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下屬被問到,不禁又著了慌,張口結舌地望著御史,一時摸不準對方是什么意思。
御史這么問,是真不知道吏部侍郎做的事?還是覺得大勢已去,想撇清關系?
那自己呢?還該不該繼續幫吏部侍郎遮掩?
下屬戰戰兢兢四處環視,恰巧看到了那位晉王殿下,正悠哉悠哉地望著自己。
對了,這些消息,應該就是晉王府里,那支行如鬼魅的暗衛所探得……
下屬一個激靈,突然意識到——晉王根本不是無力招架,而是好整以暇,就等著敵方發難,再不慌不忙地擺證據反駁,從容應對。
想到這里,下屬已是冷汗涔涔,再說不出謊,頹然答是:“昨夜……侍郎大人欲逼李都尉說出……說出污告晉王殿下結黨營私的證詞,是以用刑……”
吏部侍郎還想再反駁什么,揖手對少帝道:“陛下——”
奏折被“啪”的一聲擱到案上,少帝臉上滿是壓抑的怒氣,即便尚且稚嫩的臉,也叫人不得不畏懼:“身為朝臣,竟私設刑房,還妄圖誣告當朝輔政親王!吏部侍郎,你好大的膽子!”
吏部侍郎被嚇得迅速拜伏于地,頭皮緊貼于地面,心思幾轉。
之前見太后和少帝接受陳太傅的建議,以朝臣之女嫁入晉王府,他以為太后和少帝對這位晉王殿下仍心懷戒備,只是懾于其手中兵權而不敢有所動作。
自己想盡辦法削弱晉王的勢力,太后和少帝必會支持。
不想棋差一招,滿盤皆輸,少帝竟全然沒有保他的意思——
“傳朕旨意,吏部侍郎撤職,大理寺負責后續查辦事宜,御史臺……”少帝望向殿中唯一的一名御史,“換別人來督辦此事。”
“陛下——”吏部侍郎聲調凄厲地喊著,少帝頭疼地擺擺手,命人將其拖了出去。
內侍領命前去傳旨,其余人等皆謝恩退下。
季明誠和陳琬琰留在最后,少帝起身對季明誠歉然道:“朕識人不清,叫皇叔受累了。”
“陛下言重,之前吏部侍郎對臣頗有微詞,都是陛下替臣擋下的,臣知道。”
“朕只是沒料到吏部侍郎竟會做到如此地步,簡直喪心病狂。”少帝嘆氣搖頭道:“有勞皇叔今日一早過來,留下用午膳吧。”
“陛下還有政事處理,臣不便叨擾。”
“用個午膳而已,有何叨擾之處?”少帝想了想,又寬和道:“罷了,皇叔總是這般客氣,朕若堅持留皇叔用膳,不知外面的人又要如何傳……”
少帝將二人送到殿前,道了聲“皇叔皇嬸慢走”,便不再跟著,目送他們走下石階。
窯錙縣縣令及李都尉夫婦二人步伐稍慢,留在階下向季明誠和陳琬琰行過一禮,如此便算話別。
若再站著多寒暄幾句,只怕又會引人非議。
簡單些反倒能減少點麻煩。
“殿下早在睢泠郡時,便已做好了準備?”與其他人話別后,陳琬琰好奇地問季明誠。
“為何這么問?”季明誠唇角帶笑,明知故問的樣子,滿是促狹。
陳琬琰心知他又在逗自己,但實在抑制不住好奇,只好答道:“去海邊那日,窯錙縣的縣令隨行,今日又是他來仗義執言,殿下若說這是碰巧,未免也太巧了些。”
“我的確對他吩咐過幾句,叫他適時出現,照實回稟,隨機應變。”季明誠坦然承認:“不過睢泠郡發生海嘯我始料未及,此事沒造成太大危害,還要多虧了王妃。”
若不是她即便身體不適也要堅持此次西北之行,或許就查不出官員貪墨,賑災也會受到影響。
經季明誠這么一提,陳琬琰才反應過來,前世那場海嘯發生之初,回報給都城的消息也是說無人傷亡,可最后西北卻出現亂軍,演變為人禍。
其中的緣由,應該與官員貪墨、糧倉空虛脫不了關系。
如今既然糧食充足,又有李都尉夫婦坐鎮……西北應當不會再出現亂軍了吧?
那這樣算不算是釜底抽薪?即便查不出陸懷瑾的真實面目,也沒有關系?
