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祁應(yīng)吸口煙回頭搭上江封肩膀，說話同時將口中煙霧一齊噴在他臉上，“這都大半個月了，您怎么還不死呢？”

        江封別過腦袋，抽出自己胳膊在面前扇扇：“嗆。”

        “哦。”祁應(yīng)掐滅手中的煙，語氣淡淡，“你能不能給我個準信具體什么時候死，我好回去復(fù)差吶。”

        江封睨了他眼，臉上仍舊沒什么表情：“你就不能盼我點好的。”

        說完，未等祁應(yīng)再說些什么，他就起身走了。

        “哎哎？”還在忙著找地方扔煙頭的祁應(yīng)左右猶豫下，“這、這話說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走了？”

        江封幾不可聞地輕嘆口氣，對于身后這家伙所說的話沒什么感覺，心如止水。

        跟在江封身后，攛掇他給自己買了好幾樣美味的祁應(yīng)腮幫子鼓鼓，眼睛不離邊上小攤還沒到手的誘惑。

        江封瞥他一眼，里頭藏著些許無奈。

        話多，而且貪吃。

        跟電視劇和小說里描述的那種陰差，實在有些出入。

        混合手中飲料，將口中烤串盡數(shù)咽下肚的祁應(yīng)砸吧下嘴，再度開了口：“江封，你到底什么時候死啊？”

        當事人在前頭不緩不急地繼續(xù)走著，默默伸出指頭比了個數(shù)字八，“這已經(jīng)是你今晚，這么個次數(shù)問我了。”

        “有嗎？”注視江封比的手，祁應(yīng)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子，沒太在意，“嘖，誰叫你一直不給我個準信啊。”

        要是江封能早點給他個準信，他也就不用一直這么跟他在這閑逛了好吧。

        最近這邊正在開美食節(jié)，過往街道點綴不少彩燈和新奇的小玩意兒，看得祁應(yīng)嘴角就沒下壓過。

        “哇，看不出來這里改變還挺大的嘛。”

        話出，江封回頭：“你以前來過這里？”

        祁應(yīng)點點頭，目光不移江面那邊起的煙火：“對啊。”

        看進他眼里的璀璨，江封順他目光向江面那邊看去，不由一哂：“城內(nèi)放煙火，還真是不環(huán)保。”

        聞言，祁應(yīng)有些嗔怪地撇撇嘴：“你這話還真是掃興。”

        “沒關(guān)系。”江封轉(zhuǎn)身，繼續(xù)朝前走去，“我這人更掃興。”

        看著這次的任務(wù)目標再度往前去，祁應(yīng)無奈瞇眼聳下肩也接續(xù)邁步。

        漫無目的似逛了老半天，祁應(yīng)在路過一個公園時候，好說歹說才成功勸動江封在這邊坐坐。

        “陰差也會覺得累嗎？”和祁應(yīng)并肩而坐的江封，將手中的冰水遞給他。

        祁應(yīng)接過，動作急促到來不及說謝謝，擰開瓶蓋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

        完后他放下水瓶長出口氣，喟嘆著擦擦下頜上沾到的水漬：“哈——舒坦。”

        江封面無波瀾地瞟他，而后望向秋千那邊三兩成群和家長在一起玩耍的孩童，直白開口。

        “你很耽誤我的行程。”

        “行程？”祁應(yīng)蹙眉，“你有什么行程計劃的，不就是每天走來走去嗎。”而且還都是沒有目的地，隨機而行的那種。

        后面那句，祁應(yīng)沒有說出來，不過心里倒是有些氣憤地將它好好念了一遍。

        江封依舊面不改色。

        保持住緘默，他安靜將不遠處的畫面收于視野內(nèi)。

        片刻，這沉默被祁應(yīng)打破。

        “羨慕嗎？”

        江封斂眸，頓了半秒：“何來羨慕之說？”

        祁應(yīng)隨即看眼他，而后又看向那幫歡聲笑語不停的小孩和家長們，輕笑搖搖頭：“沒什么。”

        沒有江封的接著搭話，他們兩人之間便再陷入安靜。

        夏夜，正是青蛙出沒的時段。

        聽著不知哪處傳來的蛙叫，感受微風拂過面龐的輕盈，江封不由閉了閉眼。

        找不到，還是找不到。

        很快，腦海情不自禁跳出這句話的他，沒一會兒就將眼睛睜了開。

        拉拉衣角，手撐長椅望向夜空。

        雖然璀璨，但是沒見幾顆星星，光亮皆來自那些高樓大廈。

        仿佛在自言自語，他緩緩開口：“星星看不見，月亮也看不見。”

        祁應(yīng)聞聲，也朝夜空看去。為確保貼近江封的視角，他還刻意往他那邊靠靠。

        琢磨眼內(nèi)畫面會兒，他有些不解：“星星雖然沒幾顆，但還是有的啊。”

        說著，他又抬手向天空指去：“你看那邊，仔細看，月亮是在的。雖然大部分被高樓擋去只露出一角來，但認真看的話還是能發(fā)現(xiàn)它蹤跡的。”

        江封眨眨眼，沒有第一時間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而是悠悠看向他伸著的指尖。

        完全沒所料到的，祁應(yīng)被江封握住了伸著的那只手。

        如觸電般迅速，祁應(yīng)趕緊抽回自己的手，而后猛地站起身立即遠離長椅上的江封。

        “你干嘛啊，我可不是那種人！呸那種鬼！”

