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烈一聽他哥這話急眼了,  “這還瘦？什么眼神啊你，我和老楚兩個人的伙食標準都讓她一個人吃了！”

        顧卿卿側頭，瞪了他一眼,  在顧燦陽懷里撒嬌：“大哥！你聽聽狗蛋說的什么話,  我能吃多少呀。”

        顧青烈還要說什么,  顧燦陽淡淡瞥了他一眼,  所有的話都咽了下去,  老老實實站在一旁,  “哥，我錯了。”

        顧卿卿有人撐腰,  眼角眉梢都帶著得意,  朝她二哥做了個鬼臉。

        顧燦陽松開她,  看向一直沒說話的男人，“楚連長，我聽過你。”

        楚岱稍愣,  “卿卿寫信……”

        “不是，”顧燦陽說：“阿昭提過。”

        “對對對,  我經常和燦陽說我有個好兄弟,  在邊城戍邊。”褚昭這回終于搭上話了,  因為他們這復雜的關系，剛才在旁邊整理了半天，才弄明白。

        這么算起來,  小嫂子和阿岱很般配啊。

        她兩個哥哥都是當兵的,  一個在邊城兵團，一個在南方軍區,  都是國家棟梁。

        “別站這說了,  ”褚昭是真沒想到自己的兄弟和兄弟成了妹夫和大舅哥,  想到顧燦陽這冰碴子性格，他都替阿岱捏把汗：“先去食堂吧，小嫂子餓了吧？從邊城過來兩天一夜的火車也是難熬。”

        他經常去給楚岱送糖，想到火車硬板座，現在屁股還痛。

        “哥，”顧卿卿想到大哥三塊五一天的伙食標準，是真的有些餓了，“我想吃飯。”

        她抱著顧燦陽的胳膊，幾乎要掛到他身上，眼巴巴地看著他。

        顧燦陽收回落在楚岱身上打量的目光，看著妹妹紅撲撲的小臉，眸色不自覺柔和下來，“嗯，我們去吃飯。”

        顧青烈攬著顧卿卿的肩膀，顧卿卿抱著顧燦陽的胳膊，三兄妹走在前面，褚昭特意拉著楚岱落后一步——

        “你這怎么還當上顧燦陽他妹夫了，回頭你幫我問問小嫂子，怎么一個冰碴子取個這么陽光的名字。”

        楚岱斜睨他：“人就在前面，你親自問問？”

        “算了算了，”褚昭縮縮脖子：“你這回來也不跟我通個信，楚伯伯還不知道吧。”

        楚岱語氣淡了幾分，“我跟他沒什么好說的。”

        顧燦陽帶著弟妹去了空降兵專用食堂，也叫空勤灶，負責空勤灶的炊事員都要求最少精通四大菜系。

        魯、粵、川、淮揚。

        現在的炊事班班長年紀和余富貴差不多大，八大菜系全能，負責制定空降精銳連每天的菜譜，每餐八菜兩湯用大鋁盒裝好，飛行員自己打菜，可以每樣都吃也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

        顧青烈看到蔥絲擺成花清蒸的鱸魚還有白灼大蝦水煮肉片，眼睛已經挪不動了，他咂舌：“哥，喪盡天良啊，我在邊城天天啃紅薯吃豆子，你大魚大肉應有盡有，我不想活了。”

        顧卿卿直接往他肩膀上一拍：“別愣著了呀！去拿飯盒。”

        后面跟進來的褚昭聽到他們兄妹倆的話樂了，“燦陽就算想吃紅薯豆子都沒有，老趙不允許，當了飛行員這些就不能吃了。”

        老趙就是空勤灶炊事班長。

        “為啥呀？”顧卿卿大大的杏眼滿是疑惑。

        “吃了容易脹氣嘛。”褚昭也拿了兩個鋁飯盒過來，遞了個給楚岱：“不過空降精銳連是咱們軍區伙食標準最好的，高空飛行執行的任務對體力和精力的消耗太大了，得給他們提供足夠的營養。”

        顧卿卿已經在打菜了，她指著雞蛋大小的蘿卜肉丸，隱約能看出來還摻了蝦皮在里面，“哥我要吃肉！我夠不到。”

        顧燦陽放下飛行頭盔，給她舀了兩個炸得金黃的大肉丸，又裝了一整條清蒸鱸魚。

        顧青烈一邊盛菜一邊感慨：“這他娘的待遇太誘人了，我都想當飛行員了。”

        炊事班長老趙正好從后廚過來，看到這么多人在他愣了一下，而后笑道：“歡迎來空軍集團軍當飛行員，在這里再好的待遇都不為過，飛行員的身體等同于等量的黃金，金貴著吶！”

        “老趙這話說得沒錯。”褚昭附和：“不過飛行員沒那么好當，我當初報名就被刷下來了，咱們整個南部軍區的飛行員就燦陽他們連隊九十個人，還有一大半是空降兵，能開戰斗機的就三十余人。”

        “哥，空降兵不就是飛行員嗎？”顧卿卿有些弄不懂了。

        顧燦陽對她很有耐心：“空降兵是執行空降作戰的，不會開戰機。”

        不過都是相輔相成的戰友。

        顧卿卿似懂非懂點頭。

        楚岱對這個大舅哥也算有了新的認知。

        難怪顧青烈提起這個大哥就是一臉崇拜還有點發怵，顧燦陽是那種有能力性子冷淡同時又很強勢的人，他做的決定不容置喙。

        從卿卿的婚事由他們哥倆在部隊做主這件事就可見一二。

        見顧燦陽對一個小姑娘這么照顧，他不解：“顧連長，這個小姑娘是？”

