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卿挪開狗蛋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十分嫌棄：“太沉了。”她跑開，到了顧燦陽那邊。

        顧青烈也不在意，把右手搭在楚岱肩上,  “等下咱們是分散去請還是一家一家走？阿爺說請熟悉的人,  大溝子村我們熟悉可不算多。”

        顧寶在旁邊搭話：“挺多的,  咱們村人多一點,  兩百六七十戶,  大溝子村兩百四五十戶吧,  就憑你阿爹我大哥這身份，每天動員社員們上山下河,  刮風下雨就和老薛扛著梯子到處跑修屋頂,  跟咱家不熟的還真的不多。”

        這話隱隱約約帶點幸福的煩惱,  顧家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人緣好，再加上顧銀又是個木匠沒出工的時候到處跑，人脈線拉得老長。

        他們這兒都是有來有往,  就算以前你家擺酒我沒來過，現在我家擺酒你突然來了,  在人情薄記上,  下一次你家再擺酒肯定要去。

        顧卿卿咂舌,  跟在她大哥旁邊：“那咋辦啊？三叔定的是六十二桌的菜，咱們家的人都得坐個五六桌桌。”

        顧家人太多了，她阿爺顧鐵柱那邊有五個兄弟,  阿奶張翠芬那邊也有幾個舅爺爺,  還有她外公外婆家還有韓張兩個小外婆家的親戚。

        自家人吃圓桌或者擠擠倒是也沒啥。

        “不是親戚的村民一般就自己帶個小娃來改善下伙食沾沾喜氣，一桌八個大人,  八個小娃,  咱們去大溝子村也不能真走遍兩百多戶,  問問秦叔吧。”顧青烈也好幾年沒在村里頭，大屯子村的人還好，大溝子村的人起碼有一半不認識。

        顧寶咧嘴：“你們這是沒把小叔放在眼里吧侄兒們，我估算了一下，大溝子村大概能來一百五十人，暫且算二十桌吧。”

        顧卿卿忍不住提醒：“大屯子村……可能會每戶人家都來。”

        顧青烈忍不住撓頭了，“先看看，回去和阿爺他們對對人數，桌數少的話只能加桌了，正好咱們家青壯年都在，桌椅板凳鍋碗瓢盆都得滿村借，阿昭小栩他們一個上午肯定搬不完。”

        楚岱點頭，“我們盡量上午把大溝子村熟的人都請到。”

        顧燦陽沒說話，顯然是默認。

        今天顧家人都忙得很，顧財開完酒席清單，要和貼完喜字的親家們一起去購置菜品，他自己手頭攢了肉票，楚淵那兒也不少，顧家人年底都分到一斤多的肉票。

        現在這個年代一桌有個肉菜已經很不錯了，大多是素菜，顧財手里拿著鉛筆勾勾畫畫，最后定了三個涼菜，咸鴨蛋、花生米、涼拌海帶。

        楚淵他們過來從海邊扛了兩麻袋干海帶，現在還沒吃幾塊。

        熱菜他有些不好定，要考慮到家里的菜有哪些，主要是葷菜不好定。

        蔬菜很多，現在的茄子包菜紅菜苔大白菜都好吃，打完霜清甜脆嫩。

        斟酌片刻，在舊報紙上寫了個辣椒炒肉，過了半分鐘，又加了個炸馬蹄蘿卜丸子到時候剁點肉餡摻進去。

        家里魚倒是還有三條，就是不夠，等家里的男娃下午回來讓他們去河里逮魚，再去摸點田螺。

        正好他叔伯家還有二三十個壯小伙，田里割完稻子放了水，從水溝里沖出來的田螺很多，為了這個唯一的妹子他們心里肯定也愿意。

        家里得殺個五六只鴨，田螺燒鴨土豆燉雞，正好，算上辣椒炒肉馬蹄丸子也算是有四個葷菜，加上魚也有五個了。

        他爹顧鐵柱打算給這個孫女辦熱鬧點，但是他大哥現在這個位置挺敏感，顧財在城里待久了也不知道，不能太招搖。

        除夕做的豆腐已經吃完了，今天晚上還得通宵磨豆子點豆腐，好在一大早他娘就把豆子泡上了。

        昨天下雨，他們去山上撿了些蘑菇，時家那邊又拎了一籃過來，也夠了。

        最后，他把菜單定了下來。

        三個涼菜：花生米、涼拌海帶絲、咸鴨蛋。

        十二個熱菜：馬蹄蘿卜肉丸子、辣椒炒肉、田螺燒鴨、土豆燉雞、紅燒魚、燒茄子、熗炒包菜、清炒紅菜苔、剁辣椒蒸芋頭、炒蘑菇、野菜團、雪里蕻燉豆腐。

        一個熱湯：紫菜雞蛋肉末湯。

        紫菜也是楚淵他們帶過來的，顧財還是很喜歡這種干貨，又鮮，泡一下煮湯很好喝。

        仔細對了下菜單，他猶豫片刻，又把炒蘑菇和土豆燉雞劃了，改成小雞燉蘑菇和青椒土豆絲。

        看著差不多，他把報紙疊好就打算出去備菜。

        家里所有的肉票都在他手里，還有楚淵給的五百塊錢。

        這次是打算買個二十五斤肉，再把富強粉的份額也用了，看能不能再貼點餅子。

        顧鐵柱比較輕松，在哥哥弟弟們家里跑一圈就叼著旱煙拖拖拉拉回來了，見老三要出門，他問兒子：“菜單擬好了？”

