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挾風面上仍是笑著，語氣卻不容拒絕，“不行。”

        濯枝嘟囔道：“你不是說我手藝好？”

        葉挾風埋頭苦吃，沒回她。

        “你不讓我去的話，你就別吃了。”濯枝作勢要從他那里搶走自己的菜，被葉挾風伸手一擋。

        “小枝，我向你保證，最快兩個月，最多不超過半年，”葉挾風說。

        “半年？”濯枝反問。

        葉挾風頓了一頓，“不超過……四個月，我一定會回來，回來娶你。”他望著濯枝，雙眼中不含一絲雜質。

        濯枝的心被他看得一顫。

        原來，在他心里，我是著急等著嫁給他，所以才執意要跟他去塞北。

        稍縱即逝的苦笑，從濯枝臉上一閃而過。

        我只是，不想做一個等征人返鄉的春閨夢里人。

        濯枝不再堅持，只說：“你快吃吧。”

        葉挾風終于放下心來，“你也吃。”

        “我不吃，”濯枝搖搖頭，面不改色地撒謊道，“我在府里吃過了。”

        葉挾風不疑有他，把兩道菜和滿滿一碗米飯吃得一干二凈，“小枝，你這手藝沒進御膳房真的太可惜了。”

        濯枝被他逗笑了，“你越說越夸張了。”

        葉挾風強調道：“真的。我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番茄牛腩和土豆絲。”

        “你愛吃的話，我以后經常做給你吃。”

        “好！”

        -

        吃過午飯，葉挾風還要馬不停蹄地去組織將士們的操練。

        他充滿歉意地對濯枝說：“不能陪你了。”

        濯枝搖頭，“本來也只是來給你送飯的。”她說，“那你繼續忙，我先回去了。”

        葉挾風說好，他本來想送濯枝到門口，結果衛復突然過來找他說有急事，他只能道，“趙滔應該在門口，你去找他便是。”

        濯枝不想讓他太過分心，“好，我知道了。”

        她一個人轉身往軍營門口走，走著走著有些出神。

        突然，一個人攔在了她面前。

        濯枝抬頭一看，當即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你做什么？”

        秦賀笑道：“嫂子不必對我如此警惕。我只是來幫你個忙。”

        濯枝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忙需要秦賀來幫，她抓住自己的袖口，“你再這樣，我就叫人了。”周圍全是將士，喊一聲就有人過來，想到這，她平靜了許多。

        “別害怕，這是軍營，是葉將軍的地盤，我能拿嫂子怎么樣？”秦賀道，“我恰好不過知道嫂子想去塞北，而葉將軍又不同意，所以來幫個忙罷了。嫂子如果覺得不需要，我這就告辭便是。”

        “等等！”濯枝喊道，“幫我，對你有什么好處？”

        秦賀轉過身，臉上神色誠懇，“上次因為誤會得罪了將軍和嫂子，心中一直愧疚難言，找不到機會能夠彌補。所以剛才無意聽見嫂子和將軍的話，便有了這主意。”

        濯枝盯著他，“我憑什么要相信你？”

        秦賀笑了，“嫂子是聰慧之人，不如先細細聽我把計劃說完，自然就能知道我有無歹意。”

        -

        當夜，星月滿天。

        濯枝突然從夢里醒來，偏過頭，看見屋內桌旁坐了個人。

        月光斜穿朱戶，照在他身上。

        不知道葉挾風是什么時候進來的，濯枝竟然半點動靜都沒聽到。

        或許是怕驚醒濯枝，他只是遠遠地注視著濯枝，沒有走近。他不知道的是，濯枝也在默默回看著他。

        兩人就這樣相望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濯枝感覺天似乎要亮了，葉挾風這才慢慢站起來，走過來。

        濯枝忙閉上眼睛。

        她感受到葉挾風輕輕給她掖了掖被子，即使是夏天，濯枝也很喜歡踢被子。

        然后他轉身出去了。

        門合上的一瞬間，濯枝坐了起來，白日里秦賀告訴她的計劃又在她腦海里浮現出來。

        她反反復復去推演秦賀的計劃，實在找不出秦賀能夠做手腳的地方在哪里。

        不如……就試一試。

        她重新躺下，默默等待天亮。

        -

        今日是個艷陽天，一早的日光就讓人不敢直視。

        葉挾風和濯枝用完早飯后，便要走了。

        這讓濯枝覺得每一口粥都是那么得難以下咽，葉挾風也不例外。

        他難得的沒有說話，一直安靜地喝粥。

        “挾風，走之前，你再給我舞一次劍吧。”濯枝突然說。

        葉挾風說好。

        他走到院子里，拔出自己的佩劍，把劍鞘丟在一旁，手腕翻轉，劍招剎時魚貫而出。

        劍意有時或許也能代表人意，往日葉挾風的劍意總是颯爽灑脫，而今天怎么看都有一種惆悵在其中。

        濯枝站在旁邊看了看，突然拔出自己的劍，躍身入其中。

        葉挾風一驚，下意識離她遠了一些。

        濯枝并不是想和他比試，她舞的劍招和葉挾風的如出一轍，只是她力道差得很遠，所以只是徒有其表。

        曉言和趙滔站在檐下，當看見他們同時騰空斜轉翻身時，曉言感嘆道：“以前外人都說四公主和將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其實……”

