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梔子花開的六月,總是適合離別的季節(jié)。
一張張臉揮手致意,一段段青春告別,各自奔赴未知的天地。
我們或許會再見,或許再也不會相見。
孩提時代總想長大,長大了又總想變小。
我們似乎總在懷念過去,也總在期望明天。
其實,最好的,也許就是現(xiàn)在,就是眼前。
夜幕降臨,一天又過去。
小區(qū)里亮起的燈光在黑夜里格外明亮,喧囂的城市偏偏安靜的一隅,就是千里江山。
微風(fēng)拂動葉子,也拂動誰的心弦。
折疊起漫長的光陰,折疊了微雨紛紛。
聶慕去廚房洗碗,明明有洗碗機,卻偏偏不用,徒手洗。
水聲潺潺。
他心想:為了老沈我拼了…
沈玨和林芷坐在墨綠色沙發(fā)上,沈玨背后是紅木屏風(fēng),屏風(fēng)上懸掛著一條刺繡的七彩鳳凰,牡丹在旁邊肆意開放,仿佛能活過來一樣。
側(cè)面翠綠色墻壁上掛著一幅山水畫,山巒線條清晰,江山共綠,有河流川流不息。
中有仙鶴揚翅起飛。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yīng)如是。
林芷看著那幅畫出了神,沈玨給她倒下一杯紅糖茶,心下苦笑“我媽畫的,我填了點空~”
林芷端起杯子“畫的很好,我見過阿姨,她很溫柔。”
沈玨喝了一口,并不意外“她給我說過了,那天真是很湊巧。”心想溫柔那是對你而已。
話已經(jīng)挑明了,有的事情也沒必要裝蒜。
林芷喝了一口“你也讀的雙學(xué)位?”
沈玨放下杯子“嗯,我還學(xué)了藝術(shù)設(shè)計。”
果然。
林芷笑道“學(xué)霸果然做什么都是厲害的。”
聶慕洗完碗出來“他確實厲害,不過你可別捧他,他一會兒驕傲了。”
沈玨看向他“你以為我是你~當然,你傲的起~”
我也傲的起,但我不會。
兄弟多年不過一句玩笑話,知識越多越容易謙卑,他不過是捧沈玨而已,林芷自然也明白。
就像她明白,今天這出戲的道理。
讀書是提升自己向上的臺階,而不是去中傷別人的刀劍。
站的越高,看的越遠,就更明白很多道理,也懂得人間的疾苦。
林芷笑說“陸白也是這樣,你們都是厲害的人。”
聶慕坐下“老陸的精神世界挺純粹的,他賊精賊精的。”
林芷心想,你們哪個不是賊精賊精,我都開始自我懷疑了,智商跟不上趟。
面上卻道“聶醫(yī)生要回家嗎,我先回去了。”
自然不會邀請任何人過去,也懂得聶慕洗碗的醉翁之意。
聶慕喝著茶“我和沈玨再聊會兒,你先走,你們住的這么近,有事兒可以直接找他,對了,我們?nèi)齻留個聯(lián)系方式吧。”
林芷…
微微一笑“好啊。”
套路很多。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三個人拿出手機互相掃碼。
林芷鎖屏手機“多謝沈先生款待,那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沈玨和聶慕站起來送到門口,她離去,并未回頭,那飄搖在夜色燈光下的綠色影子,和樹木融為一體,又偽裝起來。
沈玨坐下,看了眼手機里剛加上的微信,沒有說話,然后看著畫上的黑白色仙鶴。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聶慕拿起那本江離的書“她酒精過敏的事兒和你一樣,也是裝的?”