        “是啊爹，”顧財換了雙沒什么補丁的鞋子出來，扶著門板勾腳后跟，“十二個熱菜三個涼菜一個湯。”

        “你說給我聽聽……”

        聽他說完，顧鐵柱點頭，吧嗒吧嗒抽著煙：“就這樣吧，等你嫂子媳婦兒回來讓她們包喜糖，還有，叮囑你兩個哥哥，明天擺酒不拿茅臺，我估計你算的桌數不夠，我跟你叔伯們說好了，咱們家的人最后再吃，自家人喝茅臺，村民們來每桌一瓶汾酒或者竹葉青就行。”

        “那煙呢？也不發大前門？”顧財笑問。

        “九分錢一包的勤儉煙就很好了，大前門自己留著，三毛五呢，能換成多少包勤儉！”顧鐵柱說完，想到是親家侄特意帶來給孫女娘家撐場面的，被煙嗆了一聲，咳嗽：“還是發大前門吧，男的一人一根，咱們家也沒幾個人抽煙，留著沒啥用。”

        顧財也換好了鞋子，“行，等大哥二哥回來我跟他們說。”

        顧卿卿他們到秦武家坐了一陣，“秦叔，明天您和嬸兒必須來，還有秦虎哥和秦黎姐，我阿爹特意叮囑了必須把您全家都請過去。”

        秦武懷疑：“這真是你阿爹說的？”他咋那么不信呢。

        “是呀。”顧卿卿已經在為秦黎姐和她小叔減少阻礙做打算了，“我阿爹說他在生產隊能順利做挖水庫搞蓄電站種植經濟作物多虧了您的協助，如果不是和您搭伙，肯定搞不下來。”

        秦武心中稍微有那么點兒感動，嘴里嘟囔：“這個憨子，平時也沒見他說出來……”

        “秦叔？”顧卿卿放下茶杯，含笑看他：“您明天記得一定要全家過來呀，我也是您和嬸兒看著長大的，虎子哥和阿黎姐也都把我當親妹子看，我馬上要去隨軍了，以后什么時候回來還說不準呢。”

        秦武哪受得了這個，本來是覺得他自己一個人去就成，現在雖然糧食寬裕了，明天喝喜酒的人肯定不少，何必給憨子家增添負擔。

        現在卿卿都這么說了，一家人不去還真說不過去，他看了眼旁邊身姿板正挺拔的楚岱，眼底有幾分贊賞：“行，阿叔明天肯定帶你嬸兒虎子哥阿黎姐全家都過去。”

        “那就這么說定啦！”

        出了秦家，顧寶一步三回頭嬉皮笑臉和秦黎說話，因為爹娘都在這兒，秦黎不太好意思搭理他。

        顧青烈直接一把扯過小叔，“下一家，快點，趕著回家吃飯呢。”

        叔侄倆年齡也就差個三四歲，從小就是當兄弟處的，也就沒有那么多講究。

        顧寶臉色哀怨：“狗蛋，你下次別這么粗魯行不行，小叔細皮嫩肉的經不起你這么薅。”

        “你看看阿岱和燦陽，從來不對我動手動腳！”說著，還對比上了。

        顧青烈看了眼妹子旁邊的兩個男人，挑眉：“小叔，他們倆要是動手你就不能擱這兒站著了，趕緊的吧，我早上吃的那點東西走兩步路又空了。”

        “成成成，別扯我衣領，就這么一件好衣服。”顧寶打掉他的手，捋平整衣服領子，氣昂昂帶頭走在前面。

        顧青烈瞅他這樣樂了，撞了下邊上男人的胳膊，“老楚，你看小叔這樣像不像每天早上喔喔喔打鳴的那只大公雞？就是那個雞冠最大最漂亮的，一身紅毛的的那個。”

        楚岱睨了眼，笑了，誠實道：“一模一樣。”

        顧青烈笑聲肆意，手不往哪兒放就不舒服，最后還是搭在楚岱肩膀上。

        好在楚岱也不嫌棄他，任由他，最后兄弟倆走著走著，顧青烈指著那邊的山問他：“這種叢林作戰你會怎么指揮？”

        “化整為零打游擊。”楚岱不假思索，“你回了兵團多找馮天涯沙盤模擬作戰，我估計過兩個月鄰國又要跳起來試探了，你要是一鼓作氣把他們打怕就能消停大半年，不然天天在邊境挑釁。”

        “懂，就跟跳蚤似的，沒事就想弄得你癢癢，抓又難抓。”顧青烈搖頭，問一旁沒說話的大哥：“哥，你們空投在叢林會怎么操作？”

        “叢林很少被選為投擲區。”顧燦陽嗓音很淡。

        顧青烈撓撓頭，“也是，不過你們開戰斗機的也能開運輸機嗎？”

        “嗯。”顧燦陽不怎么想搭理他。

        顧青烈好像完全聽不出大哥話里的意思，嘰嘰喳喳問個沒完，在他回頭的時候，顧燦陽已經大步走進吳家的院子里了。

        顧卿卿笑出聲，“別嘮閑嗑了，不是著急回家吃飯嗎？趕緊走吧，我和楚岱去下一家，你和小叔去前面那家。”

        分散開效率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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