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人至察則無徒

陳年頂著夜色，來到了夏皇的寢殿門口。

“陛下，陛下，陳年求見！”

陳年這一嗓子剛吼出去，就被錢公公捂住嘴，拖到一邊去。

“祖宗，你這大晚上的要干什么啊？陛下已經休息了！”

“錢公公，我有件急事要匯報給陛下！”陳年道。

“有什么急事不能等明天早上再稟報？”錢公公抬手要捂陳年的嘴。

陳年忙躲開道：“誒，元夫子告病，大概幾天內都不會回來了，國庫也就只有他的幾個徒弟掌管，我怕時間一久會出紕漏，正好我有數算之才，不如由我頂幾日，也防止國庫出什么問題啊！”

錢公公不爽道：“少保大人誒，陛下已經休息了！你膽敢叨擾，不怕掉腦袋啊！”

陳年看了看月色，笑著道：“這才剛入夜沒多久啊，嘿嘿，錢公公您老就幫我通報一聲嘛！”

錢公公剛要拒絕，里面就傳來夏皇威嚴的聲音。

“讓他進來！”

“是！”

陳年樂呵呵的向錢公公一咧嘴，快步走了進去。

“你這個滑頭！”錢公公在后面指著他的背影直跳腳。

寢殿內。

夏皇一臉不爽道：“說實話，你小子到底想搞什么鬼？”

陳年這個小子，粘上毛比猴子還精，他大晚上前來肯定不是就想管幾天國庫那么簡單。

“嘿嘿，陛下圣明。”陳年知道和聰明人不必遮遮掩掩，就直接道：“元壽雖然已經離開了國庫，但我懷疑他還在國庫內貪銀子，請陛下允準微臣去查他的賬！”

“不可能！”夏皇嚴肅道：“國庫現在的管事都是朕親自篩選的，即便有元壽的弟子，他們難道會背棄朕，去聽元壽的話嗎？”

在夏皇眼中，他是這些管事的主子，也是他給了這些人官位，他們怎么可能跟自己作對？

陳年在心中暗暗搖頭，看來這位夏皇陛下，還是不夠了解人性啊。

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一年和這些管事都見不到幾面。

但元壽卻是教授他們算賬，許他們錢財的師父。

他們站誰那邊，不是顯而易見？

只是夏皇身居高位太久，已經不能理解底層人的心中所想。

陳年繼續道：“陛下，元壽每年的俸祿不過五百兩，可他卻在京城有一間五進五出的大宅院，郊區還有上千畝良田，嬌妻美妾不在話下，試問這五百兩銀子，怎么夠他置辦這么多的家產？”

夏皇皺緊眉頭，但還是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陳年，人至察則無徒。”

這話也證明了，夏皇并不是對下面的事一無所知。

他只是看在元壽他們是老臣的面子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陳年搖頭道：“陛下，我知道您不忍打老臣的臉，但如果元壽貪腐的錢財，已經遠遠超過了您的想象呢？”

他這妥妥的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元壽還沒來得及向夏皇進讒言，陳年就先一步進上了。

夏皇眉頭微皺：“陳年，朕知道元壽招惹了你，可你將來是要做太師的人，要有容人之量。”

今日陳年已經當眾打了元壽的臉，可他這大半夜的又來進讒言，實在有些過了。

陳年道：“陛下，并非我刻意針對，而是元壽的行徑實在可疑，他若真是清清白白，沒有貪一文錢，為何因為我提議撤他的職，就耿耿于懷？反正他不管掌不掌管國庫一年的俸祿都是五百兩，為何元壽還非要給自己攬這個差事呢？”

“這不就是因為，我擋了他貪墨的路了嗎？”

陳年這話就有些尖銳了。

夏皇聽到這里，陷入了沉思。

陳年則是直直看著夏皇，自己已經將話說的很清楚了，要是夏皇還是不愿管束，就說明他是有心放任官員貪污。

他覺得夏皇不會如此。

果然，沉思片刻后。

夏皇道：“你想怎么做？你是太子府的人，你去查賬其他皇子會有微詞。”

“這個簡單。”陳年道：“教授我們的海夫子，為人剛直，而且也很擅長數算，微臣懇請陛下，叫他和我一起查賬。”