沈玨腿伸直“是啊,昨晚我看見一樓桌上有半杯紅酒,就是不知道喝沒喝過。”
聶慕放聲一笑“心細如你,這種情況下還能看人家的手機和一樓的桌子,你不應(yīng)該做設(shè)計管公司,你應(yīng)該像我一樣學(xué)醫(yī)。”
沈玨手抱著胳膊“我可沒那個能力~”
聶慕摸著下巴“我覺得吧,她很出色。對你也不是完全沒有動心,畢竟你擅長拿捏人心,當然她也擅長,還很容易看穿別人。這妞估計是對前任太情根深種,看見一個仙鶴思緒都能飄遠,深情有好處,也有壞處。她家里事情很多,又遇到那樣的同學(xué),失戀,心理負擔(dān)太大所以抑郁。所以她和陸白相互利用相互給面子,也有她那個前任的關(guān)系吧~然后,我想起來是哪里覺得她熟悉了,是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總覺得在哪里見過,其實我見過的那個人,應(yīng)該是她媽,在柏林我老師那里,只看到半張臉,但是很像。至于她見沒見過我,我還真不清楚…”
沈玨陷入沉思。
手機上的短信和微信繼續(xù)發(fā)來,他直接忽略。
霍沅玉坐在沈玨辦公室里終于忙完,看著手機微笑,發(fā)出一條微信:兒子,放下工作休息一天很忙嘛~結(jié)果如何?有進步了,不容易啊,萬事開頭難,祝你成功。
沈玨看著這條微信,感覺自己心沉到了水底。
聶慕看他沒說話,就轉(zhuǎn)身上了樓。
他放出來七七和小六,小六在三樓沒有下來,七七一路跑著圍著聶慕轉(zhuǎn)圈。
跑下一樓,沈玨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微長發(fā)飄逸,側(cè)顏如玉。
聶慕感嘆,有些發(fā)型,一般人真是難以駕馭。
聶慕拿起一塊肉喂七七“七仔,今天委屈你了,你主人有了老婆忘了狗~話說他要是追上了,你就更委屈了,沒自由嘍…”
沈玨放下頭發(fā),揉了揉頭“委屈什么,我住她那里去…這么近,又不是沒地方…放我爸媽那里也行,小八估計還想和七七玩兒…”
聶慕狐貍眼睛撲閃“你果然未雨綢繆,連未來怎么住都想好了,你不會連孩子名字都想好了吧…”
沈玨側(cè)目看他,沒說話。
聶慕抱著七七的頭“你看你主人,真是可怕。”
紫藤繚繞的香氣環(huán)繞著林芷的屋子,粉色月季一邊盛開,一邊枯萎,嬌艷了一地。
昨夜的沉香還留有淡淡的香味,紅酒在杯子里,一如昨日。
她眼前全是沈玨的那張臉,揮之不去。
她把紅酒杯洗干凈放進柜子。
上到三樓,窗戶已經(jīng)被鎖上,她又去打開,這里凝望八棟,只有一樓的燈還在亮起,她自然知道他們是在聊自己。
她站在窗戶前,看著紫藤花架和玉蘭樹,窗前還有他留下的,淺淺的一個腳印。
他為自己放下了驕傲與自尊,連套路都玩兒起來了。
卻始終滴水不漏。
她想起陸白說過的那些話。
沈玨其實確實是她想象中另一半最完美的樣子,他符合她所有的想象。
她在自己的作品里從未描述過這些,他是按他自己的內(nèi)心完全自由生長,卻長成了她最喜歡的樣子。
情緒自我拉扯的間隙,手機振動。
來自:余硯書
明天中午十二點,來趟我辦公室,有事兒。
她迅速回復(fù):好的老師,明天見。
打開保險箱,白玉煙嘴靜靜的躺在一層。
白色筆記本靜默著安然睡去。
打開一頁,寫到:
炎熱的暑假,蟬鳴撕心裂肺,讓我不能安眠。
今天沒有見到小芷,她去了柏林。
在地球的另一半,有她深愛的人,可是我不能陪她去,真是可惜。
但是我能陪她一輩子,想想都是很開心的事。
合上筆記本,鎖上保險箱。
蛇形戒指和玉蘭項鏈在床頭柜上,她用手撫摸眼角,進了浴室。
林芷經(jīng)常做同一個夢。
沈玨這一夜無夢。
向來江南煙雨,容易筆下成詩。
醒來后她寫下:十年舊人總?cè)绻剩扇雺艨傆徐F。
周一早上的路,是最容易擁堵的時候,提前出發(fā),不容易誤事。
林芷坐在后座,前排的司機搭訕幾句,沒有得到回復(fù)后,終于安靜。
抵達南大才是八點半,去食堂吃了早飯,正好可以去旁聽一節(jié)藝術(shù)設(shè)計系的課。
柳蕾站在講臺上,投屏的字幕亮起。
林芷托著下巴,認真傾聽。
