常,一到半夜就汪嗷嗷的吉娃娃,卻半點記不起自己是誰。
我的名字,我的身份,我的背景,我的家,我的親人,我的記憶。
所有關于我的一切全都變成了個渣子。
腦袋里還剩下的只有“我”的視角看到的其他人的生活。
我知道他們是真的。
感覺上卻覺得他們是假的。
我知道眼前沙比媽和精神病哥是假的。
感覺上卻覺得他們是真的。
尤其是我哥,六歲,夏天的晚上。
短袖短褲下帶著一身血跡斑斕的鞭子痕跡鉆進我屋逗我時,我嚇吐奶了。
奶瓶嘰里咕嚕滾到了地上,我哆哆嗦嗦伸出小手去戳進他手臂上還在滲血的傷口。
我哥動也沒動,還在面無表情拿手指戳我臉蛋玩時,我就莫名覺得這一定在做夢。
在心血來潮想當個好母親,一刻也不想跟我分開的我媽,一把把我從他手里奪過去,一邊擦我粘上血的小手一邊劈頭蓋臉對著我哥尖叫,我就頭暈目眩更確定這一定是在做夢。
我哥灰溜溜出去洗了個澡。
此后跟個狗一樣,只要嗅到我媽去和我爹睡覺,就在夜班黑西裝女仆裝目不斜視下光明正大的來玩我,還老偷偷塞給我黏糊糊甜膩膩的軟糖。
“這個是我做任務時候買的,沒有毒哦。”
他彎腰趴在我耳邊悄悄說。
我聽不懂,就盯著他露出的滿身鞭痕一個勁的哆嗦。
我哥很小心的抱著我晃來晃去,晃得我腦袋跟進了水一樣稀里嘩啦的。
往后一連幾個月都跟做夢一樣。
我只知冷暖饑餓疼痛難忍,不知大小便失禁,在又接連幾番試毒不成反被送進保溫箱后,我食物終于變成了無毒奶粉。
沒人教講話。
我聽著我媽我哥一堆黑西裝女仆裝說話跟聽鳥語一樣嘰哩哇啦。
夢里的時間也是一天24小時。
我除了昏睡就是瞪著天花板發呆,連翻個身力氣都沒有。
成年人的靈魂被塞進嬰兒體內完全是種折磨,我身體敏感,到最后自以為佛了其實早就精神衰弱,剛剛昏睡過去,周圍稍微有一點動靜就會把我驚醒,睡眠不足,吃的再多也不太長肉。
我弟糜稽胖的跟個小彌勒佛一樣,摸一摸熱乎乎,我像個營養不良的早產兒,又小又瘦,我媽給我戴上了24小時監測環,沒事就瞅著我哭哭啼啼一番騷擾騷擾我,再不然就是擺弄我的臉左看右看給兩個親親,或者不死心再偷偷測個體質,讓我流點血,沉默一會又嗷嗷嗷尖叫我女兒真踏馬漂亮真踏馬可愛真踏馬聰明。
黑西裝女仆裝們跟個啞巴一樣喂食換尿跟晃晃玩具逗狗一樣逗我,從來不主動跟我說話。
我弟糜稽,不是餓了嗷嗷哭就是拉了尿了嗷嗷哭再不然就是困了嗷嗷哭。
只有時不時溜過來的我哥,一邊塞我有毒沒毒吃食,一邊慢吞吞說些亂七八糟的鳥語。
不過要是大半夜他鉆進來把我戳醒,我老是忍不住瘆得慌,身體自動嚇哭。
白天里他鉆進來把我戳醒我就不那么抵抗了,安分守己窩在他懷里打呵欠,拍他臉,啃他手指,抓著他衣服不想讓他走。
這時候那堆該死的啞巴黑西裝女仆裝們話也格外多了起來,繞著我哥嘰哩哇啦的講著鳥語。
如果我知道我哥每次走時叫的名字都是:
“帶薪拉翔,我下次再來看你。”
我一定早早就想去死。
可悲啊,我三歲學習學到精神崩潰,把那堆莫名其妙出現在眼前,玩笑一般的點數挨個分配下去,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就瘋了。
在我的潛意識里,我是這么想的。
一年自動一個點,點啥能學啥,不點你學啥啥也不會。
就連瘋也瘋的這么有個性,也是絕了。
一個點給體質。
一個點給毒抗。
最后一個點我瞪著那堆學了兩年愣是沒學會的幼兒圖畫拼音書,終于受不了我一家子像是看智障一樣看著我的絕望目光,不甘不愿點到到了語言上。
瞬間。
我刷一下會講話了,還刷一下聽懂鳥語了。
講的比我弟糜稽都要流利,聽的比我弟糜稽都要利索。
我哥又來玩我,剛一伸手我就聞到了一股子芒果味。
我板著臉,面無表情說:“我討厭芒果。”
我哥手抖了一下,糖一下子滾到了地上,他呆呆看了我一會,突然掐了下我的臉,扭頭就走,不多時,我媽就像奔喪一樣拎著裙子飄來了。
我媽手也抖著,指甲把自己的扇子都給扯爛了,彎著腰把她的臉幾乎貼到了我臉上。
然后我被她掐著愣是喊了600聲媽才心滿意足的尖叫著去找阿娜達。
我哥給我灌了兩口奶粉,把我放到了他膝蓋上,垂著頭盯著我,一臉嚴肅的讓我喊了他600聲哥哥。
