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  你想在黑市上找人？”

        面對咒靈操使的請求，莉莉婭感到十分新奇。

        “是的，我想尋找一個可靠的幻術師定制一個幻境,  但是我完全不認識這方面的人，莉莉應該有黑市上中介的聯系方式吧？”

        夏油杰瞇起細長的狐貍眼,  笑得傻乎乎的，散發著一種初為人父的蠢爸爸的氣息。

        “可以是可以啦，只不過杰想要弄一個什么樣的幻境啊？黑市上的幻術師們水平還挺參差不齊的。”一口答應下來,  莉莉婭向同期詢問具體的要求。

        “因為最近美美子和菜菜子去上學了,  但是她們之前從來沒有接受過學校教育，不是太會和沒有咒力的同齡人相處。”

        “我覺得,  用幻境的方法體驗一下沒有咒力的普通人的一生,  也許可以更好地找到教育她們的視角。”

        夏油杰語氣里充滿了對兩個小姑娘的擔心,  同樣養崽的莉莉婭對他的這種心態十分能產生共鳴。

        “這樣的話,  我應該就可以？”

        蟲母把手伸進史萊姆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個款式已經有點老的游戲機。

        “這個道具可以制造出杰想要的效果,  剛好還能再用一次，你準備好了嗎？”

        一個半小時之后,  午覺睡醒的五條悟在操場上找到了躺著望天的夏油杰。

        “杰,  你怎么在這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五條悟那雙湛藍的天空之瞳邊上沁出了點點淚水。

        “我剛醒來,  從窗戶里看到你在操場上躺著，嚇了我一跳。”

        “沒什么,  我只是想通了一些東西。”

        語氣里是許久不見的放松，夏油杰的神態整個都釋然下來,  “之前我覺得,  大義是強者對弱者的責任,  所以當面對那些無咒力者的惡意時我會很痛苦。”

        “但是我現在想明白了，跟有沒有咒力沒有任何關系，惡意是人類本質的一部分，總監部的高層對我們抱有輕蔑的惡意，村子里的村民對美美子和菜菜子抱有愚昧的惡意，普通人也會對討厭的人抱有惡意。”

        “而我想做的，是找到一條能將惡意關進籠子的路。”

        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男人少見的頭發披散著，眉目間有了一種寬容的意味。

        “那杰是要去當法官嗎？或者警察？”有些猶豫地皺起了眉頭，六眼神子用自己比常人更加稀薄的社會常識試著判斷。

        “法官和警察說到底還是規則的執行者，我要去做制定規則的人，只有規則變得更加合理，人類的惡意才能夠被暫且掩埋。”

        “這就是我的正論。”

        這樣說著，夏油杰的眼睛里出現了堅定的光彩。

        “呱唧呱唧。”

        掌聲突然在一旁響起，夏油杰坐起身來扭過頭，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莉莉婭和家入硝子也來了。

        “好志向，”來到高專之后，家入硝子抽煙的頻率越發高了，估計很大原因是加班帶來的壓力和困倦吧。

        “所以杰打算自己當總監部的老大嗎？我可以幫你把現在總監部的那些老家伙都干掉哦。”

        發出躍躍欲試的想要搞事的聲音，莉莉婭唯恐天下不亂。

        “干掉他們也沒用，我們現在還太年輕了，就算現在的爛橘子都死了，也會有新的爛橘子上去。”

        五條悟敦促大家保持冷靜克制，但是看起來有點奇怪，因為通常都是同期們這么勸他，“我覺得，只有和我們志向相同的人越來越多，咒術界才會得到改變吧。”

        “悟，那樣太慢了。”

        搖了搖頭，夏油杰將頭發在腦后綁成一束，“按照你的想法，我們可能還需要幾十年時間才能完成，但是在這幾十年里，被總監部迫害的術師又會有多少呢？”

        “具體要怎么做，我已經有想法了，”咒靈操使看著自己跳脫又可靠的摯友，露出了一個灑脫的笑容，“悟會站在我這邊的吧？”

        “當然了！我們可是摯友！”

        “莉莉，感覺我倆好像是誤入求婚現場的無關路人。”

        家入硝子熄滅了煙頭，有些不爽地把它丟進垃圾箱，“杰，雖然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不過如果你需要總監部的消息的話，可以找我。”

        “還有我！如果杰想要殺人或者救人，我都給杰打折哦！”