旁邊的學(xué)生偶爾竊竊私語。
兩節(jié)大課上下來,是十一點多,外面是瓢潑大雨。
柳蕾望著大雨有些無奈,林芷拿著一把傘上前遞給她“柳老師”。
柳蕾看見她一笑“有段時間沒見你往藝術(shù)學(xué)院來了。”
林芷笑說“這段時間忙著畢業(yè),事情有點多,我很喜歡聽您的課。”
柳蕾接過傘“你讀博了,有空還是可以多來聽聽。”
林芷笑說“好的,謝謝老師。”
柳蕾拿著傘,在雨稍微小一點兒的時候迅速上了自己的車。
林芷又從包里拿出一把傘,迎著風(fēng)雨,走向文學(xué)院的辦公樓。
門開著,余硯書正坐在桌前喝茶,他隔著門縫看見林芷站在門外“怎么,悄悄的打算襲擊我…這么大的雨,你還是向來這么準時。”
林芷推開門“哪有這個膽子…”順手從包里拿出一盒猴魁,放在桌子上。
余硯書扶起眼鏡。
她道“別人送的,借花獻佛,先祝老師拿下雨果獎。”
余硯書看她,拿出一個盒子“你這腦子,一直轉(zhuǎn)的這么快,對了,這盒東西你今天跑一趟,給我送到一個地址,讓快遞送我不太放心,我下午還有課要上。”
頓了一下又說“東西送到順便談一下,那邊需要一個兼職的文案,我是沒時間了,機會給你了,這機會挺好的,你鍛煉一下。”
林芷會意接過“老師安排的自然是好的,下次有好茶我還獻給您~”
余硯書撇嘴“小鬼~”
“有些事兒啊,過去了就過去了,別往心上放,人生得向前看…”
林芷微笑“老師說的都對。”
余硯書喝著茶“去吧。”
“好。”她轉(zhuǎn)身。
余硯書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發(fā)微信給霍沅玉“搞定,給我備酒吧。”
驟雨初歇。
雨后的空氣濕潤干凈,漂浮的塵埃消失殆盡。
葉子上的雨滴墜落,融入無邊的土地深處。
林芷提著盒子,她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個白發(fā)的帥氣面孔,正站在荷花池前凝望,腦海里浮現(xiàn)了她曾經(jīng)年少的面容。
文祎站在南大門口,看著林芷終于提著盒子出來,一腳就準備踢上去。
林芷迅速反應(yīng),可還是被她踢到了。
她微怒開口“這位小姐,破壞他人財產(chǎn),是要賠錢的。”
文祎傲然的說“我賠得起。”
林芷有些無語“賠不賠得起,不是你說了算。”
保安看到迅速上前“林小姐,怎么了?”
林芷不想惹事兒“沒事,算了,你們忙吧,我先走了。”
她懶得搭理她。
世界上總有一種人,喜歡和別人比較,殊不知,很多人,根本都沒有可比性。
因為大家的境界根本不同。
文祎不肯放過她,上次被她當面懟走,丟了大臉回家還挨罵。
這次旁邊沒有別人,她還帶著保鏢,一定要出了這口惡氣。
林芷走了一小段路,文祎和保鏢攔住她“小賤人,這次看誰還護著你。”
林芷笑說“我不需要人護著,我自己也可以,上次這樣攔我的人,現(xiàn)在還在牢里。”
她說的是事實。
偏偏文祎沒把她放在眼里,只當是她嚇唬她“裝給誰看呢,伶牙俐齒滿嘴謊言。”
林芷微笑“這位小姐,我衷心告訴你,我有律師團隊,都是南法的精英。而且,想讓一個男人喜歡你,你必須要有自己的優(yōu)點,或長相或才華或人品,而不是仗著有點錢就橫行霸道死纏爛打,想被人喜歡,總得看看自己值不值得別人喜歡。”
文祎氣的不清,看向保鏢“愣著干嘛,給我打。”
保安上前,揮舞拳頭。
林芷借著盒子的力,兩個保鏢一個踉蹌,她把盒子放在地上,迅速把保鏢放倒在地。
這一幕,被陸白和喬寒,撞個正著。
喬寒來找做完實驗課題的陸白,兩個人一邊走一邊笑,看見林芷正散打兩個男保鏢的時候,他目瞪口呆。
旁邊的陸白絲毫不意外,突然笑了,拿出手機錄了一段視頻,發(fā)給沈玨。
喬寒對陸白說“你這漂亮女朋友很厲害啊,嘴巴厲害動手更厲害,文祎這是又來碰瓷了…不過文祎這個傻逼,老子上次讓我爺爺給她爺爺打電話,她挨了頓罵,還是記吃不記打,怪不得沈玨這么膈應(yīng)她,嚇死了,真沒教養(yǎng)。”
陸白收起手機“是很厲害,我叔的學(xué)生能不厲害嘛~不過我們倒是很互相欣賞,她不適合我,她適合沈玨。”
喬寒“!什么?”