糜稽都羨慕哭了,吸著鼻涕淚流滿面,吭哧吭哧抓著玩具四肢在地上爬的飛快,遠遠離開了我們。
我鼻孔朝天喊了他好幾聲伊爾迷,我哥扯著我的臉轉了兩圈,我痛的泛起淚花,好漢不吃眼前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才不情不愿喊了600聲哥哥。
我爹也來了。
一雙一看就不是人的獸瞳和壯離譜的肌肉疙瘩讓逼迫我打著寒顫,慢吞吞的叫了聲“爸爸。”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用兩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撓了撓我的頭。
可能這就是糜稽渴望的父愛吧。
不多時,我爺爺竄了過來。
神秘莫測太爺爺也背著手,幽靈似的突兀出現了在了他們中間。
把我嚇得“啊~!!爺爺啊!呃,祖宗。”了一嗓子。
大家對我開口講話喜不自禁,連我媽這種人也沒再吱哇亂叫訓斥我不懂禮數。
可憐我智障廢材有多深入人心,讓我一家子都忍不住心腸軟了起來。
糜稽很委屈,他想破腦瓜都想不明白我怎么一下子變得比他都厲害。
我媽他們也很迷茫,一時竟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像對待智障一樣對待我了。
然后夜晚。
我面無表情的哥無情的戳醒了難得睡得安穩的我。
又讓我喊他100聲哥哥。
最后,他在我口干舌燥想要裝死時,扯著我的臉蛋叫出了那個一下子打破我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和冷靜的名字。
“帶薪拉翔,你是不喜歡哥哥了嗎?”
前四個字我聽了三年了,只知道無論我媽我哥,還是加上了小姐倆字的黑西裝女仆裝們,都是用它來稱呼我,但直到這時我才真正意識這gou日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哥在被我媽訓斥后,每次挨完鞭子都洗漱包扎,換上長袖長褲來見我。
我看不見,就裝作不知道,只會將頭埋他脖頸,頭發,愣是把那些血腥味和藥味全都忽略。
我白日手腳無力,瞪著天花板一動不能動,僅剩一堆其他人參與的過去,夜晚不能再反復接受這種意味著某種黑泥的殘酷折磨。
三年。足足1095天。整整26280個小時。
尤其是前大半年癱瘓在搖籃里廢物一樣的嬰兒經歷,讓我不得不緊緊抓住面前的所有人才沒有徹底瘋掉。
沒有過去,沒有自我,只有他人參與的記憶太過讓人驚恐,懦弱的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拿此當做人生的。
我自欺欺人,就像是鴕鳥一樣把頭埋到地里,裝作所有一切都是真的,也許是借尸還魂,也許是早就死了又重新投了胎,但不管怎樣,我現在有了新的家人,新的名字。
就算當不成天才咱當個庸才也中啊!
雖然我一家子看起來都不太正常,咱也好歹是個有名有姓人了。
好歹也知道自己是誰了!
然后我哥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叫出了他們三年來對我的稱呼,直接打了我個措手不及。
一個過去的我玩過的18x游戲的奇葩名字。
記憶里唯一清晰的場景是:
上班摸魚的同事湊過來低頭看了看,我看不見我的手看不到我的手機也看不見她眼鏡和瞳孔反射出來的我的模樣。
那女人瞅著瞅著,抬頭對我猥/瑣一笑,說:
“不行啊你,玩個18x游戲居然叫帶薪拉翔?工作忙瘋了吧你,不如改名叫爸爸,那才叫情趣。”
沒了。
沒了!!!
狗屁不通的帶薪拉翔!
居然還是從其他人嘴巴里聽說的!!!
所以到底哪邊才是真的??
……
……
……
我原來踏馬的早就已經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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