        凝視他這舉動的江封，面上難得顯出些許錯愕。

        他看看幾步之遠表現(xiàn)緊張的祁應(yīng)，而后慢慢收回自己停在半空中還呈虛握姿勢的左手。

        “我知道。”他說，“我只是好奇你的體溫。”

        祁應(yīng)聽了舔舔唇瓣，知道自己會錯意后有些尷尬地撓撓頭，而后在江封身邊坐下。

        “嘖，我的體溫有什么可以好奇的啊，哈……哈哈。”干巴巴笑的祁應(yīng)，努力在掩蓋自己的窘迫。

        “嗯，是沒什么可以好奇的。”江封淡應(yīng)，聲線和他的性子一樣都天生有些冷冷的。

        沒給祁應(yīng)再說什么的時間，即刻起身的江封在他面前站定：“走吧。”

        又要開始了是嗎。

        祁應(yīng)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答應(yīng)：“喔。”

        靠，他可真想給安排他這個任務(wù)的小老頭來個幾大嘴巴子招呼招呼。

        那小老頭知道他這大半個月在陽間是怎么過的嗎、知道嗎！

        嗯？！

        沒有很快完成任務(wù)就不說了，再怎么者、怎么說，他都不能總一直在這里每天陪江封這家伙在大城市內(nèi)逛來逛去的吧。

        不然回到陰間的時候，他怕是會被其他差使們追問為什么瘦了十幾斤。

        想想那畫面，祁應(yīng)就有點遭不住。

        不過肢體上，他還是十分接受事實地快步跟上前頭已經(jīng)遠去一段路的江封。

        飯店內(nèi)，盡情大快朵頤的祁應(yīng)很快就引起邊上人的注意。

        就在他對面坐著的江封見慣不慣地喝口紅酒，接而往嘴里送塊切好的牛肉，細嚼慢咽地盯住腮幫子鼓鼓的祁應(yīng)看。

        他，胃口挺不錯。

        嗯，胃也挺不錯。

        頂著多人目光，吃完這一餐的江封優(yōu)雅擦擦嘴便準備去買單。

        “臨前還有什么想拿的嗎？”掏出信用卡，他眼也不抬地問，“想拿的快點一起拿吧，我要去結(jié)賬了。”

        祁應(yīng)低著腦袋，結(jié)結(jié)巴巴：“我、我……”

        江封安靜等會兒，在許久沒得到回答后抬眸掃向?qū)γ鎳肃榘胩斓娜恕?

        “你什么？”他問。

        祁應(yīng)聞聲抿下唇，而后漲紅一張臉，“我、我想喝旺仔。”

        “哦。”江封坐直身子，手杵腦袋撐在桌面，捏信用卡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轉(zhuǎn)，“旺仔是吧。”

        用著肯定的語氣，他點頭：“好，我知道了。”

        隨即他就起身去付錢，表現(xiàn)如常、平平淡淡，并未就因為這個而覺得祁應(yīng)孩子氣。

        出了飯店，將旺仔抱在胸前的祁應(yīng)還是靦靦腆腆，臉上掛有滿滿羞赧。

        “江、江封，”他道，“你不會覺得我很幼稚吧？”

        江封停都沒停一下，臉上就連細微的變化都沒有，“不會，我也喜歡喝。”

        “你也喜歡？”聽到這個，祁應(yīng)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我覺得這個牛奶真的特別好喝！哈哈，怎么樣，它果然也能征服你的味蕾吧？”

        過了上頭的幾秒激動，回神過來的祁應(yīng)正和江封面面相覷，四目相對。

        江封盯他一會兒，而后視線微下移，目光落在祁應(yīng)抓住自己衣角的手上。

        祁應(yīng)咽咽口水，慢慢松開手。

        松開同時嘴里小聲嘟囔一句“抱歉”的他，還用指尖象征性替江封理理被抓起皺痕的衣服。

        江封淡漠應(yīng)聲，轉(zhuǎn)過身摸下額角沒說什么。

        安靜中，跟著他不知不覺來到大馬路上的祁應(yīng)斟酌片刻，還是開了口。

        “話說，你為什么這么喜歡逛悠啊？”雖然可能知道這問題說出后，很大可能還是會和前半個月一樣沒法從江封嘴里得知些什么，但不死心的祁應(yīng)就是這么又問了他。

        江封的反應(yīng)和先前無異。

        他保持原步伐、原速度繼續(xù)往前走，挺直的脊背沒有因此動搖一分。

        不過在祁應(yīng)看不到的地方，他插在口袋里的手微微攏緊些。

        保持這沉默半晌，眼看祁應(yīng)又要被街邊美食誘惑住而后慫恿自己買單的情況下，江封不偏不倚地張張唇。

        他說出口的幾個字，正正好落在祁應(yīng)心口。

        他說：“沒有什么原因，就是比較愛走路。”

        祁應(yīng)直感覺自己太陽穴突突兩下。

        他原本上揚的唇角被自己無意識壓平。

        偏過腦袋之際不由哼笑一聲——

        “真好。”

        因為某人的這個興趣愛好，他祁應(yīng)可是跟著差點走遍了這個大城市。

        哦不，或許早就走遍了。

        “謝謝您，”祁應(yīng)揚唇，饒身到對面人跟前鄭重九十度彎腰，聲線有力緊繃，“謝謝您，尊敬的江封大人！”

        江封只勾唇，笑意不達眼底：“不用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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