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鄉村小學的一員，我很羞愧偌大的操場，林立著屈指可數的乒乓球桌、殘臂斷檐的籃球架，以及銹得剌手無人光顧的單雙杠。即便這樣，也阻止不了熱愛運動的同學，個矮的打乒乓球，個高的打籃球，沒有球體運動的，就在操場上跑來跑去，打打鬧鬧…

我在這些低年級的人群中，目光如同雷達掃描，找到了兩位，看上去應該是二年級的同學，因為他們蹲在一處，玩起了時下最流行的電池汽車玩具。那玩意，聽說花錢買泡泡糖抽獎得來的，值五塊錢。具體是從多少個泡泡糖抽獎抽中的，估計不會少于五十個。

隨著我的腳步挪動，趙飛、趙龍生緊跟其后，因為他倆和我一樣，也很喜歡汽車玩具。倒是關小七不屑一顧，這玩意早在他一歲的時候就玩膩了，現在的他玩起嗶嗶機、小型掌上游戲機。吳迪也是屬于另類，他喜歡玩女孩子玩的跳繩、丟石子....

對于我的五人組到來，兩位低年紀的同學玩得入迷，身體感受不到陌生人的闖入帶有危險的氣息。但凡有點腦子，人體本能反應，和陌生人保持一米的安全距離已是極限。我都把臉湊了過來，清晰可見其中一位鼻涕喇呼，很有節奏的呼進來呼出去。我真替他著急，就不能把鼻涕弄出來，再玩嗎，手里的汽車有電池，讓它自己跑啊，干嘛握在手里，推過來推過去…

嗯？我很疑惑，趙飛、趙龍生也很疑惑，大家都蹲在那里，眼瞅著兩位小朋友巴掌大的地，玩了將近五分鐘。

“咳咳...”

關小七干咳了一聲：“別這么玩，挺費電池的，弄不好很容易弄壞的…”

一句話打破了沉靜，兩位小朋友，其中的一位，我猜應該是車主，因為他十分愛惜得把玩具車緊緊地握在手里，足足五分鐘，沒有一秒鐘是松手的。另一位，應該是他的同班同學，只有眼巴巴看著他玩，十分羨慕的份。

“你怎么知道，你又沒玩過...”

對于這位低年紀同學的輕蔑，關小七不屑一顧，而是掏出褲腰帶里的嗶嗶機：“瞧見沒，好幾百呢，你有嗎，你有嗎…”

兩位小同學只是好奇，瞅了一眼，見那嗶嗶機一閃一閃亮紅燈，見倒是沒見過，卻也不稀奇：“有什么好玩的，有我的汽車好玩嗎...”

這話懟得關小七無話可說，不怕貨比貨，就怕不識貨，明明是個好東西，卻在不識貨的眼里，那是一分錢也不值。眼看關小七落了下風，不便動用武力解決問題。還是我有點魄力，腦子里浮現黑老大踢館子的開場白。

“靠，你們是哪個班的，老師沒教你們懂點禮貌，和人說話的時候，都給我站起來...”

可能是我生平第一次，帶有混社會的不良語氣，狠毒偏重了些，先是把趙飛、吳迪嚇了一跳。接著便是兩位小朋友懵逼受驚，僵持著干巴的小臉，脖子如同心血來潮，呆呆地起身，鼻尖發酸眼眶發紅。

關小七瞧我這個樣，裝得挺像，忍不住想笑，礙于我的冷眼警告，硬是憋了回去。吳迪從半好不壞的學生，加入到我的五人組，本以為只是裝模作樣，卻沒想到我是真的拿低年紀的同學開刀，一時不分真假，大氣不敢喘息。

兩位小朋友感受到我的敵意，這才身臨險境，本能地嚇哭，卻也不敢大聲放哭。

靠，這種把人嚇哭的感覺，真爽！

我仿佛找到了成立五人組的優越感，沒錯，就是那種隨便站在別人面前，只要說出一句狠話，就會讓人感到內心深處不由自主地害怕。對于兩位小朋友乖乖聽話，主動配合站起來，接受我的批評，我很興奮。

但我不能過于興奮，而是保持著冷酷無情，一字一句叮囑：“把你手里的玩具車交出來，讓我瞧瞧是不是壞了！”

聽說我只是想瞧瞧玩具車是不是壞了，那一位鼻涕冒泡的小朋友很是配合，不帶半點猶豫，把玩具車一只手遞了過來。我在內心深處，萬分激動。從小到大，我就沒見過這么漂亮、高級、帶有電池驅動的玩具車。

我是顫抖著心，激動地雙手，又要裝出見怪不怪，認認真真、仔仔細細觀察玩具車各個零件構造，十分負責任地說：“車輪壞了，我有辦法修好它，我先拿走，明天還你...”

聽我說要拿走，那位小朋友不干了，拽著我的胳膊，放聲大哭：“我不要，我不要...還給我，還給我...”