陸白回頭“去幫忙啊看著干嘛,順便看個好戲。”
文祎看著林芷一個人散打兩個保鏢,瞬間心里有種不好的感覺。
喬寒上前拿起林芷放在地上的盒子,陸白拽著她的胳膊。
三個人看向?qū)γ嫒齻人。
兩個保鏢正倒在地上。
喬寒開口“文小姐還沒長記性?”
原來是他。
她撅嘴“上次是你!”
喬寒冷笑“是我又怎么樣,是你先來找茬的。”
林芷冷笑“我這里存有證據(jù),如果你下次再來騷擾我,我就把你告到坐牢。”
她當然有這個能力,只是不屑,也不想惹事。
文祎心想“你給我等著”。
什么話都沒再說,帶著一肚子氣,和兩個保鏢跑的很快,走遠了才罵了一句廢物。
雖然她自己才是廢物。
陽光突然變烈,林芷撐開傘籠罩自己。
陸白低聲在她耳邊道“你沒事兒吧,很勇猛嗎~你不會告訴我,你連q都會用吧~”
林芷低聲說“如你所想,如你所愿,我確實會,而且用起來,還很準~很順手~”
陸白肆意的笑“果然是我欣賞的人,我把你打人這段視頻發(fā)給沈玨了,你說有沒有意思,我估計他遲早得替你出這口氣。”
林芷無語的看著他。
他繼續(xù)說“話說昨天你們兩個聊的怎么樣了,他那個工作狂為了你都肯休息一天,還拉上老聶一起套路你,看來愛的很深啊,恭喜你啊,文祎要是知道,你是沈玨愛而不得的人,她估計得氣死。”
林芷繼續(xù)無語。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還每次都猜的這么準。
真想讓他繼續(xù)猜猜自己的sci和能賺多少錢。
但她腦子卡了三秒就明白了。
其實陸白的猜測,無非是了解沈玨的性格,明白他愛一個人的執(zhí)著,以及,聶慕昨天發(fā)的一個火鍋照,那里沒有林芷,只有沈玨的一只手,推理可得結(jié)果。
陸白并不知道林芷進醫(yī)院的事兒,只是同樣的照片,沈玨也發(fā)了一張,不過他只發(fā)了張桌子一個鍋,以及放在桌子上的一束粉色百合花。
都沒有配文案,無字碑,看官意會即可。
要是他知道沈玨半夜徒手爬樓英雄救美,又陪床一夜趁人之危,估計能笑掉大牙,來證明自己是個絕世好媒人。
喬寒上前“你倆嘀嘀咕咕干嘛呢,要不要去吃飯。”
林芷準備去接盒子。
喬寒道“我先替你拿著吧,你緩緩勁兒,散打挺厲害,學(xué)了挺久?”
林芷如實回答“從八歲到現(xiàn)在,十七年,還得虧學(xué)了,每次都用的上…”
苦澀一笑。
是用的上,我曾學(xué)來想要保護母親的技能,后來卻數(shù)次救自己于危難。
陸白此時,大抵也明白了她會用q的原因。
她果然像自己想的那樣…
三個人在校外找了個館子吃飯。
喬寒拿起杯子“來,敬我們的女中豪杰林小姐。”
三人道別,林芷坐上車遠去。
喬寒拍著陸白的肩膀“你和她唱了這場大戲,原來沈玨鐵樹開的那朵花,就是她?”
“還有,她這個散打的姿勢和氣勢,不是一般的地方學(xué)的,我猜,她比我們想象的,更厲害,聊聊吧,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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