        “我妹妹。”顧燦陽說。

        老趙仔細打量顧卿卿片刻，從她眉眼間看不太出來和顧連長的相似之處，反倒是旁邊那個小麥色的高大個和她挺像。

        他恍然：“那這位小兄弟是你弟弟吧？”

        這弟弟妹妹都沒有哥哥好看吶。

        顧燦陽點頭。

        “來探親的呀？那感情好，你們盡情吃，不夠我后廚還備著飯菜呢，顧連長伙食標準很高，夠你們兄妹吃了。”

        “謝謝趙叔。”顧卿卿眉眼彎彎跟他道謝。

        “欸，不客氣不客氣。”老趙對這個小臉圓潤紅彤彤就像從年畫里走出來的小姑娘頓生好感，“我后廚還有事，你們先吃，有事隨時叫我。”

        “好嘞。”

        五個人找了個大桌子坐下，之前說在食堂等顧燦陽的飛行員已經吃完去了訓練場，其他人也去了空軍基地。

        褚昭一看爆炒豬肝和蘿卜肉丸就知道晚上有飛行任務，這是給飛行員提高視力的。

        顧卿卿挨著顧燦陽，褚昭和楚岱同坐一條凳子，顧青烈單坐。

        顧青烈在邊城兵團過慣了苦日子，一看到這么多好吃的直接甩開膀子吃，顧卿卿和他一樣，兄妹倆從長相到吃相有□□分相似。

        楚岱和褚昭慢條斯理，兄弟倆大院長大的，什么好東西都吃過，楚岱隨意吃了兩口就先給顧卿卿把蝦剝了。

        顧燦陽一直在暗自打量他，見他眼底的寵溺不似作假，繃著的臉松動幾分。

        這頓飯吃得很安靜，只有顧青烈時不時吧唧兩下嘴的聲音，褚昭見氣氛越來越詭異，趕緊扒完飯把飯盒送回去。

        “我還有訓練，先走了，晚些去找你。”他走之前拍了拍楚岱的肩膀，遞了個珍重的眼神給他。

        楚岱略微頷首。

        現在整個空勤食堂就剩這一家四口，顧燦陽沒什么胃口，顧青烈見狀直接把他飯盒里的菜全部往自己這邊扒拉。

        顧燦陽連個眼角都沒給他。

        顧卿卿神經大條，又都是最讓她親近的人，沒察覺到氣氛變化，顧青烈吃完一抹嘴，把懵懂的妹子拎走：“吃飽了吧？跟哥去放飯盒，順便去外面溜達一圈，聽說這邊靠海哇，晚上哥帶你出去走走？”

        顧卿卿察覺到什么，不肯走：“我還想吃……”

        “再吃大哥的伙食標準也被你吃完了，明天吃，再這樣不得撐著啊。”顧青烈知道大哥和老楚有話要說，指不定還要動手，干脆直接把顧卿卿從凳子上撈起。

        顧卿卿求助地看向楚岱，男人對她溫柔一笑：“你先和二哥去逛逛，空勤后院應該還養了兔子，你不是喜歡嗎。”

        顧卿卿疑惑，自己什么時候喜歡兔子了呀，蹬著腿讓二哥放她下來，就聽顧燦陽開口——

        “乖，出去。”

        顧青烈頓時頭皮發麻，趕緊把霎時泄了氣顧卿卿抱了出去，兄妹倆聲都不敢再吱了。

        食堂只剩兩個人，楚岱也放下筷子。

        “楚連長。”顧燦陽沒什么表情地望著他。

        “大哥，您說。”楚岱收起懶散的模樣，坐正身子。

        “你們的事，青烈在信里說了。”

        楚岱不知道為什么，忽然覺得有些緊張，他知道只要過了大舅哥這一關，卿卿娘家所有人就都會同意。

        現在心里七上八下，比打仗那會還讓他心慌。

        “你喜歡卿卿？”男人語氣很淡，聽不出波瀾。

        “是。”

        顧燦陽忽然笑了，眼底冷意更甚，一字一頓：“你說你喜歡她。”

        “你的喜歡是，她娘家人都不在身邊，匆匆打了結婚申請報告，還是要帶她去孤寒的荒島去駐守？十年半載不見家人？”

        “楚連長，你的喜歡就是這樣嗎？”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家卿卿受不起。”

        顧燦陽心底有壓不住的火，他不知道顧青烈那個蠢蛋怎么會直接讓妹妹在兵團辦了婚事，除了他一個娘家人都沒在卿卿身邊，也不知道顧青烈怎么選的妹夫，二話不說就要帶卿卿去白沙駐島。

        五年，上了島最少有五年，卿卿都見不到家人。

        從顧青烈的信寄過來，他就一直在查探白沙島的情況，一個在最南部邊陲不與內陸接壤的小島。

        知道兩人的結婚申請已經下來了，他又急又氣，最后只能接受現實，軍婚不是說不過了就能不過了。

        楚岱聽到他話里壓制不住的火氣，臉色鄭重起來：“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妥當，這是回來也是為了在軍區和卿卿老家補辦一次婚禮，至于駐島。”

        “保家衛國是我的命，嫁給我是卿卿的命。”

        “這輩子，我都欠她的。”

        “也欠顧家的。”

        顧家三代就出了這么個寶貝閨女，楚岱能理解顧燦陽的心情，這件事是他有錯。

        他愿意用一輩子來補償。

        顧燦陽看了他片刻，起身，聽不出喜怒：“訓練場。”

        楚岱懂了，長腿一跨，緊隨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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