另一個小朋友早就被我的五人組欺人干仗的架勢，嚇跑了。

正好上課鈴聲響起，我說過要拿走他的玩具車，只需一天的時間，不能因為他的哭求，就可以輕易丟棄老大的顏面。何況，趙飛、趙龍生也想玩，他們沒有阻止我，就是默許！

一念之間，我的腦海里響起了，干吧，豁出去了，到手的東西就是我的啦！

“滾開！”

我一聲怒吼，擺脫了小朋友的揪手不放。隨著鈴聲不間斷地響起，帶領我的五人組，撒歡似的跑進教室，心里那叫一個爽，戰利品，戰利品…

回到教室，我的心還在撲通撲通地跳，一只手揣在口袋里，緊緊握著剛從低年級同學搶來的小汽車，直冒冷汗。趙飛不安分地手舞足蹈，想笑不敢笑，偷偷地朝我使了眼色，示意我，把小汽車拿出來，讓他瞧瞧...

楊潔仿佛察覺到了什么，從未見過我是紅著臉跑進教室，還有趙飛太過興奮，種種跡象表明，時態反常必有妖。果不其然，楊潔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悄聲問了趙飛一句：“關小飛是不是惹事了？”

“沒事，剛搶了一個小汽車...”

趙飛回答問題不過腦有什么說什么，我是聽不清楊潔在說什么，示意趙飛不要急，現在是上課時間，等下課了就把小汽車讓他玩，玩個夠。誰料，我偷摸著挑了個眼色，剎那間，碰上一對如桃花怒放、盛開在寒冬臘月的眸光秋色。頓覺一陣寒意，我收起了作賊得逞的奸笑，心底發怵為何楊潔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看我的眼神好嚇人，恨不得吃了我。

短短三秒，我認慫敗下陣來，收起奸人惺惺作態，規矩如舊挺直了腰板，隨同班同學鴉雀無聲，靜等上課鈴聲，新老師到來。在這一刻，我的心情是過山車似的，激動、激動，再激動，恐懼、恐懼，再恐懼...心情復雜，無語言表。

終于，在全班同學期待已久，不知如何表達心中喜悅，一道壓過八尺高窗戶，矯健著步伐，隱約可見強壯的身影，映入了我的眼簾。隨后幾秒，那一道身影，步入教室，站在講臺上，抬頭瞬間，便是全班女生抑制不住的喜悅梢色。

“哇，好帥哦...”

“好年輕...”

新老師身穿淺藍色西裝，筆直的腰褲出落得干凈利落，他的臉白白凈凈，眉宇間的英氣，令人窒息，窒息得是女生，因為太帥，帥過全校老師。最要命的是，新老師略顯害羞，很是大方看了一眼全班同學，給足了女生崇拜的機會。

我也看了一眼，不是不服氣，就是不爽，等我長大，我也很帥好不好.....都說男大什么變，就這模樣，等我十八歲照照鏡子，搗拭搗拭分分鐘搞定。

“起立，老師好..”

班長袁秋云同學，今天破例亮高了嗓門，隨之附和，便是全班同學熱烈的掌聲。掌聲之大，勝過全校動員表彰大會。看來，新老師的到來，很受同學們的歡迎，除了我之外！

“同學們好，請坐！”

新老師剛來，肢體動作略顯生疏。如同女生見慣了糟老頭，突然冒出來大帥哥，也是不知所措，如何支配手腳顯得自然。而我，一如常態保持鎮定，對于我的定力，無人關注顯得多余。

約莫五分鐘，新老師終于定下心來，開始他職業生涯，第一句開場白：“同學們好，我是你們新來的老師，我叫鐘得根，負責教語文。我手里有一張表格，點到誰，誰就叫一聲到！”

就這樣，鐘老師一只手撐著講臺，一只手捻著紙張表格，開始點名。

“袁秋云...”

“到！”

“何榮君...”

“到！”

“趙云霞...”

“到！”

靠，新老師和老師都一樣，點名按成績名次往下喊。果然，在老師的眼里，成績始終排在第一。值得注意的是，前三名都是女生，我還是第一次意識到咱班陰盛陽衰啊！

“王豆豆...袁海飛...韓會保...吳迪...趙龍生...”

鐘老師點名一個，聽見有人喊：到！抬頭看一眼，表示我記住你了！全班三十三個同學，鐘老師足足點了二十分鐘，不知道是不是新老師剛上任太緊張的緣故，換作是我早就背得滾瓜爛熟：“袁秋云、何榮君、趙云霞、王耀、趙起.....”

點完之后，鐘老師認真數了數，我很納悶，我的名字呢，我怎么沒有聽到，是不是我剛剛走神摸了摸口袋里的小汽車，遺忘了？

鐘老師很郁悶，明明是三十三個同學，為什么他照表格往下點名只有三十二個…我要是認真點，肯定會提醒老師，沒有點到我的名，只怪我一心二用，料定老師按照表格點名不會點錯。

“還有誰的名字沒有點到...”

同學們只在乎自己的名字，哪里顧得上別人，個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點到了...都點到了。”

鐘老師怎么了，還在反復確認表格里的名單，但老師又不好意思追問。

“好，我們班一共有三十...”

“老師，關小飛的名字沒有點到，你把他忘了！”

我去，我把自己都忘了，楊潔居然沒有忘...可惡，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讓鐘老師重點認識我嗎！


　　(https://www.dzxsw.cc/book/18566284/41430109.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