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岱安靜地聽女孩說完這些,  心底隱隱覺得有些好笑卻又酸酸漲漲的。

        小姑娘以為他是害怕她家里人？他一個大男人怎么會這么想，更何況從他們兄妹倆就能看出來顧家人的性格。

        見她一臉認真，楚岱忍不住伸手輕輕將她額頭碎發捋到而后,  不答反問：“明天想騎駱駝嗎？”

        -

        顧卿卿想到明天要和楚岱去沙漠玩,  興奮得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著,  醒來的時候天邊才剛有點亮光。

        她掀了被子起身打著哈欠去洗漱,  去食堂吃了早飯到軍營門口崗哨那兒等著拉練的車子出來。

        門口站崗的不能說話,  顧卿卿在離他半米遠的地方自顧自說：“哥哥我要跟著部隊去沙漠拉練啦,  我聽說那段路上有很多野果子樹，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帶回來啊。”

        “要不帶西瓜？上次我哥給我摘的挺甜的,  不過現在可能沒有啦。橘子我覺得也挺好吃的呀,  棗你看成不？昨天我和余嬸去供銷社那段路山坡上的野棗樹結的棗子特別大一顆呢！不過當時風沙太大了我沒爬上去摘,  好像還有山楂和毛栗子……”

        兵團接近沙漠，卻還隔了一段距離，這邊的土壤雖然是沙土,  但果樹長勢不差，日頭足果子又大又甜。

        顧卿卿蹲下來,  手肘撐著膝蓋捧著臉,  對于無人回應毫不氣餒：“哥哥你們想吃啥啊,  我每樣給你們帶點吧？那是不是得帶個籃子去？”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顧卿卿起身拔腿就往食堂跑，嘴里還念叨：“我得問余叔要兩個籃子,  反正跟著車走也不用我提。毛栗子有刺太扎人啦可不能用衣裳兜,  要是回去阿娘看到新衣裳又破了洞阿娘肯定會說我是個磨匠……”

        等她從余富貴那里拿了兩個菜籃子，車正好從營庫開了出來,  軍綠色的東方紅大卡車車棚里滿滿當當都是荷槍實彈的士兵。

        “卿卿,  你跟楚連長坐后面,  我們先走。”顧青烈從車窗探頭跟她打招呼。

        “好嘞！”

        等前排的車走完，有輛車在她面前停了下來，后座車廂門打開，從里面伸出一只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掌。

        顧卿卿彎眸一笑，拉著他的手握緊，腳踩著車邊一蹬，上了車。

        “開車。”楚岱望著后視鏡，對前面的士兵略微頷首。

        “是，連長。”

        顧卿卿看著他的側臉，發現這男人的氣場和平時不一樣，更接近她剛來時，見他第一面的時候。

        孤傲，冷寂，黑沉的眸子看著你的時候就像被兇狠的獵鷹盯上。

        她稍微靠近他一些，倆人大腿挨著，透過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

        炙熱猛烈。

        顧卿卿知道這是在車上，要去訓練，沒有做出更親昵的動作，也沒有和他說話，她收回落在他凌厲下顎線的目光，轉頭看著窗外。

        車經過崗哨門口時，正值換崗，崗哨互相敬了個軍禮，原先站崗的戰士見車輛緩緩開出去，往前追了幾步，扯著嗓子喊：“妹子！棗，給哥哥們帶點棗！毛栗子也成！！回來送食堂讓炊事班炒了！！！”

        “好欸！”顧卿卿從車內探出半截身子，對身后的哨兵揮手：“我記住啦！！！”

        炒板栗嗎？她也好久沒吃過了哎。

        楚岱單手攬著女孩的腰把她拉了回來，等她重新坐好后，眸色柔了幾分：“這樣很危險知不知道？”

        “知道啦。”顧卿卿朝他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見前排開車的戰士和他旁邊的那個圓臉小戰士都憋著笑，趕緊正襟危坐。

        楚岱極淺地笑了下，左手握住她的右手，放在自己腿上，與她十指緊扣閉上眼睛假寐。

        顧卿卿臉頰紅彤彤的，掌心男人的溫度讓她略微失神，側頭看了下他的睡顏，頓時覺得心中被什么填滿。

        車窗外沙塵翻滾，道路兩排的樹木稀稀拉拉，長勢也不好，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越是靠近沙漠越是缺水，樹木越來越少，最后幾乎看不到，連抹綠色都沒有。

        車輪不停滾動，風沙撲面，顧卿卿趕緊搖上車窗，隔著玻璃看外面。

        又行駛了一段距離，遠處有一個藍色的小點，等車開近了些再看，顧卿卿驚訝地合不攏嘴。

        湖泊！！！好大的湖泊！！！

        水上倒映著天空的藍，還有岸邊的筆挺的胡楊影子隨著水波蕩漾。

        她忍不住把臉湊在玻璃上看，一副世間竟然還有如此美景的樣子，前排的戰士見她這樣，憋不住樂了。

        他手肘輕輕杵了杵開車的戰士，用嘴型無聲道：“妹子。”