        打了個響指也一同應和，莉莉婭將自己黑市醫生的風格貫徹到底。

        在退學通知書那件事過去之后，莉莉婭已經很久沒有去過總監部。

        今天卻突然收到了總監部里之前和自己一起喝過酒的秘書發來的消息，說是他的上司好像說了些什么和自己相關的事情，約莉莉婭一起出來吃下午茶。

        這件事情就非常的奇怪了，因為如果那位上司有什么與自己相關的打算，應該都會被他體內的蟲子所限制，而不是被秘書知道之后，秘書又來找自己通消息。

        再者說，這個秘書和莉莉婭也并沒有很熟，至少在他的上司和自己之間，之前他不就選了上司嗎？

        總不能是今天突然良心發現了吧。

        看起來這件事情到處都透露著一股詭異的感覺，但莉莉婭還是決定赴約。

        干脆還是自己去看看他的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吧。

        約定的地點是一間十分偏僻的茶室，莉莉婭一路走來都沒有看到什么人，直到進入房間看到秘書側對著自己，手里正在沖茶。

        “德雷斯同學，你來了啊。”

        煮沸的山泉水被注入茶壺當中，茶葉的香氣瞬間得到激活。

        “渡邊秘書好久不見，您頭上這是受傷了嗎？”

        看到男人額頭上的一圈縫合線，莉莉婭挑了挑眉，覺得有些奇怪。

        沒聽說這個秘書傷到腦子了呀？

        “之前做了個小手術，現在已經痊愈了，請不用擔心。”

        將茶湯倒進杯子里，這個出生于普通家庭的咒術師，此時做起茶道的動作來也十分賞心悅目，有一種行云流水的美感。

        渡邊秘書跪坐起身子，將泡好的茶湯送到莉莉婭的手邊，“今天請您來這里，主要是因為我在總監部聽到了一些與您相關的事情，認為也許還是告知您一聲比較好。”

        “請用茶。”

        莉莉婭接過茶湯送到嘴邊，聞到了一點熟悉的氣味。

        是什么味道呢？

        一邊思考著，莉莉婭一邊飲盡了杯中的茶水，而后恍然大悟。

        是以前去博多做殺手任務的時候，被甚爾的目標綁架時，麻醉劑的味道。

        渡邊秘書，不，這時叫他羂索才比較正確，看到莉莉婭失去意識倒在地上，于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寄居在渡邊秘書的身體里的，是一位已經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詛咒師，他給自己起名叫羂索。

        慈悲之羂，救濟之索。

        羂索是拒絕認為自己是詛咒師的，因為他所想要完成的，是讓所有人類得到進化的偉大事業。

        夢想是好的，只可惜他不干人事。

        羂索的術式，就是將自己的大腦放入別人的身體里，從而獲得別人的記憶和術式。

        他已經不記得現在所使用的是他更換過的第多少具身體了，在此之前，他使用過的身體有男性也有女性。

        為了大業，他甚至自己親自生下了一個孩子。

        羂索本來不想這么心急。

        在去年的星漿體事件中，羂索暗中操控了幾位總監部的高層，將祓除即將孵化的特級咒胎的任務分配給了高專的兩名治療術師，由此試探出莉莉婭和家入硝子有解決特級咒靈的能力。

        家入硝子的能力是反轉術式，她從12歲起就為總監部治療，羂索也會反轉術式，因此十分清楚這個術式的極限在哪里。

        他認為祓除特級咒靈的主力，應當還是那個夜蛾正道在橫濱撿到的野生術士，莉莉婭·德雷斯。

        按照羂索的計劃，經過將近一年的打壓，為了改變現狀，莉莉婭·德雷斯應當會答應總監部的拉攏，從而自己可以在她與總監部訂立束縛時，通過文字游戲將她變為助力。

        但不知道為什么，總監部一半以上的高層突然改變了主意，放棄了對莉莉婭·德雷斯的打壓和邀請，將她放養了。

        而那些改變主意的高層里本來和自己保持著良好合作關系的人，也對此事諱莫如深，不愿意闡明理由，而且他們的性格也突然發生了改變，不再單獨行動，無論去哪里都成群結隊。

        就好像在恐懼著什么一樣。

        沒辦法抓到落單的高層，羂索只好對他們身邊最親近的秘書下手，但連著換了幾個人的身體，都沒從他們的記憶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知道自己的計劃哪里出了差錯，為了堅持了千年的大業，羂索只好對莉莉婭·德雷斯本人下手。

        其實這樣也不是不行，能夠成為六眼的同學的話，想必奪取咒靈操使身體，以及尋找封印五條悟的方法，都會來的更方便一點。

        小孩子嘛，總是對自己同學的戒心很低。

        確認了自己應當沒出什么紕漏，羂索抱起昏倒在地的紫發咒術師，拉開了茶室背后的障子門，門后竟是一個布置得十分專業的手術室。

        把手里的莉莉婭放到了手術臺上，為了防止夜長夢多，羂索當即決定現在就開始進行更換大腦的工作。

        電鋸在無影燈下反射出不詳的光彩，一陣轟鳴聲過去，出現在羂索面前的，卻是與他認知中完全不同的事物。

        不知道什么時候，電鋸從羂索的手中無意識脫落，發出巨大的落地聲，可他卻完全分不出心思在意。

        因為此刻他已經被眼前的景象，駭然到失去了語言和反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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