“怎么了?”不過只是隨意的一句調侃,季明誠以前也常說,但這次卻讓陳琬琰陷入沉思,半晌沒回話。
季明誠有些疑惑。
陳琬琰回過神,遮掩著道:“我、我只是有些好奇,殿下是何時做的這些安排,李都尉夫婦先我們一步進京,照理說應當沒機會與殿下商量……”
“昨天我讓梅窣去傳的話。”季明誠笑著解釋著道:“王妃放心,若無必要,本王一定不跟他人的夫人多說什么。”
她哪里是在擔心這個……
和晉王相處日久,陳琬琰倒是習慣了這種打趣,并不反駁去拂他的面子,溫婉一笑便當自己嬌羞地應了。
季明誠瞧著她,眼神愈發溫柔。
旁人看來夫妻恩愛的和諧圖景,卻出現了某個不合時宜的身影。
是陸懷瑾。
陳琬琰瞥到陸懷瑾時,神色微僵,但立馬就被她遮掩了過去。
陸懷瑾走到近前,向季明誠和陳琬琰施了一禮。
季明誠微微頷首,并不與之過多寒暄,舉步帶著陳琬琰離開。
陳琬琰巴不得離陸懷瑾遠些,沒有絲毫異議地任季明誠牽著走向馬車。
仿若于他們而言,陸懷瑾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不知為何,陳琬琰總莫名覺得,有道視線在身后盯著自己——雖心有疑慮,她卻沒有回頭,與季明誠一道出了皇城。
陸懷瑾神色陰郁地收回視線,隨即換上一副如常的表情,沿階而上,走入議政殿。
少帝見陸懷瑾進來,抬手免了他的禮:“吏部侍郎的事,陸主事可聽說了?”
陸懷瑾謹慎地回答道:“臣在來的路上,聽聞侍郎大人被撤職,不知是……”
“他做假證,伙同御史,污蔑輔政親王。”少帝簡短地解釋著,“他被撤職以后,吏部的事情需要人管,暫且先由你來。”
陸懷瑾恭敬答是。
少帝嘆了口氣:“吏部侍郎在朝中為官多年,居然如此目無法紀,在官署私設刑房!陸主事回去以后,叫吏部之人都警醒些,此事一定要引以為戒,若有再犯,朕絕不輕饒!”
堂堂吏部侍郎被撤職,交由大理寺查辦,涉事的御史也要被替換,這對少帝而言卻僅僅只是算輕饒。
陸懷瑾不由得覷了少帝一眼。
雖然臉龐稍顯稚嫩,但說出的話做出的事都可謂滴水不漏,恩威并施、賞罰分明,這樣的人,吏部侍郎之前竟還想著做假證以蒙蔽之,簡直自大可笑。
“臣,定將陛下的旨意帶到。”陸懷瑾垂眸應道,掩住其中暗涌的光芒。
他原也對吏部侍郎此人沒抱什么希望,如今吏部侍郎既被撤職,那其他人,也沒必要再留——
刑部監牢內,刺史盤腿坐在草席上,聽到監牢門打開的聲音,下意識抬起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來人身著普通布衣,一副打雜小廝的裝扮,提著食盒走進牢房內。
刺史警惕地盯著對方手中的食盒,看著對方將食盒打開,不緊不慢地布菜,卻一句話不說,不禁有些心悸:“可有新的消息?”
小廝放下飯碗,從盒中拿出雪白的抹布擦干凈竹筷,遞給刺史:“事情有些棘手,主上正在想辦法。”
刺史接過竹筷,筷頭移到飯碗上方,頓了一會兒,繼而收了回來:“事情已經敗露了吧?你根本就是來送斷頭飯的!”
即使被人揭穿,小廝也絲毫不慌:“那這頓飯大人還吃嗎?我可以保證,里面絕對沒毒。”
“就算真沒毒我也不吃!”刺史一把甩開筷子,低聲吼道:“我不過是貪墨,罪不至死,但你家主上,處心積慮多年布局,分明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們才更怕我把實情講出!”
小廝挑眉,諷笑道:“刺史大人倒是機敏。”
“你給我聽好了,回去稟告你家主上,我不求多的,只要免于流放,能讓我能帶著一半……不,三分之一的家產,我只要自己以前三分之一的家產,與我的家眷一同回鄉,此生絕不再踏入都城半步!也絕不會泄露你家主上半個字!”刺史發狠道:“但今日我若沒命,定會有告發你們的奏折,呈送到陛下的御案上!”
“哦,你說的奏折,就是放在你夫人妝奩中那封?”小廝不緊不慢地問道。
刺史臉色煞白:“你們做了什么?”
“不過就是將奏折偷出來罷了。”小廝輕描淡寫地道:“但刺史若還是不配合,我可就很難保證,接下來……你家眷的安全。”
刺史呼吸急促,勉力平復著,強撐道:“你們不敢殺人,事情還未查清我和我的家眷就被殺,此事定會惹人懷疑!”
小廝望著刺史,目光平靜。
刺史被他的眼神盯得心底發毛:“你、你盯著我做什么。”
“看來大人是不要這頓飯了,也罷——”小廝話音尚未落地,刺史心下寒意頓起,連滾帶爬地想站起來喊人,哪知寒芒一閃而過,刺史的身影隨之倒了下去。
沾有血跡的刀片被小廝妥帖地收起,他撣了撣衣服,起身走向另一間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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