        開車的戰士往后視鏡那兒一瞥，直接笑出聲，把后座淺眠的楚岱給吵醒了。

        楚岱睜眼時，眸底銳利的冷光稍縱即逝，望到旁邊臉貼在車窗上的女孩，他恢復了那副倦懶的樣子。

        握著她的手稍微緊了幾分。

        顧卿卿察覺到他醒了嗎回過頭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一下，“哥哥，你再睡會兒？”

        楚岱微微搖頭，眼底含笑問她：“好看嗎？”

        顧卿卿連連點頭：“我第一次看到沙漠！怎么望都望不到邊，沒想到這兒還有湖，我以為沙漠里不會長樹的。”

        楚岱仰頭往后靠，右手下意識去摸褲兜，手指抵到煙盒，瞥到旁邊又興致勃勃望著窗外的姑娘，笑了笑收回手，轉而摸出兩顆糖。

        倆人同時嚼著奶糖，顧卿卿眼睛亮晶晶地望著男人，眼底的欣喜毫不掩飾。

        楚岱朝她挑了下眉，下巴對著前面的戰士微點，顧卿卿會意，乖巧點頭。

        到了目的地，差不多是九點半，顧青烈先帶著戰士們去訓練。

        楚岱要跟過去指導，對顧卿卿說：“你留在這兒，下去走走也可以，不要離開車輛周圍，大漠里容易迷路。”

        “好。”顧卿卿目送他們的背影離開，掌心攥著剛才楚岱下車時給的五顆糖，笑容比大白兔還甜。

        她是個坐不住的，讓她在車上等幾個小時肯定不成，推開車門跳了下去，顧卿卿深一腳淺一腳在長長的車隊旁邊轉悠。

        遠處有一排排挺拔的胡楊林，樹梢尖尖上就是藍天，沒有一絲云彩，太陽把沙子烤得炙熱，她彎腰抓了一把，心里暗道可惜。

        剛才經過沙漠前那段路的時候沒去摘毛栗子，不然用沙子就能把板栗捂熟，她現在就不會這么無聊啦。

        顧卿卿揣著手腳尖踢著沙子往前走，揚起的沙塵落在鞋面上，她也不管，用鞋尖寫出楚岱、狗蛋、狗剩，風一吹，沙面又恢復平整。

        頭上忽然有陣長嘯，顧卿卿抬頭看，一只大鳥劃過天際，在高空盤旋。

        是老鷹！

        她忍不住跳起來伸手揮了揮，對著天空大叫：“欸！能聽到我說話嗎？邊城的老鷹怎么都這么瘦啊！我們大屯子村上面的老鷹可胖啦！經常叼小雞吃呢，你是不是餓的呀？”

        老鷹猛地下潛，幾乎要擦著她的頭頂，叫聲蒼涼悠遠。

        消失在視線內。

        顧卿卿靠著車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緩過神兒來，小聲嘀咕：“這么兇猛啊……”

        她在車隊的陰影處蹲下來玩了半個小時的沙子，又圍著車子轉了半個小時，在昏昏欲睡想爬上車睡覺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清脆的鈴鐺聲。

        沙漠盡頭，男人身穿綠軍裝，身形筆挺清瘦，手里牽著一根繩子。

        在他背后緩緩出現一只駱駝。

        顧卿卿困意頓消。

        她大叫著朝男人跑過去，一把撲到男人懷里。

        楚岱悶哼一聲，顧卿卿才想起他的傷還沒好。

        “哥哥。”她退后一步，神色有些慌張，手足無措想去看看他傷口有沒有裂開，卻又不敢伸手解他扣子。

        “我沒事。”楚岱揉了揉她的亂發，白皙修長的雙手搭在她腰間，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略微用力，往上舉。

        顧卿卿回過神來已經坐在駝峰中間了。

        “抓住駱鞍。”男人低沉的聲音在她旁邊響起。

        顧卿卿后知后覺，趕緊照做。

        駱駝走路慢慢悠悠的，楚岱牽著繩走在她前面，帶著她在這沙漠中慢慢轉。

        “哥哥。”她略微俯身，想跟楚岱說話。

        楚岱退后一步，到她旁邊，“怎么了？”

        “這只駱駝你從哪里找來的呀？”

        “這邊有兩個村子，中間隔著沙漠，他們的交通工具就是駱駝，剛才正好碰到一個老伯，問他借的。”沙漠盡頭就是他們要守護的邊界，有次敵方偷潛過來混進村子里，抓了老伯的兒子，是楚岱救的他。

        老伯自己養了一支駝隊，幫著村民們運輸東西，剛才正好碰見，楚岱就問他借了一只。

        “那等下我們還要去還駱駝嗎？”顧卿卿眼底有些期待，她挺想看看沙漠旁邊的村子是什么樣的，這里取水好像不是很方便，還有他們能種出菜嗎？

        似是了解她的想法，楚岱輕輕摸了下駱駝，說：“村莊和兵團的情況差不多，在沙漠邊緣地帶，是沙土壤，種南瓜紅薯還可以，就是長不出青菜。”

        “我們可以幫他們呀！”顧卿卿有些急了。

        楚岱輕笑，抬頭望著駱駝上的姑娘，眸底一片柔軟。

        “卿卿，你已經幫到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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