        趙滔接嘴道：“濯枝姑娘和將軍才是。”

        最后一個劍招，葉挾風將原來的刺出改為格擋，由本來背對濯枝改為面對著她。

        兩人一俯一仰，持劍相對，草木在他們四周蔓發，好似一副傳世名畫。

        葉挾風笑了笑，先把劍收起來，“小枝，你進步不少。”

        濯枝不說話，安靜地看著他。

        趙滔有些不忍心，但還是喊道：“主子，時辰到了，咱們得走了。”

        葉挾風沉聲道：“知道了。”

        “我送你出去。”濯枝說。

        她把劍收起來，一路將葉挾風送出了府。

        就在葉挾風快要上馬之時，她突然伸手抱住了她，耳朵貼在他胸膛處，“挾風，早點回來。”

        趙滔識趣地別過眼去。

        濯枝臉皮薄，從來不在公開的場合和葉挾風主動親近，更別說抱他了。

        葉挾風立刻環抱住她，“小枝，等我回來，我一定會回來娶你。”

        濯枝眼圈通紅，像小兔子一樣，“好。”

        葉挾風不敢再多看，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徹底舍不得走了，他狠下心，轉身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走了。

        趙滔跟著上馬，說了聲姑娘保重，也走了。

        濯枝站在原地，望著葉挾風走的方向，口中喃喃道：保重。

        -

        葉挾風到軍營時，衛復和秦賀已經把軍隊收整好了，只待他一聲令下便可出發。

        他走過去和衛復說了幾句話，大概問了一下情況，衛復這邊沒問題，倒是秦賀那邊還遲遲沒弄好，于是又耽誤了一會兒時間，他才吩咐道，

        “出發。”

        出征的軍隊行軍很艱苦，有時會一連走上幾天幾夜，這也是葉挾風不想濯枝跟來的原因之一。

        他們一路行軍到午時，衛復見葉挾風今日有些恍惚，遲遲沒有下令讓兵士們進午飯的打算，只好提醒他道：“挾風，該吃午飯了。”

        葉挾風這才回過神來，下令全軍整歇。

        兵士們終于得空休息，便拿著干糧，三三五五地聚在一起聊天。

        葉挾風吃不下飯，便走過去聽他們在說什么。

        幾個大老爺們正好說到家里媳婦給送了什么東西，葉挾風好奇地湊過去看，見是各式各樣的手工，也有送荷包的，不過遠沒有濯枝繡得好，葉挾風暗暗比較道。

        葉挾風為人一向平和，沒有將軍架子，一個兵士轉頭調侃他道：“不知道嫂子有沒有給將軍送東西？”

        葉挾風冷笑一聲，“當然有，你們嫂子可心靈手巧了。”

        兵士們紛紛起哄，讓他拿出來看看，葉挾風頗為得意地賣了一會兒關子，這才伸手去懷里摸。

        這一摸，摸了個空。

        他趕緊仔細找了找，真的不見了。

        他這才想起來，昨晚去濯枝屋里看了她半宿，回來匆匆換了一身衣裳就倒頭睡了，早上起來時忘了把荷包重新揣進懷里。

        衛復在一旁看他臉色不對，忙問：“怎么了？”

        “我荷包放在家里沒拿。”

        “我還以為多大的事，沒拿就沒拿唄，一個荷包而已。”衛復拍拍胸口。

        葉挾風搖頭，“不，我要帶著它去塞北。”

        衛復皺眉：“可我們已經走出很遠了。”

        葉挾風想了想，“你繼續帶軍隊往前走，我回去拿了荷包速速與你們匯合。”

        衛復瞠目結舌，“就為了一個荷包？挾風，這可不像你啊，你是主帥，不會不知道事情孰輕孰重吧？”

        葉挾風不管他在身后說什么，徑直翻身上馬，“按我說的做，一天之內，我會和你們匯合的。”

        說罷，他調轉馬頭，往來時的方向狂奔。

        衛復只能深深嘆口氣。

        -

        因為是一人騎馬，加上葉挾風也知道事情不能多耽誤，所以速度比來時快了很多。還沒到傍晚，他就重新回了京城，一路直奔自己府上。

        府上婢女奴仆都嚇了一大跳，他也不便過多解釋，直接沖進了自己的屋子。

        原本應該放在桌上的荷包不知所蹤。

        他心想，會不會是被濯枝拿走了，于是又到了濯枝屋子里，一推門，屋內也是空空無一人，而且看上去似乎少了許多東西。

        他轉頭，曉言正一臉驚駭地看著他，“將軍，你怎么回來了？”

        “濯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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