陳年說是讓海岳跟他一起查賬，其實就是告訴夏皇，讓海岳在一旁監督自己。

夏皇猶豫了許久，元壽雖然心胸狹隘，自命不凡，但到底是朝中老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不到一定程度，他是不愿跟他們撕破臉的。

陳年看出夏皇的遲疑，直接道：“陛下放心，我只負責查賬，至于怎么處置元壽，全看您的意思，而且若元壽真是無辜的，我查了賬后，也會還他清白啊。”

夏皇想了想，終于下定決心道：“好，那你就跟著海夫子去查吧，若他沒貪是最好，若他貪的不多，朕也可以放過他，但要是他貪墨的太多，朕也決不能姑息養奸！”

陳年躬身道：“陛下英明。”

說罷，他轉身就要去查賬。

“慢著！”夏皇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道：“對了，陳年，元壽是朝中老臣，你去查他可以，但這件事一定要暗暗進行，千萬不要鬧的人盡皆知，而且他回宮之前，你們就要立刻住手，給他留些臉面，知道嗎？”

夏皇對外雖然殺伐果斷，但對內卻一直心軟。

陳年嘆了口氣，但還是道：“是，微臣遵旨。”

按理說，元壽當眾丟臉，應該會在外面避避風頭，可是他的弟子是掌管國庫的，自己去查，元壽那邊肯定立馬就會得到消息。

而他一大早就會進宮，所以這么算來，自己只有一晚上的時間查賬。

他必須要爭分奪秒！

“陛下，微臣這就去了。”

夏皇看著陳年的背影，不禁搖頭一笑道：“這個小兒啊，真是睚眥必報，今天都已經讓元壽那么沒臉了，現在還不放過他！”

錢公公笑道：“奴才卻覺得陳少保這樣的真性情極好，坦坦蕩蕩，有什么事也不掖著藏著，太子能有這樣的人輔佐，您也能放心啊！”

“哼，你就愿意為他說好話！”夏皇被哄樂了，這才回寢殿休息。

……

陳年這邊說要查賬，那邊就立刻叫來了海夫子。

海岳將他帶來國庫后，陳年直接傻眼了，下巴差點掉了下來。

“老天爺，這么多？”

陳年拿起油燈一照，整整一面墻的賬本！

海岳苦笑道：“當然了，陛下建國之后的所有賬本都在這里了，能不多嗎？上次陛下查賬，足足派了五十個賬房先生，查了大半年才查完，咱們就兩個人，恐怕一年都查不完一半啊！”

“而且陳少保，剛才給咱們開門的那個管事你看到了吧？那是元壽的心腹，他見到你來查賬，絕對馬上就把消息傳到宮外，明天一早，元壽就會趕回宮中，所以咱們只有這一夜時間了！”

他們要是什么都查不出，那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

國庫的管事笑著將陳年二人請進賬房出來之后，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來人啊，快把陳年來查賬的消息告訴師父！”

一旁的小廝也是急的滿頭冒冷汗道：“可是宮門已經下鑰了，元大人最快也得明早才能進宮，齊管事，要不咱們直接勒死那個小太監，一了百了吧！”

齊管事不禁詫異的看著這小廝一眼。

之前我怎么沒發現，你這么勇呢？

“你瘋了？他一查賬就被殺，你是怕陛下不知道咱們賬目作假？”

“可是咱們如果什么都不做，萬一陳年查出點什么……”那小廝有些緊張。

“查出來個屁，里面幾千本賬呢，他一晚上能查出來個啥！”齊管事給了這小廝一巴掌：“你別給我輕舉妄動，小心打草驚蛇！”

其他幾個管事也紛紛點頭：“齊管事說的對，那么多本賬目呢，陳年沒個三五年別想看完，咱們就等著明天元大人來，打他的臉就是！”

“沒錯，幾千本賬目就是玉皇大帝下來了，一夜也看不完啊，他想找到咱們的問題，他做夢！”

“不過這個陳年已經開始懷疑咱們了，等此事過后，咱們應該……”

這人沒有說話，只是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眾人眼神一凜，也紛紛點頭。

是啊，這種斷人財路的禍害，決不能留！

……

與此同時，海岳不停翻著賬本，滿頭官司道：“陳少保，您想要查調查國庫，也該提前給我通個氣啊，我也好想辦法將他騙出去個十天半個月的，現在只有一個晚上，咱們……”

陳年聽到這話，有些驚訝道：“海夫子也懷疑元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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