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墻大院，磚紅瓦綠，一派氣勢威嚴的高宅大府里，一干眾人急急忙忙的進進出出。

        一盆盆清水端了進去，一盆盆鮮紅的血水便被端了出來，里面一女子的聲音撕心裂肺，已經是到了生產之際了。

        房里的女子，正是凌香。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鏤空的雕花窗外射入了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一張上好的梨花床上，躺著一個滿臉都是汗水的女子。

        身邊的產婆一直忙碌著，讓凌香暗自使勁，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這是每個女人都要過的鬼門關。

        只見凌香聲嘶力竭的喊叫著，濕漉漉的頭發胡亂的貼在她的額頭上，只見凌雪的眉毛擰作一團，急促的喘息聲在這房間里顯得很突兀，她的嗓音早就已經沙啞不堪。

        “姑娘，使勁啊，你這胎肚子如此尖，必定是個男嬰，你要為了他努力，有了這個孩子，以后你的身份也定然不一樣了。”

        凌香一直在使勁，憋氣時間稍微有些長，產婆就立馬讓她換呼吸，深怕她憋死了腹內的孩子。

        “已經這么久了，怎么還沒好？”靈司耀抓住剛從房間里出來的丫鬟，急忙問道。

        “產婆說，孩子的個頭有些大，所以生產比較困難，相對來說，會比較慢。”

        男子揮揮手，便讓那丫鬟繼續去忙了。

        靈司耀在大門外緊張的走來走去，他已經四十多歲了，現在指望的就是凌香肚子里的這一胎，是一個男孩子，這樣，他靈家就有后了。

        靈家的祖上在花姬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果到了他這一代斷了香火的話，那么偌大的家業就要拱手讓人了。

        屋內，女子的聲音十分尖銳，雙手緊緊的抓著早已被汗水浸濕的床單，手臂上青筋暴起，她的身下，羅裙已經被鮮血染得通紅。

        凌香雖然極其痛苦，但是她并不后悔，她一生都在伺候別人，這下半輩子，她要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當初，之所以會選擇幫助虞歌，不僅僅是因為痛恨靈司耀這個人，還有一個原因，這是大家都不知道的，她以前，也是花姬城的一個百姓。

        那年花姬城發生了饑荒，凌香一家人為了保全家里的弟弟，暗地里商量要將她賣出去，無意中被她聽了去，她便逃了出去，在花姬城郊外的那條湖邊，打算了結此生。

        在跳入湖中的時候，她除了絕望，便是覺得這湖水可真涼啊，一口口的灌進自己的嘴里，真是難受極了。

        那時候，是一個極其好看的女子從湖里撈起了冷冰冰的她，將她抱回了家，給她吃了許多東西。

        那個女子身邊，還跟著一個小女孩，那個小女孩的眉心，有著一朵好看的花痣。

        凌香醒來后，望著女子和那小孩笑，她真羨慕那小孩，有母親的疼愛，就算日子再怎么艱難，她母親都不會生出將她賣了換錢這種想法。

        貌美女子見到凌香醒來后，一直悉心的照顧著她，自然也就知道了她的遭遇。

        “孩子，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資格奪去你的生命，包括你的父母。”

        她是第一個對凌香說這種話的人，凌香當時便覺得這女子很不一樣，世上的人只會唾棄凌香，覺得凌香不配為人子女，卻沒有人告訴過她，自己的生命可以由自己支配，就算她們是自己的父母，也無權過問。

        在那段時間里，凌香過得很開心，她與那小女孩一起玩耍，一起成長，度過了開心的一年。

        可是好景不長，在那小女孩五歲的時候，京城里面來了人，說要接他們進京享福。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老媽子，兇神惡煞的，但是小女孩與那女子卻十分開心，她們等了那么多年，終于等到了。

        “我馬上要見到父親了。”

        她們要帶凌香走，凌香在此必定孤苦無依。

        可是凌香沒有走，因為她在私下里聽到那個自稱是蘭嬤嬤的老媽子和手下說過話。

        “老爺不是只說鄉下只有這女人和一個女兒嗎？如今怎么會變成兩位了？”

        “這正好，等到了府里，便可以讓主子以這女子惑亂宮闈的罪名，將她廢了出去，讓她和這兩個小蹄子，都丟了性命。”

        那是凌香第一次覺得大人之間的勾心斗角是如此的厲害，她的性命，本來就是她們二人救回來的，凌香斷然不會恩將仇報，害了她們。

        所以之后，不管那小女孩如何邀請，女子如何勸說，她都沒有同意，對了，那個小女孩，叫做靈歌。

        虞淺見拗不過凌香，便給她留了一個信物，讓她去找了一個姓童的老頭，說那人定會護她無憂。

        然后，她便再也沒有見到過那二人。

        大概十個月前，凌香在嫣紅樓，又見到了那個女孩子，靈歌沒有認出自己來，但是自己對她眉心的那顆花痣卻是記得很真切。

        凌香做事向來隨自己的心意，那一次之所以答應的這么快，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個女孩，眼神與小時候的完全不一樣了，小的時候，她愛笑，愛撒嬌，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瞇成了月牙，可愛極了。

        她說，她叫虞歌。

        是什么讓靈歌變成了虞歌，凌香沒有細問，但是她無條件的相信她們，當年要不是她們，凌香的尸體可能還在湖底躺著吧。

        就連老鴇都詫異，一旦喜怒無常的自己，怎么就愿意幫助素不相識的虞歌呢？她們都以為自己是女中豪杰，是看不慣靈司耀殺妻棄子的行為。

        其實不然，哪有什么突如其來的善意，有的只是早就埋好的因果循環罷了。

        童家老頭見了信物之后，待自己如親生女兒一般，甚至比親生女兒還要好上三分。

        他怕她多心，見人便說，這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從小跟在他的身邊。

        凌香小時候吃過太多的苦，是虞淺給了她母愛，又為她謀定好了后路，如今她被人所害，她也豈會善罷甘休。

        靈司耀，你如此對待她們，可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回來找你索命呢？

        凌香抓著身下的床單越來越用力，終于在一聲滑破天際的喊聲中，身下的孩子露出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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