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衍便是那樣靜靜的躺在床上。

        此刻的他，臉色蒼白，他本來就面容勝雪，此刻這般模樣，更多了幾分美人的病態。

        他輕輕一咳，唇邊就流下了一絲鮮血。

        這般病重的他，此刻卻在笑。

        “歌兒，不用著急的，我剛挨過天雷的劫，身體虛弱，脈象虛浮，這是常事，你不用如臨大敵一般，我這身子強壯著，再過多少年，也不會有事的。”

        “大殿下，我知道你的身體狀況，你不用寬慰我。”

        就算到了此時，他身體已經傷痕累累成如此模樣，他心心念念的，也不是自己的傷勢，而是自己這副模樣，會不會讓她不高興，會不會讓她擔心。

        “歌兒，你知道嗎？有時候我覺得，你像另外一個人，一個我完全觸摸不到的人。”

        虞歌手上研藥的動作并沒有因此停下來，而是繼續說道：“大殿下，你不要多想。”

        男子輕輕的笑著，那笑容里，多了幾分蒼涼。

        “也是現在，我方才能與歌兒說說我內心里最真實的話，其實我知道的，歌兒心里是沒有我的，你心里，只有一個叫阿離的男人。”

        “大殿下，我說了，你便是阿離。”

        男子搖搖頭：“歌兒不用騙我，其實之前的幾千年，我也是這樣的騙著自己，我知道我不是他，可是我就算是知道了，我也離不開你，我很貪心的，貪心你對他的那一縷溫柔，你每次對我笑的時候，我都好開心，可是過后，我便又會嫉妒，你應該不是對我笑，你只是將我當成了他。”

        以前的凰衍，從來不會說這樣的話。

        現在的他，神情有些恍惚，不知怎的，這壓了幾千年的話，今日卻怎么也收不住，不自主的就到了嘴邊了。

        “大殿下，我中意的人是你，從一開始，便是你。”

        “我見過他的，歌兒，我見過他的。”

        “什么？”

        “在你的屋子里，我見過他的，那一幅幅的畫像，是你親手所畫，你的屋子里的畫像，都是他。”沒有一幅關于我的。

        “大殿下，你——”

        “歌兒，你不用解釋的，饒是我知道自己是他的替身，我也沒有懊悔過，我至少，還是比他賺了對不對？你看，這幾千年來，陪著你的是我，不是他。”

        “我本來覺得，我可以陪著你更久，千年，萬年，上億年，可是咳咳咳咳——好像是我想得太多了，你之所以一直沒有在三界中承認我們的婚事，也不允許我迎娶你，大部分，都是因為他吧。”

        凰衍蒼白的臉上都是無奈，看得虞歌滿是心疼。

        她將研制好的藥材，輕輕的涂抹在凰衍的身上。

        “大殿下，你這般介意這事，為什么先前不與我說？”

        “我只是在等你，等你心甘情愿的，愿意成為我凰衍的妻子，唯一的妻子，可是，我好像，等不到了。”

        “不，你只要與我說，你介意這些，我就不會這般做，先前我與你說過其中緣由了，現在我便與你說說其它話，凰衍，若是你心中真的有我，你便好好養傷，你是上神，是這天界唯一的嫡長子，是這四海八荒眾神朝拜的對象，是以后，我虞歌的夫君。”

        凰衍笑了，他的眼睛向來好看，這般一笑，更是讓人的心都不由得一顫。

        “歌兒，你說我是你的夫君。”

        “嗯，是，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夫君，大殿下，你若是好好養好身體，我們就在魅林，將成親的事都舉行了，怎么樣？”

        白衣男子深深的看了虞歌一眼，良久之后，他的嘴唇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然后淡淡說道：“好。”

        男子終是心滿意足，帶著笑容的慢慢睡了去。

        他這般的好哄，只是需要一句話，他便能開心得如同一個孩子，他以為自己是替身，殊不知，虞歌也是一個性情古怪的人，若他不是阿離，就算他身份再尊崇，她也不會多看他半眼。

        虞歌為他蓋好被子，慢慢的走出了房門。

        十三的事，就暫且讓阿茶幫忙了，他若是坐化的話，至少需要千年的時間，屆時，自己會再去這世間尋一尋，有沒有代替混元珠的法寶。

        若是實在不行，她便將自己體內的神火一起給了十三，到時候，大不了自己入了輪回，再修行千年。

        這一次的魔君，做的還真是狠。

        他為了提高自己的修行，將這世間能修行的精靈全部都用來做了血祭，只怕自此以后，再也沒有誰能通過生靈本身修煉成精怪了，這些動物的祖先，它們的靈根，都已經被炎皇搶奪，或者是被用來祭奠血陣了。

        就連現在，狼族都難逃一劫。

        他們都低估了炎皇的陰險程度，這四千年來，他表面上沒有任何動作，實則在背地里，將所擁有靈根的動物都奪去了生命，用來祭血陣。

        先前在路上的時候，凰衍也曾與虞歌說過，雖只是輕輕的一句帶過。

        虞歌也是能想到，此刻魔界的精英，想必也該是死傷殆盡了。

        天界的情況，也不容樂觀，自從上古大帝閉關之后，那些大權便交到了凰衍手上，后來凰衍為了應對兩千年后魔界對地府的威脅，就將大權都交給了凰羽。

        他現在，是超脫在三界之外的上神。

        凰衍這一次的重傷，其實虞歌明白，大多是因為他心中藏著心結，又趁機被那炎皇利用，在他強硬的扛下天雷之后，又與數萬精兵纏斗，本就深受重傷的身體，也變得更加慘重。

        隨即，他進入黑山。

        黑山瘴氣通過傷口侵入身體，所以才會傷及他的五臟六腑。

        這說到底，都是為了一個“情”字。

        若是凰衍不是那般心系虞歌，或許他再自私一點，等熬過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最后一天再出來，這一切，又都會不一樣了。

        他以為，這炎皇會傷害虞歌，她本來就怕黑，他不想讓她受到一絲的危險。

        可是關心則亂，若是他靜下心來想想，以虞歌的能力，雖是會在黑山磕磕碰碰很長時間，最終也會走出黑山的。

        “阿離，我是不是快要見到你了？”

        虞歌輕輕笑著：“或者說，我永遠都見不到你了。”

        眼角處滑落了兩滴清淚，似乎是有著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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